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北大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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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昨日以前的星光(2)

宿舍有同学要去师大找老乡,邀他一块儿去。他想想,决定去了。喧闹的校园里,他找到习兰,习兰清秀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给人熟悉的亲切感,他们随便聊了起来。习兰说她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大姐、二姐出嫁,三姐打工,弟弟读高中。她爸,一个小学校长,为一大群儿女忙得焦头烂额,还得照顾多病的妻子。她那种平淡的语气颇令阿华意外。他想:她如此坦诚无丝毫困窘之态,或许她在这种并不怎么如意的环境中浸泡了许久,经历太多,洞察人生已至超脱。这种感觉甚至在初遇她时就有一点模糊的认识。一种诉说的愿望油然而生,他也有坦率的一面。他说:“无论如何,你的童年要比我幸福得多,在我十岁时,父母因事故双亡,从此懂得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为了买一套《莎士比亚全集》,我可以捡废铁、废纸去卖,经历了太多的磨难,随着岁月的变动,淡的是茫然,深的是伤感,往事在心底滑过,留下了或深或浅的伤痕,至今仍在刺痛着我们。但是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你说得真好。”习兰眼里闪动着晶莹的东西:“现实来之,我何尝不想好好珍惜。”阿华觉得和习兰聊天是件愉快的事情。

阿华在班上是属于活跃的那一种,长得高高大大,话语中夹杂着幽默,办事又有经验,被选为生活委员。这天班主任叫他到办公室去一趟,他想:“又该去拿书信报刊了吧!”进去后老师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然后翻开一迭资料,直奔主题:“系里最近开始申请助学金,据了解你和水丽的家境都比较困难,可我们班上只有一个名额,你能谈谈自己的想法吗?”“老师,能知道水丽的情况吗?”“水丽家住偏僻的农村,父母年老多病,几乎没有什么收入……”老师还要说下去,被阿华打断了“名额给水丽吧,我虽然失去双亲,可姐姐还能支持我,我也有能力去打工赚钱!”老师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他“我也这么想过,阿华感谢你配合我的工作,今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阿华望着女班主任那张慈祥的脸,眼眶有些湿润了。接下来的日子班主任为他介绍了一份家教,他很高兴,这样就不用姐姐寄生活费了。正当他开始写信时,先收到了姐姐的来信“阿华,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就要结婚了,他与我相识不到一年,却为我做了许多,尤其说要助你一臂之力读完大学。我怕你有所顾虑一直没敢告诉你。等到了暑期,我们会一齐来看你。这么多年来你和我在一起受了不少苦,忘掉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吧,生活将重新开始……”阿华热泪盈眶,“姐姐,你终于找到一个好归宿。”

阿华登上湖心岛畔的石舫,惬意地看着影影绰绰的枝叶后古典式的飞檐,仿佛挑着星斗。沿湖的柳树在灯光中更显出柔漫来。此时,天上有星,地上有灯,湖水微微地荡漾,将光影筛得细碎闪烁。阿华在无比舒适惬意中觉得有些累了,坐在长椅上闭上了双眼。他朦胧中看见姐姐身着婚纱,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她的一只臂膀由新郎扶着,正朝他走来。身后,一群少年向他们抛来束束鲜花,他想起了师兄海子的那首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人有一所房子,而朝大海,春暖花开

引言:爱是我生命中不谢的玫瑰,令我在这世俗之中暗香浮动。

相约玫瑰

王禾/北京大学

作者简介:

王禾,出生于1977年生于济南,就读于北京大学东语系

一直以来都以爱和摇滚作为膝盖,并且完全可以靠它们支撑看走完人生

这整个夏天我都不会再去思考。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热衷于各类社团活动,马不停蹄地在烈日下奔走。我知道自己就像一只疯狂旋转的花瓶,决不可有片刻安静。因为减速或暂停都将意味着无可挽回的粉碎,意味着精神上的全线崩溃。

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忙着,信马由缰地瘦着,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那盘Nirvana的盒带一直压在大摞参考资料下,再也没有勇气去听。

直到一天傍晚走在路上,淬然听到学校广播里在放《All Apologies》。我手足无措地身陷于一片惨痛而绝望的歌声中,挣扎不得,一张面孔幽灵般浮现眼前,五官模糊而不确定,恍惚间幻化成那朵绽放于幽蓝月光里的、遥不可及的玫瑰。

北溟,这个名字如同来自朔漠的狂风,吹得我的世界乱了方寸。

第一眼看到北溟的时候,他正对着风,头发被微微掀动,而阳光恰到好处地投影在他清秀的脸上,使他看上去像是浮凸于一枚埃及古币上的、阴郁的英雄雕像。

那会儿他正在食堂对面卖磁带,在人群里站着,表情始终是淡淡的。而他整个人像瑞士最深的湖水那样发出光彩,一瞬间照亮了我的眼。

我走过去选带子,立即有惊艳之感——Nirvana.Guns’N’Roses.the Doors Pink Floyd.O’Connor……吾爱尽收眼底。

忽然他轻轻递过Nirvana的《Unplayyed In New York》,我一惊,不敢抬眼看他,匆匆接过,付钱,逃之天天。

我想也许这就是我等待已久的人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校乐队里的Bass手,文笔不俗,等等。

我在食堂等待北溟的出现。他进来了,他在排队买菜。他去插队买饭。我注意到他的表情不是酷,不是冷漠也不是深沉。他穿行在人群之中,不带一点儿情绪,“好似一串荒冷的流逝烟花”。

