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如果千帆过尽,你终于来临,我将如何无怨于今昔的苦苦守候?正如席慕蓉所述:一切都只是为了好让你,好让你在此刻怜惜地拥我入怀……
引言:我讪讪地看着她。她还是那么笑嘻嘻地看着我,天真、善良、狡黠、渴望……又是一副狐狸面孔。
黑石头
汪洋/北京大学经济系96级
作者简介:
我十分为难地张望着穿外的天空,狗日的天像蒙娜丽沙的眼睛。空气中依然传播着月季花的味道和小虫子们疯狂的聒噪。而我每次悄悄坚起耳朵,总能聆听到她甜蜜酣畅的呼吸,仿佛水草一般细柔缠绵,情深意切地弥漫开来,如愿以偿地将我团团包围……半轮枯黄的月亮百无聊赖地游荡在朦胧的云影之间,四下寂静得出奇。远处,灰蒙蒙的略显陈旧的宿舍区规规矩矩地露出了月光灯的亮色,间或从中传出一阵悦耳的歌声或观球赛特有的观呼声,一如北大的风采!
汪洋,男,21岁,北京大学经济系96级;最喜欢的食物:蛋糕;最喜欢喝的茶:茉莉花茶;最喜欢看的书:《简爱》;最喜欢的人:妈妈;最喜欢的明星:成龙。
因为我无法停步等候死神
死神就仁慈地停下来等我
马车上只有我们自己乘坐
还有那不朽的永恒……
在春天。北大。燕园明朗得近乎虚伪的天空下。狄金森伤感而理智的诗句像一条绳子,狠狠地把我绊倒在地。除了一地不可告人的泪水和牙齿,我总算触摸到了爱情、贫穷与诗歌的蛛丝马迹。我孤独得就像一块苍老无比的黑石头。
真理是不会在人类心中成长起来的。我思想着,在三教一楼的大自习室里胡乱地写作——
看见冰,看见光
看见慈神吉祥的手掌
看见碎米粒儿
看见雪在烧
看见蓝色的小妖跳舞
看见诗人坐在树梢上
看见苹果与水母
看见远古的瓷和单翅鸟
看见春天甜密的忧伤
看见南方的老虎咬着自己的尾巴
看见扮鬼脸的孩子跑向水边
点燃一盏小小的油灯
微笑着询问母亲
火的名字……
我就这样装作正派而带笑容,一边手不留情笔走龙蛇。而她就那样温润地端坐着,悄悄地参考着我,就好像在留意晚报上的天气预告。
我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一根美丽的头发丝在空气中颤动,揪心地紧张起来。这肯定不叫心旷神怡,当然也不是安之若素处之泰然。“我怎么啦?”
满脑子抑制不住胡思乱想,浑身上下手足无措特不自在,我恼火地自我批评:心别慌!沉住气!给我顶住……
可是没用,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咋这德性呢?
她还是那样温润地端坐着,不动声色胸有成竹稳操胜券镇定自若。
我十分为难地张望着穿外的天空,狗日的天像蒙娜丽沙的眼睛。空气中依然传播着月季花的味道和小虫子们疯狂的聒噪。而我每次悄悄坚起耳朵,总能聆听到她甜蜜酣畅的呼吸,仿佛水草一般细柔缠绵,情深意切地弥漫开来,如愿以偿地将我团团包围……
“上帝先生的酒杯在大地上流传,我是春天沉醉不醒的绿色老虎……”在内心深处,在灵魂柔软的终端,我甜蜜而绝望地呼喊着,一次又一次试图站起身来,伸出手,大声地对她说:
“来!还是让我来牵引你吧。”
可我懦弱地保持了缄默,目光酸楚,两只细长得像冬天里的枯树枝一样的胳膊,不停地在桌子上慌乱地摩挲。我想起“蠢蠢欲动”这个生动的成语。什么叫蠢蠢欲动?就是春天下面有两只小虫子不安分守己不老实,老是探头探脑眉来眼去。
我是其中的一只小虫子。我蠢极了。
在她深刻而细腻的注视下,我就像一枚剥了皮的鸡蛋,无助地散发出纯粹而忧郁的光芒。女孩子呀,你这迷人的小妖,拦劫我拦劫我,你的美丽让我肃然起敬!
