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战马交错而过,那名铁甲军将领一声大吼,取过马鞍旁的短斧就向郎啸天头顶劈来,郎啸天回枪抵挡已经来不及,只得拔刀上撩,总算“当”一声架住了战斧,顿时感到手臂一麻,那将领的力量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郎啸天在心中暗叹:难怪老毛子盛产俄国大力士。
那俄罗斯将领挥斧再劈,郎啸天连挡数斧后渐感吃力,虽然也回敬了对方几刀,可都劈在对方铁甲之上,对那将领毫无影响,反把自己手臂震得酸软无力。眼看那将领又是一斧劈下来,郎啸天无力再接,只得让开斧锋一把抓住斧柄,二人立刻在马背上争夺起来。在对方强大的力量压制之下,郎啸天渐渐觉得双臂发软,几乎要被对方拗断,就在这时,突听不远处一声弓弦的颤响,一支冷箭准确地射入了那名俄罗斯将领铁甲面具的眼窝,那将领一声惨叫从马上栽了下去,因身上铁甲沉重,再难以站起身来。
郎啸天冲远处发箭相救的哲别感激地点了点头,只见哲别勉力挡开两支刺来的长矛,举刀示意众将:“快撤!”
蒙古骑兵撤退的号角响了起来,众人立刻脱出铁甲军的纠缠向后退却,哲别与郎啸天以神箭断后,一连射中了几名铁甲骑兵防护薄弱的马腿,使几匹战马连连跌倒,这才延缓了铁甲军的追击速度,率军渐渐脱离了战场。
把铁甲军甩出数十丈远后郎啸天才发觉,俄罗斯的轻骑兵已经从战场两翼包抄过来,只要蒙古骑兵晚走一会儿,就会被八万俄罗斯联军彻底包围。
蒙古骑兵顺着第聂伯河逃出足有百里之遥,劳师远袭的俄罗斯联军因马力不济,不得不停止了追击。喘息稍定的蒙古军扎住阵脚清点伤亡,才发觉这一战伤亡了三千多战士,损失超过远征以来的任何一次战役。
蒙古中军帐篷中,几名高级将领围在哲别身旁,只见他胸甲有血渗出,浸透了外面的衣衫。他的脸色也一片灰败,方才的战斗使他的伤势越发恶化,已经到了无法纵马急驰的地步。郎啸天立在众将身后,默默望着军医为哲别敷药止血,他的心中隐有些愧疚。他没有想到哲别胸口伤痕如此之深,不然他也不会与之挥刀决斗,使其伤口迸裂伤势恶化。
待军医重新裹好伤,哲别挣扎着坐起身来,环顾众将问道:“俄罗斯联军追来没有?”
“俄罗斯大军正在向咱们迫近,离这儿已不足五十里。”一名将领忙道。
哲别闭目养了片刻神,然后才重新睁开眼:“丢弃不必要的轻重装备和女人,大军向后再退出一百里。”
众将轰然领令而去后,哲别又转向速别额台和郎啸天:“安答,速别额台将军,你俩暂且留步。”
二人在哲别身旁蹲了下来,只见哲别抓住速别额台的手,叹道:“我已无法率军作战,这支大汗的亲卫怯薛军就交给你了,能不能击败俄罗斯联军,率领这些忠勇的将士回归故土,就全要仰仗将军了。”
速别额台神情大变,急道:“将军······”
哲别抬手阻止了速别额台后面的话:“我的伤势我最清楚,正如头狼知道自己该何时隐退一样。不过在击败俄罗斯联军之前,我会尽量坚持下去,决不能因为我而折了大军士气。”说到这哲别闭眼歇了歇,又道,“俄罗斯联军中只有那五千铁甲军对咱们有威胁,其余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要对付铁甲军也不是没有办法,把地图拿来。”
一名随从立刻把地图铺到哲别身前的毡毯上,哲别对着地图凝思半晌,缓缓道:“铁甲军战甲沉重,极耗马力,若仅凭铁甲军之力,根本追不上咱们的轻装骑兵,咱们可示之以弱,连退千里,不仅能把铁甲军远远甩在后面,而且能引诱俄罗斯骑兵轻敌冒进,咱们若事先选定有利地形进行伏击,定能一战成功。”
郎啸天指着地图说道:“往东千里之外的伏尔加河畔,地表酥软,流沙密布,铁甲军一旦身陷其中,定会变成任人宰割的野牛。”
哲别欣慰地点点头,对郎啸天叹道:“安答你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力在速别额台之上,若由你来领兵我会更加放心,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交给你,所以这支远征军的前途和命运,就只有依靠速别额台将军了。”
“将军放心,速别额台定不辜负将军信任。”速度别额台忙道。哲别点点头,指着地图低声道:“你可率军在这伏尔加河畔设伏,留下两千人马打我的旗号,尽量拖延俄罗斯联军的追击速度,经过这千里远袭,铁甲军马力损失大半,就算没有地形之利也无法与咱们的轻装骑兵决战。你就照这计划去准备吧。”
速别额台退出营帐后,哲别又挥手屏退了帐中几名随身护卫,帐中就只剩下他与郎啸天二人,哲别望着郎啸天默然半晌,突然叹道:“你终究不是蒙古人啊!”
