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裁军上,曾国藩的计谋手法,自是超人一等。他在战事尚未结束之前,即计划裁撤湘军。他在两江总督任内,便已拚命筹钱,两年之间,已筹到五百万两。钱筹好了,办法拟好了,战事一告结束,便即宣告裁兵。不要朝廷一文,裁兵费早已筹妥了。
裁兵经费筹妥了,裁兵办法拟好了,只等胜利的莅临。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攻下雨京,取得胜利,七月初旬开始裁兵,一月之间,首先裁去二万五千人,随后亦略有裁遣。人说招兵容易裁兵难,以曾国藩看来,因为事事有计划、有准备,也就变成招兵容易裁兵更容易了。这也是强人毕生大事之一。
究竟湘军共有多少?我们无法明白。我们只知道:湘军初次出击的人数,只有一万七千人。我们只知道:咸丰七八年时,湘军主力,仍然只有一万人。直到安庆之战发生,才增加一万多人,约计三万人左右。同治元年惜攻南京的时候,连新招募的、新投诚的一起计算,最高估计,不会超过六万人。
裁去多少?曾国藩不是傻瓜,不会一次裁光。最高的估计,大概裁去二分之一,约三万人左右,剩下来未裁的,还有三万人。这三万人,一部分由曾国荃统率。光绪十三年,我们还可见到曾国荃有关湘军的奏议。一部分由左宗棠带往西北去了。一部分水师由黄翼升统之。其他中下级军官,转入淮军去了。
实际上并未大裁特裁,清廷如果逼得太急了,曾国藩的手下有的是兵,要蛮干,大家蛮干,要曾国藩做年羹尧,他是不干的。
从另一角度看,曾国藩是踊个读通经史之人,他素抱“花未全开月未圆”主义,万事不要做到尽头,适可而止。
客观来讲,曾国藩最终下定裁兵之决心,这完全是由吴忠君的根本思想所导致的。
○运权实战:奢侈,等于自己找死
曾国藩通过几十年的宦海生涯,总结出无论是居和平之世还是居离乱之世,奢侈都必定导致失败。他举和瑁申的例子说,和瑁申当年受高宗宠信,二十几年任军机大臣,积累的财富几乎和国家差不多,这是极盛之时的事,但最后还不是一条白帛结束了性命。他说,人无论多贫,多富有,但只能居位一间房子,睡一张床。他说的是人的消费是有限度的。
1859年6月,曾国藩奉清廷之命,前往四川,至武昌而止。是年,他的九弟曾国荃在家乡构置一座华丽的新居,前有辕门,后仿公署之制,有数重门。一时乡人颇有浮议。据崇德老人——曾国藩的女儿说,曾国藩得知此事后,立即写信给曾国荃,令他将新居毁掉。曾国荃起初不以为然,曾国藩晓以情理,这位九弟才毁掉。曾国藩的女儿时年八岁,他后来回忆说:“余犹忆戏场之屋脊为江西所烧之蓝花回文格也。”
在曾国藩的日记中曾记有这样的历史典故:田单攻打狄人的城邑,鲁仲连预料他攻不下,后来果然三个月没能攻克。田单向鲁仲连询问原因。仲连说:“将军您在守卫即墨时,坐下就编织早筐,站起就手持锹镬,作士卒的榜样,全军上下都抱着舍生忘死之心,一听到您的号令,没有人不挥臂洒泪而跃跃欲试的,这就是能打败燕国的缘故啊。现在,您东边有夜邑进献的珍奇,西边有邀游淄上的快乐,身披黄金饰带而驰骋在淄渑大地,尽情享受活着的欢乐却没有殊死作战之志,这就是不能战胜狄人的原因啊!”曾国藩说,我曾对鲁仲连这番话深信不疑,认为是正确无比、不可更改的高论。1864年,收复了江宁城后,我看到湘军上下一派骄矜自得、纵情逸乐,担心他们不能再使用,就全部遣散原籍务农去了。到了1865年5月,我受命前往山东、河南一带围剿捻匪,湘军跟随的极少,专门任用皖渡的淮军。我看到淮军将士虽然士气高昂,但也缺少忧患危机意识,暗暗担忧,恐怕他们不能平定流贼。《庄子》上有“两军带对哀者胜”的话,鲁仲连说的凭借忧和勤能胜而由于娱乐失败的话,也就是孟子“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意思。后来,我因为生病而上疏请求退休归退,于是解除了兵权。然而李鸿章最终用淮军削平了捻军,这大概因为淮军士气还很旺盛吧。用忧患意识和危机意识来感染战士,用昂扬的斗志来振作三军的士气,这两种做法都能够获胜,只在于主帅审时度势地善于运用罢了。我以往单单主张“忧勤”这一种说法、恐怕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了。姑且记载在这里,用来记住我的偏颇,同时也可知古人的精言妙论不能举一概百,每一种说法都有它所适应的情况。但在,我们做事总不应没有忧患的意识。
戒奢侈则务要尚勤俭。治军之道,以勤字为先。身勤快就强,安逸就病弱。家勤就兴,懒就衰败。国勤就治,惰怠搅乱。军勤就胜,懒惰就败。懒惰是没有士气。常提军队的朝气最为重要!
