书城社科“荆公新学”教育思想与教育论著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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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王安石教育语录分类解读(1)

(一)关于哲学观点和人性论

原文(1)五行,天所以命万物者也,故初一曰五行。(《临川文集》第六十五《洪范传》)

原文(2)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何也?五行也者,成变化而行鬼神,往来乎天地之间而不穷者也,是故谓之行。(同上原文(3)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本者,出之自然,故不假乎人之力,而万物以生也。末者,涉乎形器,故待人力而后万物以成也。夫其不假人之力而万物以生,则是圣人可以无言也无为也。至乎有待于人力而万物以成,则是圣人之所以不能无言也无为也。 (同上卷六十八《老子篇》

注释

老子反对“有为”而主张“无为”,所以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为政》)“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贪损》)“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论德》)他的意思,凡涉乎形器的,都“不足言”“不足为”,故主张去礼乐刑政而唯道之是崇。王安石这段话都是批评老子,针对“无为”而说的。

原文(4)夫毂辐之用,固在于车之无用;然工之琢削,未尝及于无者,盖无出于自然之力,可以无与也。今之治车者,知治其毂辐,而未尝及于无也,然而车以成者,盖毂辐具,则无必为用矣。如其知无为用,而不治毂辐,则为车之术,固已疏矣。今知无之为车用,无之为天下用,然不知所以为用也。故无之所以为车用者,以有毂辐也;无之所以为天下用者,以有礼乐刑政也。如其废毂辐于车,废礼乐刑政于天下,而坐求其无之为用也,则亦近于愚矣。(同上《老子篇》)

注释

“毂”音谷。轮之正中曰“毂”,空其中,轴所贯也。“辐”音福,“辐”谓轮中直木,一端贯轮,一端贯毂。老子主张“无”的学说,所以说:“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王安石针对这个学说而加批驳。

原文(5)道者,万物莫不由之者也;命者,万物莫不听之者也。器者道之散,时者命之运。由于道听于命而不知者,百姓也;由于道听于命而知之者,君子也。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听,唯天下之至神为能与于此。(同上《洪范传》)

原文(6)君子之道,始于自强不息,故于乾也,自强不息,然后厚德载物,故于坤也,君子以厚德载物。(同上《易象论解》)

原文(7)万物莫不有至理焉。能精其理则圣人也。精其理之道,在乎致其一而已。致其一则天下之物可以不思而得也。《易》曰:“一致而百虑。”言百虑之归乎一也,苟能致一以精天下之理,则可以入神矣。既入于神,则道之至也。 (同上卷六十六《致一论》

注释

《易系辞传》下云:“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王安石推论其说,作《致一论》。

原文(8)夫身安德崇而又能致用于天下,则其事业可谓备也;事业备而神有未穷者,则又当学以穷神焉。能穷神则知微知彰,知柔知刚。夫于微、彰、刚、柔之际,皆有以知之,则道何以复加哉!圣人之道,至于是而已也。(同上注释《易经系辞传》下云:“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又云:“穷神知他,德之盛也。”又云:“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

原文(9)龙善变,而尚变者,天道也。(同上卷六十三《河图洛书义》

原文(10)气之所禀命者,心也。视之能必见;听之能必闻;行之能必至;思之能必得;是诚之所至也。不听而聪,不视而明,不思而得,不行而至,是性之所固有而神之所自生也,尽心尽诚者之所至也。故诚之所以能不测者,性也,贤者尽诚以立性者也,圣人尽性以至诚者也。神生于性,性生于诚,诚生于心,心生于气,气生于形,形者,有生之本(同上卷六十六《礼乐论》)

原文(11)夫太极者,五行之所由生,而五行非太极也。性者,五常之太极也,而五常不可以谓之性,此吾所以异于韩子。且韩子以仁义礼智信五者谓之性,而曰天下之性恶焉而已矣。五者之谓性而恶焉者,岂五者之谓哉!孟子言人之性善,荀子言人之性恶。夫太极生五行,然后利害生焉,而太极不可以利害言也。性生乎情,有情然后善恶形焉,而性不可以善恶言也。此吾所以异于二子。且诸子之所言,皆吾所谓情也,习也,非性也。扬子之言为似矣,犹未出乎以习而言性也。(同上卷六十八《原性篇》)