真是令人一见难忘。

“哟,看把你美得……又看见他了吧?”同屋的小渔取笑我。

“一点儿没错。”我答。这种女孩,一听到别人提及某个男生,第一句话必是“帅吗?”第二句则是“他穿什么衣服?”我不觉得跟她有什么好讲。

“我可以帮你介绍。不骗你,我认识乐队的人!你可以写封信,我托人交给他……”她倒是挺起劲儿的样子。她的情操始终不能升华。

“I helP you.”讲这话时,她看着远处,一道光迅速闪过她的眼。

我微笑,拧大音量听P.J.Harveg.她可以帮些什么?认识他?对他说请爱我并做我男朋友?每天一道儿吃饭一块儿学习?不不不,我无意于此。

爱情最可悲的是:如果你得到了这个人,不管你当初有多爱他,总有一天,你会嫌弃他。

我不想让爱情生活的琐碎和庸常迅速褪去他的光芒,只留“青莲色和蓝色映在即将衰败的花上”。读了几年书,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是不可复在的永远。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杜拉斯的句子,我已经记熟于胸。)

爱是我生命中不谢的玫瑰,令我在这俗世之中暗香浮动。

然而小渔仍在怂恿我。

不知怎么搞的,我喜欢他竟似已是众所周知的样子。偶尔在路上相逢,双方都迅速转移视线。

有一天独自在食堂吃午饭,一个男孩过来坐在我斜对面,几分钟后他大声招呼北溟。我惊惶地抬起头,看到他迟疑一下后走过来坐下。

我完全失态,双手掩住脸。

那男孩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一下子站起来,骂句粗话后掉头就走。

我反而镇定下来。镇定地去把饭倒掉,仔细地洗手,面无表情地离开。

如同我一去不再回头的玫瑰之爱。

独自呆在宿舍,把那盘带子翻来覆去地听。我近乎自虐地拼命回忆,捕捉那些骤然一亮,稍纵即逝的场景,不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眼泪淌下来,流了一脸,痛苦得不能呼吸,身子抖得历害,心里十分清醒,只是再也控制不住。

今夜,我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明天呢?明天还要上课的。世界末日远未到来。

后来才知道小渔暗中托人要他答应先接受我,过一阵儿再甩掉。我沉醉其中,她在一旁暗笑,我痛不欲生,她将怀着胜利者的心态前来安慰。

只因我在给朋友的信中表示了对她的不屑。那信恰被她看到,从此恨我人骨,一直伏在暗处,怨毒地等待给我致命一击。

可惜北溟并不答应,只是她散布流言,已令他看轻我。

真情流露之后,没有人能再做到无懈可击。北溟,正是我的阿基里斯之踵。

我死里逃生。不过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我只有紧闭双唇,“在人群中默默前行,深怀自尊”(张承志)。匆匆走着,兴许还会遇见北溟,只是我已不再抬头。

犹如经过文革的洗劫伤痕文学繁荣了”,我也繁荣了。我开始狂热地投身于各类活动之中,累个贼死跑去看《等待戈多》,三教自习室里的独坐,未名湖畔的苦吟,静园中的细读……在极度的疲乏中隐隐感到快乐。

这整个夏天我都无暇再去回想。

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刻,在这惨痛绝望的歌声里,我紧紧闭上双眼,不让泪水涌出,北溟,真想一路狂奔向你。

我低声说:玫瑰,再见玫瑰。

于是,秋天来了,燕园里所有的树叶都纷纷下落,将柏油路铺得厚厚一层。一个人走在4号楼去五楼的路上,踩着枯黄的叶,沙沙作响,脚底柔弱的感觉像小时候赤脚走在乡下小土路上。

时间将抚慰一切。多年之后,在异地漫不经心地转过某个街角时,也许就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相逢,我将必然地、温柔地凝视你。

——呵我的陈年老爱。

引言:我一直不愿艳子明白其实我内心并非外表那样坚强,人生的许多痛苦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和咀嚼;我不想告诉艳子我总是望着她的照片出神,在许多次酩酊大醉后问题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无言的结局

覃痴/北京大学

作者简介:

覃痴,20岁,北京大学法学系二年级学生。

做事风风火火,快刀斩乱麻,干净利索,不留一点儿痕迹。我的人生格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就像很多故事没有开始一样,许多故事也是没有结局的,我和艳子的故事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认识艳子是在上高考补习班的时候。学校为了迎接省教委的检查,只好将补习班的学生临时的插入应届班里面,我刚好坐到了艳子的邻座,那天艳子穿着一条咖啡色的长裙,头发很幽雅地束在脑后,我稍稍的偏过头去便可看见艳子光洁如玉的脖颈和温柔可人的脸庞――艳子有一种传统典雅的端庄美。我不是柳下惠般坐杯不乱的君子,便给艳子写了张小纸条问艳子芳名几许。艳子很工整地在纸条上写下她的名字后问:“你呢?”

这良好的开端让我信心百倍,再见艳子的时候便显得格外的热情。但狡黠的艳子总有各种推托的理由来拒绝我的表现,却又不将我一棍子打翻在地而是给予我回味的余地。就像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举步维艰意志衰竭时,前方突然出现一线灯火,让你不由幻想,也许胜利就在不远处等着呢。在这场理智和情感的较量中,我内心的情感藤不着边际的疯狂攀长。在艳子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终于忍不住给她送去一张贺卡:“我若是那个含泪的射手,你可愿做那只不再躲闪的白鸟?”然后如释重负:大丈夫能屈能伸,败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