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江门心学”思想与教育论著选读(第三辑·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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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白沙语录》精选(1)

序:张翊(廷实)

《行状》说:先生尝以道之显晦在人而不在言语也,遂绝意着述。故其诗曰:他年倘遂投闲计,只对青山不着书。又曰:莫笑老佣无着述,真儒不是郑康成。

最早的辑本是他的学生容贯受新会县知事君侨(惟升)委托所辑的,刊行于弘治十八年(1505),白沙死后的第五年。

有白沙得意门人张翊的序言。嘉靖癸巳(1533),高简在维阳,“增其未有者,削其不必存者以付梓人。”又称:“吾师甘泉先生过维阳,谓滦州亦刻是集。”

嘉靖三十年(1551),萧友山重刻全集,湛甘泉为作序。

以后在隆庆三年(1569),万历八年(1580),(袁奎刻白沙先生遗稿计诗540余首),万历辛丑(1601),万历四十年壬子(1612),明末(有顺德黄士俊序,未记年。按黄系万历崇祯间人,此本当刻于明末)及清康熙庚寅(1710),乾隆卅四年(1769)都有刊本。

“道”论

白沙在《论前辈言铢视轩冕尘视金玉》中或曰,道可状乎?曰,不可。此理妙不可言,道至于可言,则已涉乎粗迹矣。何以知之?曰,以吾知之。吾或有得焉,心得而存之,口不得而言之,比试言之,则已非吾所存矣。故凡有得而可言,皆不足以得言。

曰,道不可以状,亦可以物乎?曰,不可。物囿于形,道通于物,有目者不得见。何以言之?曰,天得之为天,地得之为地,人得之为人。状之以天则遗地,状之以地则遗人,物不足状也。

《与林郡博(其六)》叙述:此理干涉至大,无内外,无终始,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得此把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来今,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随时随处,无不是这个充塞。此理包罗上下,贯彻终始,衮作一片,都无分别,无尽藏故也。自兹以往,更有分殊处,合要理会。

《仁术论》:天道至无心。

《神泉八景为饶鉴赋其四赠之——其一:太极涵虚》:混沌固有初,浑沦本无物,万化自流形,何处寻吾一。

《湖西八景为罗修撰作(效一峰体)——其一:太极丸春》:天城列两仪,其中位太极(山名),不悟名象生,焉知画前易。伏羲古已亡,图书久晦蚀;寄语山中人,妙契在端默。

《和梅侍御见寄》:飞盖凌沧溟,高台拂朱鸟,乾坤一水浮,日月双轮绕,尘埃纷局促,正坐眼孔小。

《赠世卿.其六》:上上昆仑峰,诸山高几重;望望沧溟波,百川大几何。卑高入揣料,大小穷多少,不如两置之,直于了处了。

《白沙古诗教解》:以喻人之求道于见闻之间,测度之际者,皆为有限也。若置之而求于了处,则即其所不睹不闻者,而戒慎恐惧以存之,然后为学圣之全功也。

《云潭记》:天地间一气而已。《与林时矩》:宇宙内更有何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自动自静,自阖自辟,自舒自卷。甲不问乙供,乙不待甲赐。牛自为牛,马自为马。感于此,应于彼;发乎迩,见乎远。故得之者天地与顺,日月与明,鬼神与福,万民与诚,百世与名,而无一物奸于其间。乌乎大哉。

《枕上漫笔》:正翕眼时元活活,到敷散处自乾乾,谁会五行真动静,万古周流本自然。

《观物》:一痕春水一痕烟,化化生生各自然,七尺形骸非我有,两间寒暑任推迁。

《四月》:生意日无涯,乾坤自不知。受风荷柄曲,擎雨柏枝垂。静坐观群妙,聊行觅小诗。临阶爱新竹,抽作碧参差。

《祭黄君朴文》:大块无心,孰夭孰寿,消息自然,匪物有咎,委变化于浮云,达荣枯于疏柳。

《八月廿四日飓风作,多溺死者》:坐忘一室内,天地极劳攘:颠浪雷殷江,流云墨堆障,高田水灭顶,别坞风翻舫。 大块本无心,纵横小儿状。江门三两诗,饶舌天机上。

《白沙古诗教解》:天地心普万物而无心,其劳攘纵横如小儿之状,岂有意为之者哉,所以我之诗饶舌以言天机上耳。盖无心即天机也。

“人”论

孔子作的《易.文言》: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语录》:心之大用,初无不贯。

《示黄昊》:高明之至,无物不覆,反求诸身,把柄在手。

《赠世卿.之四》:元神诚有宅,浩气亦有门。神气人所资,孰谓老氏言。下化囿其迹,上化归其根。至要云在兹,自余安足论。

《仁术论》:天道至无心,比其着于两间者,千怪万状,不复有可及,至巧矣,然皆一元之所为。圣道至无意,比其形于功业者,神妙莫测,不复有可加,亦至巧矣,然皆一心之所致。心乎,其此一元之所舍乎。