原文(12)性情,一也。世有论者曰:性善情恶,是徒识性情之名而不知性情之实也。喜、怒、哀、乐、好、恶、欲未发于外而存于心,性也;喜、怒、哀、乐、好、恶、欲发于外而见于行,情也。性者,情之本,情者,性之用,故吾曰:性情,一也。

故此七者,人生而有之,接于物而后动焉。动而当于理,则圣也贤也,不当于理,则小人也。盖君子养性之善,故情亦善,小人养性之恶,故情亦恶。(同上卷六十七《性情篇》)

原文(13)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吾是以与孔子也。韩子之言性也,吾不有取焉。然则孔子所谓“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何说也?曰:习于善而已矣,所谓上智者;习于恶而已矣,所谓下愚者;一习于善,一习于恶,所谓中人者。上智也,下愚也,中人也,其卒也命之而已矣。有人于此,未始为不善也,谓之上智可也;其卒也,去而为不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有人于此,未始为善也,谓之下愚可也;其卒也,去而为善,然后谓之中人可也。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上智;惟其不移,然后谓之下愚,皆于其卒也命之,夫非生而不可移也。(同上卷六十八《性说》

注释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论语》)

《阳货篇》)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见语上也。”(《论语》《雍也篇》)

原文(14)且韩子之言弗顾矣,曰:“性之品三,而其所以为性五。”夫仁义礼智信,孰而可谓不善也?又曰:“上焉者之于五,主于一而行之四;下焉者之于五,反于一而悖于四”;是其于性也,不一失焉而后谓之上焉者;不一得焉而后谓之下焉者,是果性善而不善者习也。(同上注释详见韩愈教育语录篇。

原文(15)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言相近之性,以习而相远,则习不可以不慎,非谓天下之性,皆相近而已矣。 (同上卷七十二《再答龚深甫论语孟子书》)

原文(16)贤者之所以贤,不肖者之所以不肖,莫非性也。贤而尊荣寿考,不肖而厄穷死丧,莫非命也。孟子之言性曰:“性善”。扬子之言性曰:“善恶混”。孟子之言命曰:

“莫非命也”。扬子之言命曰:“人为不为,命也。”孟扬之道,未尝不同,二子之说,非有异也;此孔子所谓“言岂一端而已,各有所当”者也。孟子之所谓性者,正性也。扬子之所谓性者,兼性之不正者言之也。扬子之所谓命者,正命也。孟子之所谓命者,兼命之不正者言之也。(同上卷六十四《扬孟篇》)

原文(17)夫人之生,莫不有羞恶之性。有人于此,羞善行之不修,恶善名之不立,尽力乎善,以充其羞恶之性,则其为贤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正者,而孟子之所谓性也。有人于此,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以充羞恶之性,则其为不肖也孰御哉?此得乎性之不正,而扬子之兼所谓性者也。(同上注释“御”即反对的意思。

原文(18)有人于此,才可以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是人之所自为也;此得乎命之不正者,而孟子之所兼谓命者也。有人于此,才可以贵而贱,德可以生而死,是非人之所为也;此得乎命之正者,而扬子之所谓命也。今夫羞利之不厚,恶利之不多,尽力乎利,而至乎不肖;则扬子岂以谓人之性,而不以罪其人哉?亦必恶其失性之正也。才可贱而贱,罪可以死而死,则孟子岂以谓人之命,而不以罪其人哉?亦必恶其失命之正也。(同上注释“皋”音罪,古文罪字通用。

解读王安石并非单纯的哲学家,所以他的哲学思想都是片断的,没有显着的系统。不过从他所着的《洪范传》、《易象论》、《致一论》、《老子篇》和《河图洛书义》中,也可看出他的哲学观点的大概。在《洪范传》中,他说五行是一切万物的根源,能发生变化而不穷,所谓“五行,天所以命万物者也”,“五行也者,成变化而行鬼神,往来乎天地之间而不穷者也。”在《易象论》中,他说“君子之道,始于自强不息”。