郎啸天眉梢一跳,“将军何出此言?”
哲别淡淡一笑,“蒙古人是不会对敌国献上的女人心存慈悲,咱们的仁慈和爱心只会留给自己的亲人、朋友和族人。只有你,虽然已是我蒙古军高级将领,却依旧有一颗软弱的心啊!这可是军人最致命的弱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即便你领兵的能力远在速别额台之上,我也不敢把这支部队交给你。”
一股暖流渐渐从郎啸天心中涌出,慢慢温暖了他的全身。他突然醒悟到,哲别完全清楚自己为瓦莎公主和绿珠拼命的真正原因,为了阻止怯薛军兵将对自己进行围攻,平息众怒,哲别不惜以受伤之躯向自己挑战,把男人的名誉、主将的威信、不败的名望尽皆输给自己,以压服全军,成全自己保全绿珠和瓦莎公主的决心。
“安答,我误会你了。”紧紧握住哲别的手,郎啸天只觉眼珠有些潮湿。
哲别紧紧抓住郎啸天的手,有些惋惜地叹道:“我从玉龙杰赤受大汗之托,率领这支怯薛军千里追击花刺子模苏丹,之后又远征高加索和俄罗斯草原,纵横驰骋一万余里,先后击败了波斯人、谷儿只人、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阿兰人和钦察人,多次击败数倍于己的对手,我以两万余众击败了十倍于己的敌人,斩杀敌首不下十万,作为战士我今生已了无遗憾,唯一不甘就是大汗所托尚未完成,如今我已伤重不治,唯有求安答替哲别完成之。”
“安答别胡思乱想,”郎啸天忙道,“你的体魄如牛一般健硕,你的意志如狼一般坚韧,岂能为这点小伤就自堕了威名?”
哲别苦笑着摇摇头:“我一生大小数十百战,受伤无数,完全清楚自己的伤势,若还有半点康复的希望,哲别也不会如此消沉。不过安答你放心,狼王虽死,威名不堕,在我死之前,一定要先击败追来的这支俄罗斯联军。”
郎啸天突然意识到,哲别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这位蒙古不败的名将,已经预感到自己辉煌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他不是倒在战场上,而是倒在了女人和兄弟的刀下。紧紧把哲别拥入怀中,郎啸天哽咽道:“你一定能击败俄罗斯人,你一定能!”
“安答,你可知道这次远征真正的目的?你可知道大汗临行前的重托?”哲别在郎啸天耳边低声问。郎啸天浑身一震,立刻就想起了在玉龙杰赤郊外,成吉思汗对哲别的单独召见。慢慢放开哲别,郎啸天眼里露出探究的神情。
哲别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指向帐篷一角:“那里有一个长形包裹,你拿过来。”
郎啸天在哲别的佩刀旁找到了那个包裹,把它交到哲别手中,那是一根裹着绒布的长棍,大约有四尺长短。哲别抚摸着包裹,神情有说不出的凝重。
“安答虽然不是蒙古人,但我对你的信任超过了任何人。”哲别说着把包裹递到郎啸天面前,“打开它。”
郎啸天疑惑地接过包裹,小心翼翼地解开裹着的绒布,只见眼前一片绚烂,五彩的光华在周围流转。那是一条镶嵌着各种宝石的金质手杖,手杖的顶端有一颗硕大的钻石,足有鸽蛋般大小,在灯火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是花刺子模苏丹漠罕默德的权杖,”哲别解释道,“大汗令我追击苏丹,远征俄罗斯,正是要找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