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爱是什么?
恐怕我们谁也说不清。但有过爱情经历的同仁都会知道:爱是一个矛盾,一个欢乐与伤痛幸福与绝望热情放纵与思绪惆怅并存兵生的矛盾体。
引言:北京下雪了。我留帖子给小瑜:这是北京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因为这场雪,世界开始变得不同了。
封存的情感
画眉/北京大学中文系96级
作者简介:画眉,北京大学中文系96级,是个地地道道的网虫,对看书也很偏爱。
我和Sevinll说:我不认识你,我不会和你聊天的,这里这么多人,你非找我干吗呀?
Sevinll说:啊哈哈……
我也笑了,说:你这个淘气的小瑜。
是呀,除了小瑜,谁还有这么可爱的笑声呢?
Sevinll说: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同时和好多人聊天,不好好理你嘛,今天我就换了个我朋友们都不知道的名字呀。
我很感动,但是很快我就发现,她的新名字又成了众人熟识的代号。因为无论她叫小瑜,还是叫土拨鼠,甚至叫扑通,她都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只要她在,聊天室就有了阳光和细雨,整个世界就温润起来。
那段日子里,我们曾经彻夜地聊天,我给她讲述我对前女友湄儿的思念,她则对我说她曾经在北京的一段只有24小时的恋情。而这件事情她说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在其他的一些时间里,我在抱怨没有人陪我吃饭,这让我丧失了对任何食物的兴致;而她则说她和第一个男朋友4次分手又和好的传奇。
北京下雪了。我留帖子给小瑜:这是北京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因为这场雪,世界开始变得不同了。
她回帖子说:真希望能够看到北京的雪,天气凉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记得换衣服。
我把小瑜在北京的那个恋人叫做“风衣GG”,因为在和小瑜仅有的24小时里,他穿风衣,带小瑜去玉渊潭。我不知道,在小瑜美好的记忆中,玉渊潭是否有烂漫的樱花。
网络让我们沉迷,我们开始习惯于每天在聊天室见到对方。集网的大家乐聊天室成了我们彻夜不眠的交流阵地。
各自在现实生活中的孤独使我们心心相通,我们开始熟识,我们彼此开着有些过火的玩笑,我们甚至会讨论一些黄色的笑话。她不开心的时候,我讲故事哄她,我不开心的时候,她笑嘻嘻此骂我:送你一个字,贱。啊哈哈……
是呀,除了小瑜,谁还有这么可爱的笑声呢?
我们再也离不开对方,因为我们心里都是那么地需要一份情感的支撑。我们开始通电话,我们开始了相隔几十个纬度的情感接触。
她上线了,我说我等你好久了。她说她今天和她的男朋友终于第5次分手了。她说是因为他男朋友竟然离开她和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女孩在一起。她说她不甘心,那个女孩除了床技比她好之外没有别的优点了。她说她今天和朋友们一起吃饭,大家都喝多了,她刚刚吐了好久。
我心疼她,说: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呀?
小瑜说:要是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好想在你面前大哭一场。
我说:要是我能在你身边,我会给你一个肩膀,让你舒舒服服地哭个痛快,然后我会无比怜爱地抱着你,让疲倦的你在怀中沉沉睡去。我会轻轻唱一些你爱听的歌曲,让你做一个甜甜的有我的梦……
屏幕上好半天没有刷出小瑜的话。接着,我的电话响起。
小瑜用她含含混混的声音说:告诉我你爱我。
我说:小瑜,你好好休息吧,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小瑜说:告诉我你爱我,我求你了。
过了好久,我低低的嘟囔出了三个字:我爱你。
小瑜几乎喊了起来:你那么丁点儿声音给谁听呢?我要你大声地说!
我说:楼道里人来人往的这么多熟人,多不好意思呀!
她说:既然你爱我,为什么不可以让每个人都听见?我再给你5秒钟的时间,如果你还不大声说你爱我的话。我永远不会理你!
5秒钟后,小瑜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我又来到大家乐,一个叫土豆的人凑上前来,和我密谈了这样一句话:啊哈哈……
我也笑了,说:你这个淘气的小瑜。
是呀,除了小瑜,谁还有这么可爱的笑声呢?