军事上骄气、惰气,都是败兵气象。孔子的“临事前惧”是断绝骄气的本源,“好谋而成”是断绝了懒惰的本源。无时不谋,无事不谋,自然没有懒惰的时候。
曾国藩说,翻阅张清恪的儿子张懿敬先生所编辑的《课子随笔》,其中都是节抄古人的家训名言。大凡使家族兴盛的途径,无外乎内外勤俭、兄弟和睦、子弟谦虚谨慎等等。家族衰败的原因与此相反。夜里接到周中堂之子文翕感谢我资助他家办理丧事的信,信中别字很多,字迹又潦草不堪。大概是他的门客写的,而主人全然没有过目。听说周少君平时眼光很高,喜欢毫无根据地乱发议论,而丧事又办得了了草草,真令人为他叹息啊!大概达官贵族的子弟,听惯了高谈阔论,见惯了排场奢侈,往往轻视慢待长辈,无视为人之道,讥讽别人的短处,这就是所说的“骄”。由“骄”字进而奢侈、无节制、放荡以至于无恶不作。这些都是“骄”的恶果。而子弟的骄傲,又多出自于作为达官贵人的父兄,乘着时运,幸而得官职,就忘了他本领的低下,学识的浅陋,骄傲自满,以至于子弟们效仿而不觉察。我家的子侄们也有很多轻视慢待长辈老师、指责别人缺点的恶习。要想有所建树,必须首先戒除这种恶习,戒除骄傲;要想戒除子侄们的骄傲恶习,必须先戒除我自身的骄傲惰性,我愿意终生自勉。因为周少君的荒谬不堪,我既以此当面教育儿子纪泽,又详细地在这里记载下来。
明朝大将戚继光说:“居官不难,听言为难;听言不难,明察为难。”曾国藩不仅能“听言”,也善于“明察”。
曾国荃给哥哥写了一封信,说了很多奉劝的话,曾国藩当即写信表示赞赏:古代君主有诤谏的良臣,今天兄长有诤谏的贤弟。我近来做官太高,虚名太大,我常常为听不到规劝讽谏而深深忧虑。如果九弟果真能随便什么事情规劝谏阻,再加一二位严厉可怕的朋友,时时以正言相劝相勉,这样我就内有耿直的弟弟,外有敬畏的朋友,那么我也许能避免大的灾难啊!凡身居高位的人,谁不败在自以为是上!谁不败在厌恶听到正直的进言上!