在《致一论》中则认为“万物,莫不有至理”,能精其理,就是圣人,“精其理之道,在乎致其一”。他根据《易经》“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的说法来说明百虑要归乎一。在《老子篇》中,他竭力反对老子“无为”主“无”的学说,认为“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本者,出之自然,故不假乎人之力,而万物以生也;末者,涉乎形器,故待人力而后万物以成也。夫其不假人之力而万物以生,则是圣人可以无言也无为也;至乎有待于人力而万物以成,则是圣人之所以不能无言也无为也。”在“《河图洛书义》”中说:“龙善变,而尚变者,天道也。”以上这些说法,都可看出他认为万物的根源就是太极,由太极而生五行,由五行而能发生变化以至无穷,同时也说明了万物之所以生是不依靠人力的,而万物之所以成,是有待于人力的。他肯定了万物的独立存在,同时也肯定了人的能动作用,所以他的哲学观点,有唯物主义倾向。他的人性论和政治主张,都是以此为根据的。

王安石的人性论既然从他的哲学观点出发,所以认为:“太极者,五行之所由生,而五行非太极也。性者,五常之太极也;而五常不可以谓之性。”他根本反对韩愈的论性,对孟子的性善、荀子的性恶等说法,也都不同意。他根据孔子“性相近、习相远”的主张,对“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和“上智与下愚不移”作了比较正确的解释。他认为习于善则为上智,习于恶则为下愚;或习于善,或习于恶;则为中人。上智、下愚与中人,都看人习于善或恶而决定。假使为善的上智,最后去而为不善,就可谓之中人;假使为不善的下愚,最后能去而为善,亦可谓之中人。惟因上智为善而最后不移,所以称为上智,惟因下愚的为恶而最后不移,所以称为下愚,上智与下愚,并非“生不可移”的。这样就肯定了人并非生而就有不可移的上智和下愚,完全在乎所习如何,这种解释是历来儒家各说所没有的,值得教们重视。

王安石认定性的善恶完全在于所习,因而进一步肯定人性是无善无恶的。只是因情的关系,与外界事物相接触,因感染不同而有善恶的区别。性与情本是一体的,喜、怒、哀、乐、好、恶、欲存于内而未发的时候,谓之性;喜、怒、哀、乐、爱、恶、欲发于外的时候,谓之情。

所以作为情本体的性本无善恶,只因有能动作用,动而有感染,感染的合理与不合理,就形成善恶的区别,所以他认为性是情的本体,情是性的运用,而性是起能动作用的。他从这种见解出发,否定了孟子的“性善”、荀子的“性恶”以及韩愈“性三品”的论点。他的人性论,过于重视环境影响,有环境决定论的意味。

(二)关于教育目的与作用

原文(1)人之才,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者也。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何也?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所谓教之之道者,何也?古者天子诸侯,自国至于乡党皆有学,博置教导之官而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皆在于学。士所观而习者,皆先王之法言、德行、治天下之意,其材亦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苟不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则不教也;苟可以为天下国家之用者,则无不在于学,此教之之道也。(《临川全集》第三十九卷《上仁宗皇帝言事书》)

原文(2)方今州县虽有学,取墙壁具而已,非有教导之官,长育人才之事也。唯太学有教导之官而亦未尝严其选。朝廷礼、乐、刑,政之事,未尝在于学,学者亦漠然自以礼、乐、刑、政为有司之事,而非己所当知也。(同上原文(3)学者之所教,讲说章句而已,讲说章句,固非古者教人之道也。近岁乃始教之以课试之文章。夫课试之文章,非博诵强学穷日之力则不能。及其能工也,大则不足以用天下国家,小则不足以为天下国家之用。故虽白首于庠序,穷日之力以帅上之教,及使之从政,则茫然不知其方者皆是也。(同上注释“白首”犹言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