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新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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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胡青

五月十二日

铁线班又来两个小伙,一个许武,一个杨新,车间气氛活跃多了。

天气慢慢炎热,女孩们早穿上衬衣,风姿绰约。波西很爱清洁,一天换一套衣服。她变得严肃了,少有大笑,小丁却呼不过气,轻易也不敢去看她。

小丁慢慢变得有点象曾庆荣了,牙齿黄黄,头发乱乱,眼屎成堆,鼠须胡子。

波西有时把嘴一撇,表示不屑。

杜经理走到车间来,宣布要选一名副线长,以加强车间管理。

眼镜把选举条收上去,宣布永芳当选。

许武和杨新很快就被波西迷住,有的帮她拿挂,有的帮她上挂,完全不在乎自己挣多少工资,波西来者不拒。

下午,铁线班又来一小伙,叫祝荣华,是铁条班班长的表兄,个子不高,上挂前,祝荣华转过身来,朝台子上扫一眼。

这一扫很有力。

五月十七日

眼镜用小推车推来一车锌块,胥武抡起大锤猛砸,几下搞定。

锌块十公分厚,要敲成小碎块颇不易。何志国完成了任务,眼镜也完成了任务。

轮到小丁,只见他接过锤柄,腹中运气,锤子举得倒是挺高,落下去却轻飘飘,原来他怕震痛了手。

连续十几下没有效果,脸皮不禁难堪起来,周围一笑,他就肩塌了。

“算了,还是我教你。”

眼镜在旁边笑着说。汗水一颗颗从小丁额角滚落下来,小丁很自尊,没让眼镜帮他,而是重新举起锤子,这回终于使锌块分了家。

五月十九日

走廊里,许武把一个包装车间的女孩追得一路尖叫。杨新在宿舍学抽烟。祝荣华无所事事坐在床上挖鼻孔,不经意间,他与小丁的目光碰了一下。

“你就是胡子不好看,象老鼠。”

大家大笑起来,祝荣华也对自己这句话笑了,小丁不动声色。

五月二十日

眼镜宣布说:“从现在起,晚八点上班,早八点下班,人歇机器不歇。”

因为必然要提早上班,延长下班,因此一次班就不止十二小时,车间对眼镜这次延长工作时间却没人表示反对。

据说公司将实行滚镀,电镀车间将大量裁人,大家都担心自己位置,是否又流落街头重找工作?所以加强劳动量也无人不满。

长时间大强度劳动,小丁一开始有点不习惯,连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外面天色亮了,黎明风吹干一夜辛勤的人们,热量的散失,使他们忍不住发抖。

五月二十三日

“写屁诗!”

胥武招呼小丁。三人在下班后慢慢走出去。西天的晚霞在深蓝的天幕上,好象刺锈一般,灿烂辉煌,缓慢归于永恒。

大道上的烟尘还未完全息落,远远望去,就象一条没有头尾的灰龙。夜色随着微风卷动,灯火在苍茫暮色中次第燃亮。

“我遇到麻烦了,胡青向我表示了。”

胥武忧愁地说。两个同伴忍不住大笑起来。

“看来她上了刺刀,要跟你白刃格杀呢,”小丁自觉幽默地说。

五月二十六日

午夜休息,祝荣华问小丁到珠江边的沙滩上玩过没?那里一到晚上有很多人,好多女孩,都是打工仔,很便宜的,小丁摇头。

五月二十八日

身体明显感觉疲倦,蒙头睡觉。

“你们看,小丁脸上身上都叮满蚊子,他居然还睡得着?!”

有人动手打他一下,小丁醒来,那人把沾了血的掌心拿给他看。

“多管闲事!”小丁不耐烦地咕哝一句,接着睡。

傍晚他还是上街买顶蚊帐,花十五块。

夜里有一段最难熬的时光,熬过这段时光,天就开始麻麻亮了。皮肤麻麻痒,因为它需要呼吸最清新的空气,它向往着外面的大自然,它想去跑步,它想迎接阳光,与早晨的太阳亲热,可它不得不呆在车间里。

眼镜在帮宛草上挂,她高兴地跑去买早餐,给眼镜也带一份。

六月一日

胡青站柜台后打菜,看见小丁过来,说:“小丁,有你信。”

小丁接过信,一看信皮,是母亲写的。

上班,祝荣华抢了一大堆好挂放他面前,每挂只上一排铁线,先占着,结果人家都无挂可上,他却还有一大堆挂空着,胥武走过去拿一个送给其南,祝荣华看一眼,没吭声。

祝荣华把挂拎上来,他托地跳上台子,自己给自己记挂,小丁气得半死。

“你干嘛自己记呀,都象你这样那还要我记干什么?”

祝荣华不理他,小丁气红脸,重新换张纸。

人人纷纷抢挂,秩序大乱,眼镜好不容易让他们稳定。

祝荣华上完一挂,又托地跳上来,自己记。小丁看见他那副凶相毕露的样子,不禁来气。

“放心,我不会给你少记的,都是打工仔,给你少记,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自己记,不要你记。”

“我这张纸上不允许你记。”

祝荣华不发一言,转身走掉。小丁心一跳,全身紧张,口干舌燥,下一挂送上来时,祝荣华再没爬上来。

波西跳上台来,小丁心情开朗,有心开开玩笑,波西刚走,祝荣华也跳上台来,他弯腰看一会儿,忽然大叫起来:“你少记我两挂。”

小丁心一跳,血液慢慢地涌上头部。

“眼镜,你过来,”祝荣华招了招手,严重地说:“小丁给我少记两挂,你看怎么办?”

“小丁呀,别人怎么都说你少记挂呢?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呀,容易忘呀?”

“也许吧,”小丁缓缓说,同时低下了头。

“他肯定是给我少记两挂,我敢用人格担保。”

“怎么样,小丁?”

眼镜望他微笑,一副怜悯他的样子,小丁勃然大怒,嘴里却只淡淡地说:“你看着办吧。”

眼镜坐下来,拿起笔,给祝荣华添了两挂。小丁两眼冒火,颤抖着大声说:“眼镜,这样就没意思了,我还不如去上挂呢。”

眼镜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小丁气得发抖,午夜休息时,何志国过来拉起他手说:“算了,和这种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眼镜的做法实在令我失望。”

“眼镜算个屁。”

继续上班,有一会儿,祝荣华又跳上台来,顾自看挂数,随后盯着小丁道:“你怎么又少记我两挂?”

小丁脸顿时白了,他用一种细小的声音问道:“怎么又给你少记了?”

祝荣华轻蔑地望他一眼,理都不理,只往纸上记挂。

小丁把纸抢过来,颤抖着声音说:“如果我记错了,我去上挂,你来记挂好了,但不能由你往上面添,我也有尊严,眼镜,你到底怎么说?”

眼镜听了祝荣华的控诉,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望过来,小丁气得大声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什么?即使我真给他少记两挂,你也不能给他加挂,否则人人加挂,我还怎么记得下去?你可以让我上挂,让他来记挂,但不能在我纸上加挂!”

眼镜也急了,转身对祝荣华说:“谁没有做错事的时候?你能保证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确的吗?他给你少记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你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换个位置,别人这样对你,你怎么想?明天你来记挂,让小丁去上挂。”

眼镜给祝荣华记上两挂,扔笔就走,小丁气得眼发黑,手冰凉,又想:“如果呆不下去,离开公司就是了,有什么好气的?”

何志国过来给小丁撑腰:“想打就打,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