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早我便乘车去了北海,一个人。北海确实是个好地方:红墙,绿树,白塔,碧波,一切都是那么美,就像小时候唱了千百遍的那首歌里唱的:……海面上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我一下子便喜欢上了北海,即便是它不是那么美。但一想到这里有一位可爱的女孩在注视着我,我也会十分轻松愉快。我遵守我的诺言,没去辩认哪一个女孩子会是她,但我对我经过的每一个女孩都报以最真诚的微笑。她们有的对我也回以微笑,有的只流露出惊奇的神奇,有的立即扭开头并吐出一句:讨厌。但我并不在乎这些,我几乎是吟着我的歌游完北海的。最后,我租了一条小船。泛于北海之上,秋阳,微风,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惬意。我唱起了那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上映着……
歌声飘荡在海面上,显得那么轻快,然而在一瞬间,一股冷冷的孤寂却袭上心头:要是梅在我身边该多好啊!我想起调一期末考试前的那个下午,我对我深深恋了一年的梅说:“阿梅,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喜欢你!”然而我听到的却是:“不!我们只能是普通朋友。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哥哥一样。”她说时,我望着她的眼睛,我发现她的眼睛好深好深,深得让人会情不自禁。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她那纯真而温柔的笑,那是今生印在我记忆里最深刻的笑。她的笑我曾欣赏过千万次,然而此刻它却如一把刀,割得我好疼,那笑在我心里铸成了亘古不变的雕塑。后来我曾拿许多女生的笑同它相比,它们都显得那么苍白,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让我心动和心痛。彼时我没再说什么,我知道她说过的话是不会改变的,但我却依然爱着她。常常在不经意间,她就闯进我的梦里。带着她的微笑。
我依旧划着船,却已心绪低落,张学友那低低的忧伤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前尘往事如云烟,消失飘散在眼前,就算说过了再见,也看不见你有一些哀怨,给我的一切,仿佛都是在敷衍,你笑得越无邪我就会爱你爱得更狂野……
我开始低低地唱了起来,又大吼了起来,要把一切都抛向空旷的湖面。我使劲地划着桨,双桨疯狂地拍打着水面,溅起一片片细碎的水沫,飘向风中。
不知什么时候,船已靠了岸,我把船退了,闷闷地回学校,那时,我已忘了曾与一个女孩有个约定。
直到电话铃响起我才猛然记起来。我急忙抓起电话:“喂!”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是她!我松了口气。
“你今天怎么啦?”声音仍然很脆,却不像以前那样天真得不识人间事,她显得很关切,“今天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说。
“那为什么开始开开心心的,后来一下却又变得闷闷不乐了呢?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她追问道。
我突然有一股冲动,急切想对一个人倾诉一切的冲动,于是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我告诉她我如何就爱上了那个女孩又如何遭到拒绝;我告诉她高考后我远远地逃到这座北方的城市就是希望用时间和空间来割断我的感情,但却不能,所以我常常痛苦;我告诉她我常常在梦里见到那个女孩,我为她写诗,为她大声地朗诵诗,然而这些都不能给我一点安慰,只增加了我的痛苦。
我一口说了很多,说完后。觉得心里轻松多了。我对她说:“对不起,给你说了这么多。”
沉默了很久,她才说:“我很感动,但我想对你说:‘各人有各人的缘份’”。
缘份!我曾经无数次看见过或听见过那两个字,但后来我发现只有那次我才把它深深地记住了。
以后的一段时间,她每周都给我打两三次电话,我们聊一些很平常的事。我也不再想知道她的电话和真名,我只常常为这一份默契,为这一份特殊的情谊所感动。
转眼到了中秋节,学校有舞会,班上也有联欢会。还在中午的时候,她就打电话过来了:“今天晚上学校有舞会,你来吗?我请你跳舞。”
我一阵慌乱,虽然在电话里我可以和她侃侃而谈,可以和她开玩笑,给她讲故事,然而我却从未想过要和她见面,我不知道面对真正的她时我该如何办。我只知道珍惜这份默契和情谊,而不愿去打乱它。
她听我不说话,于是又问:“怎么样啊?我等着你回答呢。”那声音那语调跟我第一次接电话时一模一样,我快想答应了,然而一开口却说出了另一番话。
我说:“实在对不起,我们班上今晚也有活动,我离不开。”实际上,那天班上的晚会请个假就可以离开的。
“哦,那没什么。”她竭力装着不在意的语气,却也掩饰不住她的失望。我有些内疚,但也没说什么。
晚上班里举行的是烛光晚会。烛光朦胧,人也朦胧。在跳跃的烛光下,每张年轻的脸上都开着一朵美丽的花。在这温馨的气氛中,往事又涌上心头,我禁不住泪眼朦胧。拿起笛子我深情地吹出了那首《爱江山更爱美人》。这首歌曾与我的许多往事联系在一起,每当我听到或唱起它时,我就会想起那许多往事,它们让我美丽,也让我忧伤。
“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我吹完,教室里一片寂静,就像第一次我用一口四川话介绍完我自己后教室里那样的寂静。朦胧中看着同学们那一张张沉醉而平和的脸,我的心还沉浸在往事里,梅那温柔纯真的笑和Windflower那脆生生的声音在记忆里混合为一体……
许久,教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的眼里又开始涌出泪花。我突然有一种预感,windflower也一定坐在我的这些同学中。但我却不认识她。我环顾,只看见一张张欢快而幸福的朦胧的脸。
晚会结束了,我却还没从晚会唤起的往事的氛围中解脱出来。我没回寝室,而是一人悄悄溜出了校园,独自徘徊在大街上。看着那年年相似的中秋月,不知此时此刻她在干什么。她也会同样在这片温柔的月光下,怀念那些往事么?