一次漫长的对峙。一场艰难的战争。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终于一败涂地落荒而逃脚步踉跄身心憔悴欲哭无泪……
两个小时后当我再次卷土重来,她依然端坐如斯,像国王一般对我投以凛然一瞥。
“上穷碧落下黄泉……轻舟已过万重山……曾经沧海难为水……春风不度玉门关!罢罢罢也!”我把自己重重地扔在椅子上,举笔千钧心灰意冷。
“唉,……”在我帝国般古老的叹息里,我再次看见她黑麦一般的长发在空气中骄傲地颤抖着。
陌生是一种病。我无言地趴在桌子上……
“喂!”
有人用小指头轻轻地碰我!
“嘘——”看我神情恍惚目瞪口呆,她微笑着把食指竖在唇边,另一只手亲切地递过一张窄窄的纸条:
请问,男女间除了爱情还有友谊吗?
我无言以对。你问我,我问谁去?
她用温暖的目光鼓励我。
于是我在纸条上写下:“此处不宜聊天,到外面去好吗?”
她居然坐在我的自行车后架上去了孚一。我说肚子饿了,边吃边聊。
“其实,排除血统和亲缘关系,男女之间在根本上只有两种关系:要么是恋人,要么什么也不是。”我一本正经地说。
她像我意料中那样睁大了好看的眼睛,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
“对不起啊,我这人心里没谱儿,特偏激。”
她含笑不语。
于是我继续说:“英国有个写诗的,叫什么来着?哦,王尔德。他倒是说过,男女之间除了爱情,还是有友谊可言的。可是,这家伙自己却是个同性恋者!哈哈哈哈……”
她咬咬嘴唇,面无表情。
“我这人挺俗,有些话您别搁心上呵!”我干瘪瘪地说。
她拣了一片冬笋,自顾自地嚼了一遍,然后狠狠地吞了下去,这才像缓过气似的说了一句:“真不可思议!”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我有些不好意思,巴结她说,“真的,认识您特别高兴!”
她抿抿嘴,擦了擦纸巾,站起身来,说:“回去吧,晚上再聊。”
晚上,我们一起坐在湖边的石舫上,她继续听我贫嘴。
半轮枯黄的月亮百无聊赖地游荡在朦胧的云影之间,四下寂静得出奇。远处,灰蒙蒙的略显陈旧的宿舍区规规矩矩地露出了月光灯的亮色,间或从中传出一阵悦耳的歌声或观球赛特有的观呼声,一如北大的风采!氤氲出一派与我毫不相干的繁华景象。我在黑暗中感受着光的色彩,又在光芒中体验着夜的力量,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能把握住一种渺远的情愫,内心像祖国一样辽阔无边……
她指着不远处几棵苹果树问我:“人们为什么种苹果树?”
“因为秋天可以坐在树下一边吃苹果一边聊天打扑克,再不济,无所事事地躺在树下,听熟透的苹果掉下来砸在身上的声音,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
“你写诗?”她问。
“不,不!”我急忙摇着头说,“我不是诗人,真的,什么都不是。”
“你男朋友写诗?”我别有用心地反问她。
她摇摇头,看了我一眼,笑嘻嘻地说:“你不怀好意!再见。”说完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喂!哪宿舍的?”我在后面问。
“明上午三教102见。”她笑着跑进了31楼。
“我觉得你这人挺守信用。”第二天上午果然在三教遇见了她,我立马儿恭维她。
“我是来和你说再见的,我怕你真等下去。”她笑嘻嘻地,露出两排好看的碎米牙。“我得和宿舍的姐们儿去城乡仓储中心买东西。”
“带我去吧!我闲着没事,给几位拎包好不好!”我顺着杆儿上。“瞧,我多么苦涩。”
她似笑非笑意味深长认真仔细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一脸的纯真无辜。
“真去?”她问。
“特想蹭着跟你们去玩儿!”
“那好吧。”她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的舍友要买内衣。她只好单独陪我闲逛,一脸的难为情。
我们跑到磁带专柜前翻磁带。我说我会唱好多歌,无论摇滚还是校园民谣抑或其他流行歌曲,大学这几年,最遗憾的是没学会弹吉它,浪费了我的一头长发和一副粗嗓子。
“难怪你们楼经常鬼哭狼嚎,闹得像动物园!”她趁机笑话我。
我一脸的自豪。
“那你喜欢听谁的歌?”问完这话我就恨不得给自个儿两嘴巴,问得多俗啊!
