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荆公新学”教育思想与教育论著选读
3789300000002

第2章 时代、生平和着作(2)

王安石年22岁,得进士第,从此步上了政治舞台。庆历三年到嘉佑五年(1043-1060年),这18年中,除了其间三次还朝担任五年京官外,他做了多年州县官吏,做过扬州签判、鄞县知县、舒州通判、提点江东刑狱等地方行政和司法工作。他生活简朴,自奉至俭,为官清廉,勤政亲民,关心人民疾苦。例如,梅圣俞《宛陵集》中有《赠王安石赴常州任》诗,描写王安石赴任知州的朴素作风说:“今君请郡去,预喜民将苏。每观二千石,结束辞国都,丝鞯加锦缘,银勒以金涂,兵吏拥后队,剑挝盛前驱。君又不若此,革辔障泥乌,款行问风俗,低意骑更驽。下情靡不达,略细举其粗。曾肯为众异,亦国为世趋。”一个二千石的官吏赴任时,就要丝锦绚烂,金银闪烁,前呼后拥,威风凛凛;而王安石却不如此,他“革辔泥乌”,“款行问俗”,关怀民情,细粗皆知。又例如,庆历七年(1048年),他做鄞县知县时,为鄞县起提堰,决陂塘,修水利,贷谷于民,而且兴学校,严保伍,做了不少有益于人民的事;为了兴修水利,他在11天内走遍东西14个乡,巡视川渠河道的情况。后来鄞县人民为他建祠,以纪念他的亲民勤政。他做舒州通判时,提出了“发富民之藏,以救贫民”的主张,他说:“然闻富室之藏,尚有所闭而未发者,窃以谓方今之急,阁下宜勉数日之劳,躬往隐括而发之,裁其价以予民。”而且强调必须力行,他说:“损有余以补不足、天之道也,悠悠之议,恐不足恤,在力行之而已。”他把“损有余以补不足”,提高到“天之道也”的高度,是很有见地和魄力的。他体恤贫民,就必然要损害富民,推行损有余以补不足的天道,就必然要反对兼并,而与豪族大地主处于对立的地位,所以他同豪族大地主的斗争,从他任地方官时就已经开始了。他在长期做官的过程中,有机会接触到朝廷的弊政,看到学校教育的废弛和科举制度的腐败,便总结了弊政弊法的危害,于嘉佑三年年)写成了《上仁皇帝言事书》,提出关于政治改革和教育改革的主张,说:“顾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四方有志之士,然常恐天下之久不安,此其故何也?患在不知法度故也。方今之法度,多不合乎先王之政故也。”又说:“然而臣顾以谓陛下虽欲改易更革天下之事,合乎先王之意,其势必不能者,何也?以方今天下之才不足故也。

然则方今之急,在于人才而已。诚能使天下人才众多,然后在位之才可以择其人而取足焉。在位者得其才矣,然后稍视时势之可否,而因人情之患苦,变更天下之弊法,而趋先王之意,甚易也。”这成为他执政后推行新法和改革教育的指导思想。

熙宁二年(1069年),王安石参知政事,居相位,制置三司条例司,着手推行新法;熙宁四年(1071年),进行教育改革和科举改革,罢诗赋及明经诸科,以经义论策试士,又立太学三舍法。以司马光为代表的贵族大地主阶级,竭力攻击王安石的新法、新学,以及教育改革和科举改革,造成王安石于熙宁七年去相位有十个月之久。熙宁八年,他恢复相位,至熙宁九年终于罢相,前后执政共七年余。他罢相以后,闲居金陵有十年之久。在这一段时间内,他致力于学术活动,时常骑驴游钟山,携带着经书和《字说》,随时记录思考所得,其治学的精神于此可见。所居之地,四无人家,住宅仅避风雨,不设垣墙,看来像个旅舍;后来他又把这个住宅捐作寺宇,在城中赁屋居住,不造私宅。一个退居的宰相生活如此俭朴,在历史上实为罕见。元佑元年(1086年),王安石饮恨而终,卒于金陵,葬于钟山之麓。一代改革家王安石的革新事业终于夭折,但他的进步思想给后人留下了丰富而可贵的遗产。

王安石的学术思想渊源于儒家。他青年时代主要是诵读儒家经典,后来涉猎各家书籍,所谓“少学孔孟”,“奋乎百年之下,追尧舜三代”,但他对《六艺》能“断以己意”,对其他学说能“糠秕百家”。这表明他的思想既来自儒家,又受其他学派的影响,然而最终是突破了儒家的藩篱,有所发展和创新。他与李觏、刘敞等人交游甚密。李觏是北宋重要的唯物主义思想家,他认为“治国之实,必本于财用”,提出了“均田平土”和“均役”的主张,反对豪富兼并、免役特权和商人剥削。

这些“富国”“强兵”的进步思想,对王安石是有影响的,在新法中可见蛛丝马迹。

王安石很敬重刘敞,称他是“文章博美,政事详敏,心通道德之意,身率仁义之行”,他的学术思想颇受刘敞的影响。晁公武曾说:

“元佑吏官谓:庆历前学者尚文辞,多守章句注疏之学,至刘敞始异诸儒之说,后王安石修经义,盖本于此。”由此可见,王安石的新学与教育思想,都与李觏、刘敞有联系。

王安石一生都在从事学术研究。最初,他研究《周易》,着《易解》十四卷,今已不传。治平四年(1067年),他没有居官,闲居江宁,聚徒讲学,同时从事着作,《淮南杂说》与《洪范传》大约是成于此时。

他的学生陆佃在《陶山集》中叙述此事:“治平三年,今大丞相王公守金陵,以绪余成学者,而某也实并群英之游。”又说:“得荆公《淮南杂说》与《洪范传》,心独谓然。于是愿扫临川先生之门。”《淮南杂说》 今已不传。《洪范传》是王安石的重要哲学着作,阐述他的唯物主义自然观和辩证法思想,用以反对刘向、董仲舒等人的“天人感应”和“天命论”之说。此外他还写了《礼论》、《礼乐论》、《致一论》、《性情》、《原性》、《情说》、《太古》等文,这些都是阐明他的唯物主义认识论和进步的历史观的有价值的论着。

熙宁六年置经义局,修《诗》、《书》、《周礼》三经义,王安石主管经义局。吕惠卿和王安石子王雱参加修撰。《周官义》为王安石手撰,《诗义》和《书义》则出自王雱及陆佃之手,但王安石写了《诗义序》和《书义序》。王安石十分重视舆论工作和教育工作,他解释《三经义》的目的,是使经书的义理明白,解除对经义的曲解,昭释经书中的疑问,并加以损益,从而发展儒家的经典,把它用于指导当时的变法,用于教育士子,培养通经致用的人才。在《周礼义序》中,他说;“士弊于俗学久矣,圣上闵焉,以经术造之,乃集儒臣,训释厥旨,将播之学校。”又说:“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乎成周之时;其法可施于后世,其文有见于载籍,莫具乎《周官》之书。自周之衰,以至于今,历岁千数百矣。太平之遗迹,扫荡几尽,学者所见,无复全经。于是时也,乃欲训而发之,臣诚不自揆,然知其难也。”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一书中说:“介甫以其书理财居半,爱之。

如青苗之类皆稽焉。所以自释其义者,盖以其所创新法尽傅着经义,务塞异议者之口。”此语虽有攻击王安石之意,但却正道出王安石撰《周礼义》的本旨以及《周礼义》对新法的重要意义。《诗义序》说:

“《诗》三百六篇,其义具存,其辞亡者,六篇而已。《诗》上通乎道德,下止乎礼义,考其言之文,君子以兴焉。循其道之序,圣人以成焉。然以孔子之门人,赐也,商也,有得于一言,则孔子说而进之,盖其说之难明如此,则周衰以迄于今,泯泯纷纷,岂不宜哉?”说明《诗》 的价值,以及训释诗义,“乐与天下共之”的重要意义。王安石强调《书义》的重要实用性说:“惟虞、夏、商、周之遗文,更秦而几亡,遭汉而仅存,赖学士大夫诵说,以故不泯,而世主莫或知其可用。天纵皇帝大智,实始操之以验物,考之以决事。”对推行新法的实用价值来说,《书义》与《周礼义》是相互补充的。熙宁八年(1075年),《诗义》、《书义》、《周礼义》颁于学官,让太学生诵习。《三经新义》在宋代道学家心中如同水火,司马光拜相后即把它废止,成为禁学。王安石死后四十年,即靖康元年(1126年),朝廷又要劈毁《三经新义》,所以《三经新义》均已佚散。现见于《四库全书》中的《周官新义》,是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大致还保持了原书的面目。

王安石晚年还撰写了《字说》二十四卷。《字说》是阐明他对文字的看法。根据万物之理,他认为文字是出乎自然,虽然殊方异言,但它们都具有共同的特点,只要通过翻译,其义就可以相通。这种从客观自然来说明文字形成的观点,比过去儒家所说的圣人造字的随意创造论,要进步得多。当时学术界对《字说》颇为推崇,追随其后向他请教的学者不乏其人。此外,《楞严经疏解》和《老子注》两部着作,可能是与《字说》同时写成的。有关一代史实的《钟山目录》八十卷,当也完成于此时。《愣严经疏解》已佚,《老子注》一书现已不全,仅在彭耜编辑的《道德经集注》中保存若干条。在《老子注》一书中,王安石着重发挥了老聃的朴素辩证法思想,并批判了其中消极的无为观点。倘若用蔡京所作《安石传》中所谓“其言与孟轲相上下。于是天下之士,始原道德之意,窥性命之端”,而把后来宋理学家所侈谈的道德性命之学的弊害,要王安石来负责,那是不公正的。因为王安石的新学,正是与当时的世教俗学,亦即道学思想相对垒的。新学思想在学术史上的进步意义是不容抹煞的。

王安石着作中所表达的学术思想传播很广,其影响也很大。新学引起当时不少学者的向往,归王安石门下的有陆佃、蔡卞、王雱等人,后来有许多学者参加了经义的修撰,这些人聚集在王安石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强大的被称为“荆公新学”的学派,并震撼了当时的学术思想界。有些学者,如陈祥道、耿南仲、郑宗颜、许允成、王昭禹、唐、林之奇等人,根据新学思想,另行单独撰述和着作,进一步阐明和发挥了新学的思想,其影响更加深远,使“荆公新学”流传后世,数百载而不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