回到寝室,同学告诉我,已经有个女孩接连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找我了。我一阵感动,呆呆地立在了电话机旁。
电话铃响了,我拿起电话。
“是江师吗?”
“Winndflower!”我脱口而出。“今晚你到我们班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凭直觉。”
“今晚那首歌你又是为她唱的吗?不知她知不知道呢?”我听出她的声音变了,变得十分成熟和深沉。
“你也为我唱一次好吗?”她的声音里包含了许多东西,让我不能拒绝。
“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我轻轻地唱了起来,我觉得我对着的不仅仅是她,也是梅。
她也跟着轻轻地唱了起来:“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后来我听见她的声音变得哽咽了,最后轻轻地抽泣起来。我也哽咽了,但我还是断断续续地唱了下去:“藕虽断……了………丝……还连……”
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她幽幽地问:“江师,你为什么取名叫江师呢?”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以前同学都叫我‘僵尸’,我也觉得他们叫得对,就改名江师了。”
“现在把这个名字改了好吗?”
“不!”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这个名字了。”
中秋节过去了,那件事似乎也过去了。但我知道,它是永远不会过去的,它同许多事一样,已深深地烙在了记忆的某一处。我们谁也没再提这件事,只像往常一样,我们在电话里聊聊天,开玩笑。她的声音始终充满了小姑娘般的纯真可爱。每次我总被它感染,即使在最疲倦的时候,一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也会马上快活起来。我越来越觉得她像个可爱的蓝精灵,像个可爱的小妹妹。
日子就在这样平静和快活中过去。
不久后,在一位女老乡的进攻下,我成了她的男友,但我常常觉得不能忘掉些什么。每次看到女老乡那有些做作出来的笑,我就会想起梅温柔而纯真的笑和Windflower那脆脆的声音。在她面前,我常常像在梦中一样说着“梦话”。有一天晚上,一起在公园散步的时候,我突然着魔似地大喊起来:“梅!梅!”她惊呆了,当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哭着跑开了。虽然后来她原谅了我,但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此时,我成为她男友还不到三天。
就在我大喊“梅”的那天晚上,从公园回来,Windflower打电话来了。
沉默了很久,她才说:“江师。以后我再也不能打电话给你了。”
我一惊:“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能打电话给我了?”
“我觉得这样不好。”她努力装出很平静的语气。
一阵很久的沉默!
“江师,再给我唱一次那首歌好吗?你在中秋节晚会上唱的。”
我突然明白了,然而一切却已太晚了,我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故事的结局已到了。
那就让它有一个忧伤却美丽的结局吧!
我一阵伤感,轻轻地唱起了那首歌:“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她轻轻地和着,声音美丽而动听,像一朵正在开放的紫丁香。我哽咽了。
我又想起那个炎热的下午老师叫我站起来自我介绍的情景;我又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
人各有各的缘份;我又想起中秋节晚会上那段动人的沉寂。
沉默,沉默,沉默!
好静的沉默!
走过那片开满鲜花的田野,我竟熟视无睹,盛开的鲜花也有冬季!
“那么,再见,江师。”她幽幽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
今夜,有梦,梦里有位轻灵的女孩走过那段荒凉草地……
“再见,小妹!”我抑制不住伤感,声音变得嘶哑。
“什么?”
“我一直把你当作我可爱的小妹妹。”
“那么,谢谢你了。”她停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说。“再见,哥!”我听见她又开始轻轻地抽泣。突然,电话“啪”地被挂上了。
我呆立在那儿,很久,才轻轻地说:“再见小妹”。但她已听不见了。
此时,我第一次听见了收音机里轻轻地传来那首美丽而忧伤的《Windflowers》:
windflowers,windflowers
my father told me not to go near them
he said he feared them always
And he told me that they
Carry him away
windflowers,Beautitul windflowers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我今生再也不会知道那个叫windflower的女孩是谁了,她只存在过我的想象中,也将只存在我的记忆里。windflower一个美丽而忧伤的名字。
各人有各人的缘份。这是她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我翻开日记本想写日记,却发现已有几个月没写日记了。日记还停留在她第一次打电话给我的那个晚上。我提起笔,思绪却又回到了那个炎热的下午那个世界上最静的时刻,我猛然发现,就在那个时刻,我的脑海里曾闪现过一个遥远而美丽的身影。
于是,我在日记本上写了下面的字:
199×年9月10日——11月25日晴
生命里,曾有一朵美丽的花在风中轻轻飞过。
从此,我独自一人负笈燕园;未名湖的水荡漾着智慧的光,燕园的风夹着魏晋南北朝的雨,书桌上流动着康德、尼采、冯友兰的思索。熄灯后,凝的是蓬莱的章建安风骨……只是有时候,我也会久久伫立于风中,在心中默默念道:那风中的花儿,你飘风了何处……
引言:爱是什么?