“齐豫吧,感觉不错!”她说。
真是瞎打误撞无巧不成书,我正好翻到齐豫的一盒歌带《敢爱》。“送给你!”我像举着一枚光荣的勋功章。
她一看名字,白净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坚决地摇着头说:“不!”
“为什么?”
“不好。”
“好!”
“有什么好的嘛……”
“瞧这磁带多好。”
“不要!”
“瞎!不要白不要!”
“要了也白要?”
“白要谁不要?”
“反正我不要!”
那一刻,我特像市场上的小贩,极尽口舌之能和她讨价还价,她越是脸红不要,我越是步步紧逼。
“那我们划拳,你赢了我听你的。”我说。
她无可奈何,忸怩一阵子之后,遂果敢地与我划拳。
“碎!丁!扣!”
“锤子!剪刀!布!”
她输了,羞涩地、嗔怪地、愤怒地、艾怨地、慌乱地、愉悦地瞪了我一眼。
这一瞪,瞪得我心跳二百手脚酥软魂飞魄散。
她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啦?这么开心!”她的舍友买好东西,正好走过来,饶有意味地问她。
“没什么没什么!”她吱吱晤晤,飞快地白了我一眼。我熟视无睹装作没看见。
第三次,我们跑到学三大饭堂看人家跳交谊舞。
夜色阑珊,清风徐来,音乐响起,成双成队舞步蹁跹。我和她都是舞盲,看了一会儿,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到处乱晃悠。
后来,我们便什么也不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她的意思,好像并不反对和我单独相处,她是不是有意思呢?我一边在心里拨着小算盘,一边就积聚勇气准备向她进一步说明我的想法。
在表达之前,为了进一步确证她的心思,我故意用手指头碰了碰她的手指。连续几次,她都不躲不闪不骄不燥,好像还故意翘了翘春葱似的小指头。
于是我仿佛得到了警察先生的通行证似的,勇敢地握住了她的手。
“嗯——”她似乎有些不乐意,轻轻抽了抽手,最后却还是让我牢牢地握住了。我感觉到整个春天也一下子盈盈在握了。
我轻轻地板过她的肩头,舔了舔嘴唇,特严肃特正经八百地对她说:“那,我们年龄都不小啦,尤其是我,一个人离家在外漂泊,孤单一人也总不是办法……”我看见她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确切地说,那简直是一张小狐狸般动人的面庞。
“如果你还没有朋友的话,你看看我这人怎么样……”我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肺腑之言,然后像被告等待法官审判一样无限紧张无比揪心。
她还是那副小狐狸面孔。
“说呀!”我特着急地盯着她,内心特盼望她能像陈淑桦那样火爆地歌唱:“说吧!说你爱我吧……”
“我觉得咱俩像坐在高速列车上,我还没缓过气儿呢……”她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趁热打铁嘛!”我说。
“可爱情不是毛毛雨……”
“让我爱你好吗?”说出这句话,我觉得咋又跟小贩讨价还价似的。
“我觉得白天看你像好人,晚上看你像坏人,没安全感……”她吱吱唔唔老半天,一句话差点没让我自决于人民。
“孔老二说,上士杀人用语言,中士杀人用笔端,下士杀人用石盘。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该勇敢留下来?”我心如苦海,去意彷徨。“你把我杀死了,上士!”
她忽然用手指紧紧地捏了捏我。
一转身,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飞快地亲了她一下。
“不!不……”她惊慌得像头小鹿在我胸前乱撞,想要挣扎,却又无力地靠着我,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脖子,箍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的力气真大……”我委屈地嘟哝着说。
“哦,天!我怎么啦?我怎么啦?……”她在我耳边喃喃自语无限痴迷。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脖子,触手之处,一片滑腻。我用了一个比较俗气的词语“滑腻”来形容这种贴切的感觉,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唐朝摇滚乐队主唱丁武那一声尖利高亢、一波三折、惊心动魄的呼啸:“我——要——抚——摸——你——?——”
“嘿!你干嘛呢?”她果断地中止了我的动作。
“我什么也没干呀!”我厚颜无耻地涎着脸说,“我怎么称呼你?”