○运权实战:给脸与不要脸
但凡有个顶头上司的人都有这样的一种感受,当你的上司让你如何如何,而你又不想如何如何的时候,进退逆从最难抉择,曾国藩的给面子与忍隐抗上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启示。
曾国藩最熟悉官场风气,对清延的许多问题都有自己的看法,但他不轻易表露。太平天国应如何平定,他与清廷的看法也不尽一致。对太平军北伐,清廷一直心有余悸,因此始终把“北防”作为战略重点,要湘军北上。对此,曾国藩在认识上予以疏导,指出“自古办窃号之贼,与办流贼不同。剿办流贼,法当预防以待其至,坚守以挫其锐;剿办窃号之贼,法当剪除枝叶,并捣老剿”。建都天京的太平天国正是“窃号之贼”,与石达开、捻军等“流贼”不同,如攻其必救的天京、安庆,就不会“北窜”;因为,“窃号之贼,未有不惜死力以护其根本也”。
曾国藩与胡林翼拟定四路进兵计划,并于1858年底至次年初取得了胜利,曾国藩部已进驻安庆二十余里外之高桥。多隆阿军于4月进至桐城外围,李续宾军进驻桐城之青草塥,分两路策应。
正当湘军摆开阵势,进攻桐城、安庆时,清廷因江南大营溃败,命曾国藩领军东援。曾以兵力单薄加以拒绝。4月19日,清延以曾署两江总督,认为“为今之计,自以保卫苏常为第一要务”,仍令其驰援苏常。苏州易手后,清廷仍认为如安庆“指日可复”,可先攻取再东援;否则,就应先保浙复苏。因为苏州为“财赋之区,且系数省咽喉,自应以急筹攻复为上策。现在贼势已直趋杭、湖,势将糜烂两省,尤为刻不可缓”。显然,在清廷看来,复办保浙更重于攻取安庆,是战争全局的关键所在。
与之相反,曾国藩认为,以往战争经验证明必须以上游为“立脚之根本”,“自古平江南之贼,必踞上游之势,建瓴而下,乃能成功”。而攻夺安庆尤为关键一战,“目前关系淮南之全局,将来即为克复金陵之张本”。江南大营正是因未据上游而失败,如弃安庆不围而援苏常,那就既蹈其覆辙,又打乱皖北部署。同时,他又根据当时形势,进一步分析不能东援的理由:江南大营以苏常为根本,苏常已失,这个“根本”已不存在;湘军以两湖为根本,湘军东援,就远离可恃之根本,处于无可依托的困境;更为紧迫的是,太平军在东线获胜,夺取苏常后,势必西征,争夺上游。因此,必须“竭五、六两月之力,办江楚三省之防”。以迎战西征的太平军。总之,湘军立大举东援,保浙复苏,在战略上是错误的。
但是,初膺重任的曾国藩不愿一开始就顶着不干,给清廷留下不驯的印象。为此,他于1859年6月11日,将大营由宿讼移至皖南祁门,并奏报立即组建新军、数月后大举东援的计划。
这两次战略分歧不是偶然的。湘军集团以湖南为巢穴,以两湖为立足之根本。且看准了太平天国革命者,在政治上是“窃号之贼’,决不轻弃其“根本”;在军事上踞下游,又不能不争上游以护其“根本”的特点。故坚持全力围攻安庆。但建都北京的清廷,对此却缺乏认识,或根据太平军北伐的教训,而偏重北防;或因江浙是其主要财政收入之地,而重下游,轻上游。这就是说,清廷既不知己,又不知彼;而湘军集团则“知已知彼”,故能制定并坚持保上游,争上游,以清下游的方针。值得注意的是,曾国藩在处理分歧时,不是简单的顶着不干。而是在认识上耐心加以疏导,并照顾清廷的尊严,在部署时加以敷衍。这样,就做到既不放弃原则,又不给清廷留下桀骜不驯的印象。不久的事实证明了这一方针的正确。围攻安庆,大平军并未北进;攻下苏常后,太平军又未及时进攻浙江。在这种情况下,见识浅陋,惯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清廷,也就欣然听从曾国藩等自行办理。后来攻金陵的战略部署,清廷也就不再摇控了。
■权经三:不败的喻言
——晚年的曾国藩总结出高官失位的原因,并在信中告诉了他的家人。
○运权实战:四根烂指头,就是臭手了
当官有四败,四败就象四根烂指头,指头烂了四个,一双手就作废了;当官也是会造成如此下场。