我们再也离不开对方,因为我们心里都是那么地需要一份情感的支撑。我们继续聊天,我们忘了昨天发生的事和昨天说过的话。
我约她到北京来玩,说我可以给她找到住处。她兴致勃勃,她说她很想见我,另外,她还可以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后来我知道,小瑜在玉渊潭和风衣GG照了一张照片。小瑜打过好多次电话给那个男人,让他把照片寄过来,然而她的风衣GG终于没有寄。小瑜说这次她到北京,可以亲自拿回属于自己的那张照片。然后,她将把这24小时的恋情彻底地封存起来。
我领小瑜在我们学校闲逛,我带她吃麦当劳的猪柳汉堡。她则向我抱怨她住处的洗澡水永远都没有合适的温度。夜晚,我们坐在白颐路的路灯下,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车灯在我们面前晕染出一道一道黄的弧线。
北京的冬天,很冷。
我们在未名湖边,小瑜坐在石航的另一头,拿起手机,开始完成她来北京的另一个心愿。
5分钟后,小瑜放下了电话。
如果一个永远都活泼的天使也会哭泣的话,那一定是源于一个与众不同的伤悲,那一刻,我相信我见到了让我永生难忘的哀痛。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不住地摇头,好久好久,她终于说出了这样几个字:我……我……只是想要回我自己的东西呀。
我走到小瑜的面前,柔声说:你要是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我借给你一个肩膀。”
小瑜弱小的身子不断地颤抖,终于她的手臂抬起来,在我眼前喊着:走开,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让我一个人……一个人……
当她扭过头去的时候,我看到眼泪涔涔地在她秀美的脸庞上滑落。
我远远地看着小瑜的身影,未名湖边的树木已经脱光了叶子,繁杂的树枝后面透出乌黑的天。这个世界失去了光彩。
北京的冬天,很冷。
我对小瑜说:你不是一直想看北京的雪吗?你看今天天阴得这么厉害,明天一定会下雪的。
小瑜对我淡淡地笑了一下。当天晚上,她离开了北京。
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北京变了。
我们再也没有通电话,没有聊天。事实上曾经相守相依的我们很快就都习惯了没有对方的生活。
半年后,我在向阳大院聊天室见到了她:她很高兴,大家说起这么长时间来彼此的变化,我告诉她我还没有找到陪我吃饭的人,而她则告诉我她和男朋友第5次和好了。
然而我一直没有告诉小瑜:那年冬天曾经那么让她向往的第一场真正的雪,是一场雨夹雪,雪花很少,而且一沾地面就化了。雪花搅拌着北京飞扬的尘土,汽车跑过去,马路上划出了一道道黑色的泥浆。
引言:windflower,“风花”,注定了这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随风而来,随风飘去。
风花
木江/北京大学哲学系
作者简介:
木江,北京大学哲学系的学生,喜欢踢足球,打排球,最喜欢看斯皮尔伯格拍的电影,最喜欢的格言:业精于勤,莞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即使再过五千年,我也还会清楚地记得那个炎热的下午老师叫我站起来自我介绍的情景。那是我从遥远的家乡来到这座著名的北京大学求学的第一个下午,燕园依旧是“悠悠一汪湖水荡漾,远远一座巨塔苍桑”的温馨天堂,曲折有的小道,也依然是郁郁林木下曲径通幽,然而,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饼,让人不看也会产生干渴的感觉。空气又十分干燥,像在沙漠中,身上的汗常常来不及聚成滴便早被蒸发掉,只留下一些细细的汗渍粒。没有风的空气却并不亚于一台压榨机,要吸收人身上的每一点水分,把他变成一具干尸。中午午觉起来,走出门,我的第一个感觉便是窒息,我不知道这个感觉是不是对我以前的事的一些什么暗示。反正它同后来的许多事一样,牢牢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那个下午是班主任同大家见面的班会课,但我却偏偏迟到了,我上大学的第一节课便迟到了,这给老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致后来他每次见到我就问:现在还迟到么?我说没有。事实上那以后的每一节课我都再没迟到过。那天下午,我是推开门才发现我是迟到了,因为我一推开门就看见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什么。见我进去,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我。我不敢一一去迎接,只听见老师说“就坐前面吧”,我便径直走向第一排并且坐了下去。本来第一排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敢去或愿去,仿佛那该是勇士的位子。我坐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位子,因为我不敢自诩为真正的勇士而理所当然地坐在第一排的中间,所以我坐在了边上,只想表明我是只“被赶上架的鸭子”,是个被迫出来的“勇士”,随时愿意让位于任何愿意取代我的人。我向左瞟去,一眼望到头,我的感觉仿佛坐在一只天平的一头,而另一头却没有一只法码,整个天平显出极不协调的倾斜。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就坐在“勇士”的位子上,却没有孤独的雄鹰的感觉,仿佛一只脱群的大雁。偏在我刚坐稳,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别的想法,便听见老师说:“下面就先请同学自我介绍,你,先来!”老师指了指我。“我?”我也指了指指自己。看到老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站了起来,居然没有慌张。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慌张似乎也顺势被抹去了。我面对着四十多个人,我的眼睛却盯在了无穷远的地方,近处世界上的什么都视而不见了。我说我来自四川,我叫江师,四川是个盆地,你们知不知道,像个大盆,我坐火车坐了一天两夜,光在秦岭上就走了十来个小时,八百里秦岭你们听说过吧,那里风景如画看起来真美。我在不到五秒钟内一口气说完又机械地坐下,我的神思却还游荡在九天之外。教室里仿佛很静,静得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许久,不知有谁一下笑了出来,紧接着教室里便是一场哄堂大笑,仿佛一颗炸弹爆炸产生了巨大气浪,要把整个屋顶都掀翻。我正处于气浪的中心,被抛上天国又拉回了人间。刹那间我才感觉到全身毛孔的存在,它们是那么多。多得让人觉得全身仿佛筛子一样的境况。汗从那张开着大口的毛孔里直往外挤,在皮肤上显示功劳似的凝成一滴一滴,脸上的更是形成了一条小河直往下淌。我没有伸手去擦,因为我的手仿佛已不再属于我,我也没力量再去支配它。我不记得后来我又用手去擦了没有,只是在回寝室后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上面已沾了一层细小颗粒。
下午的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同学们似乎都很深刻地记住了这件事,但谁也没对我再提起。晚上,寝室里别的同学都出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在完成我每天的必修课——写日记。那时我的心绝对智慧平和。
突然,电话铃响了,我抓起了电话:
“喂,你找谁?”