恐怕我们谁也说不清。但有过爱情经历的同仁都会知道:爱是一个矛盾体,一个欢乐与伤痛幸福与绝望热情放纵与思绪惆怅并存共生的矛盾体。
爱之痛
吴玉科/北京大学
作者简介:
吴玉科,北京大学管理学院,来自一个宁夏的小村庄,性格朴实而豪爽,热爱文学尤其是散文。
一、相逢总是秋离别无尽愁
北京的雨天,不适合散步。太大,让人生畏,太小,让人生寒……
独自漫步在雨中的燕园,看着雨点溅起的晶莹的水花,看着随风飘逝的雨丝,雨中的湖面云烟迷蒙,湖中的画舫,犹如离别之舟。一种哀伤,一种酸楚充斥了我的心,雨丝可以回归大地,我的情感将寄向何方?雨淋湿了我的头发,我的衣服,同时也淋湿了我的心,我的思绪……
好长时间没在雨中散步了,不知还能否找回当初雨中漫步的那份感觉?我迷茫地走着,无奈地望着远方……
一对恋人相拥着从我身旁走过。那份温馨,那种浪漫又冲斥着我的心。是不是她也正和男友手牵着手相拥着在雨中漫步?不,因为下雨天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漫步雨中。
耳旁传来了那对恋人开心的笑声。我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和着小雨在我脸上肆意流淌。我抬起头,任凭思绪飞回两年前的那个秋季……
“嘿,干嘛不打伞在雨中走路?”她奇怪地看着我手中未撑开的伞。
“我个头矮,想长高嘛。”
“哈!你这人还真有点意思,作为同学,我陪你走一段吧!”
“别……我可不敢跟你同撑一把伞……而且我喜欢淋雨。”
“谁与你同撑一把伞!做梦啊。只是本姑娘也喜欢淋雨而已……”
“哦!总算普天之下还有另外一个和我一样的傻瓜,而且……还是女的……嘻……”
“去!谁像你一样傻了……就会做梦……”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走了好远,雨越下越大,淋湿了她短短的头发,洁白的毛衣紧贴着身体……我不由得看呆了,雨中的她,竟像一朵清凉的百合花……
“看我干嘛?被雨淋湿了?!……走啊!”说着她撑开伞,顿时香气四溢,我钻了进去……
“不是不和我同撑一把伞吗?”
“哎呀,人家有点冷了嘛……”
她的脸红了,在白毛衣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韵味……
“我是头一次和男孩共撑一把伞……”她低着头小声说……
“我来撑伞吧!”我伸手去接伞,想不到竟抓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抽开,头低低的,快到胸部了……
“你的手好凉……”似乎过了好长时间,我松开了手,讪讪地说。
“对不起……不小心的……”
“你的手好暖和……再握一会儿……行吗?”
我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脸也涨得通红……她突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我,看得我心神不宁,只得把自己的目光移向别处……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要求的……”她的眼睛红了,头又埋了下去……
我握住她撑伞的手,同时把她揽进了怀里;她的脸紧紧地贴着我的胸脯,眼睛微闭着,绯红的脸上,静静流淌着两行眼泪……我们谁也没说话,也没再走路,就那样相拥着静静地站着……在那把带香味的红色雨伞下,我们享受了初恋的心跳……雨越下越大,伞外的世界寒气袭人,模糊朦胧,而伞内依然是睛空一片,暖流宜人……
“别跟着我,出去!”一声尖叫扰乱了我的回忆,把我拉回了痛苦的现实,一对伞中情侣不知因何呕气……雨丝零乱地飘着,风轻轻地吹着,树上的叶子被雨淋得清绿,晶莹透亮悠悠的随风飘逝……唉,一个人漫步的雨天,永远不会有晴空……
在家乡的时候,只要一下雨,我们就出去漫步,手牵着手,说着缠绵的话,或者就相拥着默默地一直走下去……偶尔的不快,隔阂,都会在雨中烟消云消……我们从不吵架,也不谈未来,我们彼此都很珍惜既有状况。
“咱们分手吧……”那对恋人冰冷的话语又把我推回了那久远的现实……
那次下雨,我们一起去看黄河。河风轻轻地拂着我们,吹得她秀发飘飘。我揽着她面对着黄河,黄河翻腾着细浪,冲得堤岸哗哗作响,然后又微吟着奔向远方,消失在天际……她静静地听着,紧紧地贴着我……
“你的胸膛就像黄河,沸腾着热血,靠在上边感觉很坚实、很温暖……”她喃喃地说。
“想靠一辈子吗?……”
“但愿……”
“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我们俩竟同时吟出了那句诗……
我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你好坏!咱们分手吧。”她笑着说。
“分手,现在就分……”我佯装生气,推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