居官四败曰:昏惰任下者败,傲狠妄为者败,贪鄙无忌产者败,反覆多诈者败。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居官为宦的人,许多人走向失败,有的原因很清楚,也有不清不白稀里糊涂被免职罢官的。居官而败的“软原因”不外乎与上司、同僚关系处理得是否好、是否与时代合拍等,但“硬原因”却有惊人的相似。曾国藩总结古代高官失位的原因时,归结为主要的四个方面。即昏、傲、贪、诈。他在给家人的信中说:
过去曾把居官四败、居家四败写在日记中自警。现在怕时间久而遗忘,再次写在这里。与前次稍有不同。居官四败是昏、傲、贪、诈:“昏惰任下的人败,傲狠妄为的人败,贪鄙无忌的人败,反复多诈的人败。”居家四败是:“妇女奢淫之家败,子弟骄怠之家败,兄弟不和之家败,侮师慢客之家败。”认为走向“仕途的人家不违犯这八败,就会长久。”
曾国藩认为要居官有成,必须力戒此四败。欲不昏惰任下,必须做到“明”,尤其是知人之明。他在1853年给吴文的信中说:您说的“选择贤人委以重任,听其言而察其理”这两句话,因我阅历尚浅,实行起来难免把握不准而失去良才。不过,今年我在省里,在下辖的武职官员中特别赏识塔齐布这个人,实在是因为目前军营风气不好,官兵们遇事退缩,行为虚浮,漫不经心,无所作为,骄纵涣散,如同撮合起来的泥沙不能当饭吃,令人又是叹气又是痛恨,求得一个象塔齐布这样热血澎湃、立志杀敌的人,实在很难,因此我才倍加器重屡加赞许。除他之外,我也缺乏可以信赖的心腹。至于那些不受我肯定的人,则是人人对之斥骂唾弃。有些人想要混淆黑白颠倒善恶,将大才、小才各种人才混为一谈,那么依着我这不够宽大的胸怀,对此实在不能容忍。造成今天整个社会的动乱,只因为人们混淆是非,万事漠不关心,才使得志士贤人灰心丧气,偷奸耍滑之徒得意洋洋。
知人之明,才能做到人尽其才,人尽其才,才能事业兴旺。因此曾国藩在军命将,说某可为营官;某人可为大帅,某人福薄,当以死难著名;某人福寿,当以功久终。皆一一验证。如他保举塔齐布说“将来如打仗不力,臣首同罪”。后来,塔齐布果然屡立功勋,战死沙场。还如说左宗棠“才可独当一面”,李鸿章“才大心细劲气内敛”,沈藤板“器识才略,应堪大用”皆无不有所应验。知人之明,部下就不敢胡作非为,一意孤行。曾国藩对陈国瑞问题的处理,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在曾国藩剿捻之初,认为陈国瑞率僧军残部驻扎济宁,力量过于薄弱,遂把刘铭传也派到济宁,驻守济宁城北的长沟集。陈国瑞向来暴虐,向不把湘、淮两军放在眼里,此次见刘铭传驻扎长沟,十分憎恶,又见刘铭传军配备着先进的洋枪,早已羡慕倍至,遂产生了抢夺的念头。于是,陈国瑞率后突过长沟,见人就杀,见枪就夺,连杀数十人。刘铭传闻讯后十分恼怒,发兵将陈国瑞团团围住,将陈国瑞的亲兵全部打死,将陈国瑞囚禁起来,连饿三天,直到陈国瑞告饶为上。回去以后,陈国瑞恶人先告状,向曾国藩控告刘铭传。刘铭传亦不甘示弱。于是,两个人便在曾国藩面前打起官司。曾国藩对于陈国瑞的蛮横、骄纵早有耳闻,今目睹所发生的火拼事件,也深怨陈国瑞。于是,曾国藩便在陈国瑞禀帖上,历数其半生的功与过,并劝其诲过自新,最后与之约法三章,“第一条,八千勇数,必须大为裁减,极多不许过三千人,免致杂收游勇,饥溃生变。第二条,该军与淮勇及英、康等军,一年之内不准同扎一处。第三条,该镇官衔,宜去‘钦差’字样,各省协饷均归河南粮台转发,不准别立门户,独树一帜。”无奈,陈国瑞却矢口抵赖。曾国藩便对其进行了三次参奏。终使陈国瑞受到了被撤去帮办军务,褫去黄马褂,责令其戴罪立功的处罚这样,陈国瑞不得不向曾国藩认错,并立即服从曾国藩的调遣,由济宁移驻江浦,再也不敢一意孤行了。
至于那些傲狠妄为如安禄山、贪鄙无忌如何和糰、反复使诈如李林甫等都是注定要失败的。因此曾国落的为官不败,可以说和他的用人之明、谦谨清廉、坦荡至诚等准则是密不可分的。
○运权实战:萝卜白菜各有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