“不找谁,你是谁?”一个脆生生的女声。
“我是江师,”我说,“你有什么事?”
“哇!你就是江师?是不是二班的?今天下午班会上一口四川话快得像打机关枪——把全班都打晕了的那个?”她的声音里满是好奇似乎还有好多恶作剧般的幸灾乐祸。虽然那声音脆生生像个小姑娘即使骂人也会像笑起来一样动听,但我还是被激怒了。
“是又怎么样!别以为你说话就像小夜莺百灵鸟一样动听其实像只小鸡一样咯咯咯地瞎叫唤。”我在两秒钟内一口气说完不容她插话便啪地挂上了电话。
回到桌前,我打开日记本,想到接着写下去,然而此刻的心情已不再像刚才那样平静。那个小姑娘脆脆的声音仿佛一块石子投入了我平静的湖面,荡起阵阵波纹。我握着笔不知该写什么,正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又是那个女生:“喂,我找江师。”
我大怒:“你今天怎么啦,有完没完啦,江师不在了,江师早就死了,江师被气得从楼上跳了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就是那个可恶的凶手。”我说完,没容她说话,便把电话挂上了。站在电话前,想一想,忽又觉得好笑,一个大男子汉对一个小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还没把笑容收住,电话又响了,我强忍住笑意拿起了电话没等那边说话便先开口:
“喂,你找谁?”
“江师,你……”我吓了一跳,又是谁?但定神下来一听原来还是那个小姑娘,于是我故意拉下了脸,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还有什么事?”声音装得无比深沉冷漠,听得我自己也想笑,但我忍住了。
“江师,你还在生我气吗?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的。一听就可以想象出的那种“小不点”的小女孩形象。但我从来就不知道她是不是个小女孩或者是个什么样的小女孩,我也从没有机会去知道,她只存在我的想象中,也将只存在我的记忆里。但那时我却固执地确认——她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我知道我不能再如此下去,于是显出一种极宽大的口吻:“好啦,我不怪你就是啦。”
“那太好啦!”我听得她仿佛跳了起来似的,“谢谢你啦!江师。”
“What is your nane?”我突然改用英语问。
“My name is Windflower。”电话那边似乎愣了一下才说。
“风花”!这是我的第一反应,我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名,但是我还是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名字。当时我还没听过也没听说过《Windflowers》那首英文歌曲,不知道那代表着一个美丽而忧伤的故事,我也还不知道这在后来代表了又一个故事的结局,我只有一个深刻的印象!那是一个美丽的名字,也将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直到那次挂上了电话,我才发觉我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没问下她的电话号码。我以为我从此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但幸运的是,两天后的晚上,我又接到了她的电话。虽然开学这几天忙得人晕头转向,但是一拿起电话我还是听出了她那小姑娘般的脆生生的声音。
“Windflower!”我脱口而出,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
“哇,你真好,一下就听出我的声音来了。”她说。
“那当然啦。江师的耳朵并不比你的声音差,你变一种调我也听得出来。”
“是吗?那你知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什么吗?”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我在你们女生楼快成名人了吧。”
“噫?你怎么知道的。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们这一层女生楼都在谈论你呢!她们把你的声音学得活灵活现的。你听我学她们两句:‘我来自四川我叫江师四川……’”
她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尖声尖气,活像一个小大人,我禁不住大笑起来:“够了,够了,再说我就要笑断肠子了。”
其时,她也笑了起来,笑声里露出孩子般的纯真。
那时她才告诉我她是北京人,然后她给我讲北京,讲北京故宫,讲圆明园,讲香山,讲十三陵。于是我也给她讲四川,讲佛教圣地峨眉山,讲千年古坝都江堰,讲陈子昂故里射洪。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只从书上或电视上看到过,可讲起来时却仿佛亲身去过一般,听得她不住地“哇!哇!”直感叹,我也禁不住眉飞色舞。
后来,她问我:“明天星期六你去哪儿玩?”
“不知道。”我说。
“那太好了,你就去北海吧。”
“为什么?”
“因为我也要去北海啊!我可以看见你玩啦。”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那又是什么关系呢,我认识你就行啦,不过明天你不许特意认我。”她仍旧一副天真十足的语气。
那次,我没问到她电话号码,因为我知道她一定还会打电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