《与湛民泽》的四言诗:圣人之学,惟求尽兴,性即理也,尽性至命。理由化迁,化以理定,化不可言,守之在敬,有一其中,养吾德性。

《对竹》:窗外竹青青,窗间人独坐。究竟竹与人,元来无二个。

《和答王佥宪乐用》:春在城中不见春,城中春不是长春。湛生羞作春风面,故向人间更避人。

静处春动处春,一家春化万家春。公今料理春来处,便是乾坤造化人。

春王正月众家春,望柳寻花我自春。先生欲学程明道,莫厌寻花旁柳人。一物春知物物春,一年春亦万年春,总在乾坤形气内,敢诬当世谓无人。

《安士敦乎仁论》:寓于此(指仁),乐于此,身于此,聚精会神于此,而不容惑忽,是谓之曰,安士敦乎仁也。

《中秋拨闷用旧韵(二首)》:疏星围碧玉,秋气正平分。年光付流水,万物信乾坤。可怜清夜酌,尽是白头人。谁能天地外,别去觅乾坤。

《与湛民泽(之九)》:自然之乐,乃真乐也。宇宙间复有何事。故曰,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白沙语要》:悠游自足,无外慕,嗒乎若忘。在身忘身,在事忘事,在家忘家,在天下忘天下。 能以四大形骸为外物,荣之辱之,生之杀之,物固有之,安能使吾戚戚哉?

《真乐吟效康节体》:真乐何从生,生于氤氲间。氤氲不在酒,乃在心之玄。行如云在天,止如水在渊,静者识其端,此生当乾乾。

《湖山雅趣赋》:丙戌之秋,余策仗自南海循庾关而北,涉彭蠡,过匡庐之下,复取道萧山,(溯)桐江,(舣)舟望天台峰,入杭观于西湖。所过之地,盼高山之漠漠,涉惊波之漫漫,放浪形骸之外,俯仰宇宙之间。当其境与心融,时与意会,悠然而适,泰然而安,物我于是乎两忘,死生焉得而相干,亦一时之壮游也。迨夫足涉桥门,臂交群彦,撤百氏之藩篱,启六经之关键,于焉优游,于焉收敛,灵台洞虚,一尘不染,浮华尽剥,真实乃见,鼓瑟鸣琴,一回一点,气蕴春风之和,心游太古之面。其自得之乐,亦无涯也。出而观乎通达,浮埃之(蒙蒙),游气之冥冥。俗物之茫茫,人心之胶胶,曾不足以献其一哂,而况于权炉大炽,势波滔天,宾客庆集,车马骈填,得志者扬扬,骄人于白日;失志者戚戚,伺夜而乞怜。若此者,吾哀其为人也。嗟夫,富贵非乐,湖山为乐,湖山虽乐,孰若自得者之无愧怍哉?客有张(左王右票)者,闻余言,拂衣而起,击节而歌曰:屈伸荣辱自去来,外物于我何有哉?争如一笑解其缚,脱屣人间有真乐。余欲止而告之,竟去不复还。噫,斯人也,天随子之徒欤!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微斯人谁将与俦?

“涵养”论

《次韵庄定山谒孔庙》:水南新桃叶碧,山北亦放桃花红,乾坤生意每如此,万古不息谁为功。

白沙廿七岁,从吴康斋学,吴康斋是明代理学的健将,颇注意身体力行的功夫,亲自参加田间劳动。白沙在他那里受过锻炼,受过批评。《明儒学案》记载道:陈白沙自广东来学,晨光才辨,先生手自簸谷,白沙未起,先生大声曰:“秀才若为懒惰,则他日何从到伊川门下,又何从到孟子门下。”

《书玉枕山诗话后》:予年二十七,游小陂,闻其论学,每举古人成法,由濂洛关闽,以上达洙泗,尊师道,勇担荷,不屈不挠,如立千仞之壁,盖一代之豪也。

《祭先师康斋墓文》:始焉知圣人之可学而至也,则因纯公之言而发轫。既而信师道之必尊而立也,则守伊川之法以迪人。先生之教不躐等,由涵养以及致知,先据德而后依仁,下学上达,日新又新。启勿忘勿助之训,则有见于鸢鱼之飞跃;悟无声无臭之妙,则自得乎太极之浑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