“我爸老叫我妞妞,你叫我姐姐好不好?”她说着,一脸的娇憨。
“好的,妞妞姐姐!”
第二天我去31楼叫她,舍友说她回家了。晚上八点多钟,我正在读余华的小说《活着》,她跑来把我叫了出去。
走在空旷的五四操场上,月光如水,我再一次聆听她鱼一样的呼吸。
“瞧!他们多么热烈幸福啊!”我指着一对对情侣们暗示她,同时伸手抱她。她灵活地一下子闪开,笑嘻嘻地说:“咱们彼此独立地走走不挺好吗?”
我讪讪地看着她。她还是那么笑嘻嘻地看着我,天真、善良、狡黠、渴望……又是一副狐狸面孔。
有人在黑暗中弹唱齐秦的歌:
“既然说过深深爱我,
为何又要离我远去,
山盟海誓抛在脑后?
其实相识何必相逢,
我还是原来的我……”
沉默了一半天,她说:“我觉得哈——,我们还是先做好朋友比较合适……”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把握,无论对你,还是对我自己……”
“所以,我们又回到那天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接过她的话头。
“别那么紧张嘛!”她居然安慰起我来,“我们都给自己一点点时间好不好?万一你以后遇见一个大西瓜呢,我只不过是一粒小芝麻……”
“你……”我一胜悲愤,“昨天说得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又变了?”
“我也不知道。”她居然还笑,还皱鼻子!更为可气的是,她居然还朝我扬了扬小爪子,甜蜜地“沙扬拉拉”……
“小妞儿!小妞儿!小妞儿!……”我气得撒腿便跑,一边抹眼泪,一边喊“星期三的晚上我多么快活”。我冲她嚷了一句:“等我把自己麻醉,我一个人过!”
她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看我……
我一屁股坐在道旁的磴上,远远望去,她正朝31楼走去。
“谁共我,醉明月?”
没人理我。操!
我终于懒得喝酒了,一个人坐到宿舍楼熄灯后,才沮丧地翻窗而入。
等我安静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想把这一切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隐约只见墙角的蛛网在轻轻晃动,而那只名叫上帝的蜘蛛却早已不知去向……
世事如烟啊!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和沟通如此艰难?难道爱一个人也仅仅是一场僭妄的梦,一次打不通的电话?世界一片盲音。我终于确信,所有那些属于我的日子,静远安宁,既无欢乐也无死亡。
不知什么时候,我终于胡乱地睡去,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觉得眼角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悄然滚落……
再次孤独。早晨差5分钟7点,我睁眼看着窗外阳光灿烂的世界,有些心酸地想,我又将回到自己的角落了。这时,枕旁的呼机“滴滴滴”地响了起来,一看,却是她留言:“一起去吃早饭好不好?只等你5分钟!”
啊!
那一刻,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完全像崔健歌中唱的那样:我已经被她解决了!想着那首歌,想着那张小狐狸般姣好的面容,我不由自主叫了起来:“小妞儿!小妞儿……”然后手忙脚乱起床洗漱,拎起饭盒,哭丧着脸冲出楼,屁颠屁颠跟着她朝食堂走去……
引言:我照旧吃着学一的辣子鸡丁,但我从不忍心打开那个叫做“jiding@hotmail.com”的邮箱,不为什么。
辣子鸡丁的故事
钟华/北京大学中文系95级
作者简介:
钟华,男,23岁,北京大学中文系95级,最大爱好就是看书,尤喜中外名著。
刚认识玲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和我一样爱吃辣子鸡丁。
我说师傅,您给我来半份辣子鸡丁。师傅说,Sorry,最后半份让旁边这位姑娘要了。我就有点不高兴地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那位女生。她很友好地冲我笑笑说,师傅,辣子鸡丁我不要了。很自然地,最后半份辣子鸡丁进了我的饭盒。就这样我知道校园里有一个和我一样爱吃辣子鸡丁的女孩。
老练的话,我应该对那个美眉说,同学,谢谢您的辣子鸡丁,真不好意思。什么时候方便,我可以请您去“大妈”或“广缘”(南门外的餐厅)么,再顺水推舟请问姑娘芳名,在哪个系深造。但我不是个有恩必报的家伙,缺少基本的文明修养,更重要的是我早已沉浸在吃到辣子鸡丁的喜悦与幸福之中,所以那天我没有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