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新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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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线长

四月二十五日

早晨,小丁在工业区外面的小摊上买十个煎饺,两个鸡蛋,边吃边往回走。

电子厂的门前栽几株山茶,开着白色的山茶花,小丁就在那里停留一会儿,看水池的小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

电镀液常溅到他裤子上,起先他不以为意,后来才发现两个大腿面都长满了红色斑点,有的地方已开始溃烂。

小丁大吃一惊,想到了翟小城,这才知他被冤枉了。以后他在提挂和换洗衣服上注意了些,不久,这些疮也就好了。

波西对他好象有了深仇大恨,两人之间紧张得不行,其南一副淡笑的神情。

四月二十七日

车间里,胥武告诉解小显,没铁线了。

“把废铁线拿出来镀。”

“会出事的。”

“总不能让大家玩吧,老板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胥武拉来废铁线,要除表面锌,他多加了一桶盐酸,一时车间酸雾弥漫,人们纷纷忍不住咳嗽。酸池中,大量白色泡沫溢出池外,胥武忙忙用水管将它们冲干净。

下午,永芳在那边嚷道:“解小显,快来看,起泡掉皮啦。”

解小显急忙跑过去,小丁也正在那里帮永芳质检。他看见铁线上果然起了一些小泡,小泡不断扩大,掉下来亮晶晶,柔软软的锌皮,好象风吹雪花。解小显缓缓放下铁线,这时永芳小声说:“老板来了。”

小丁回过头,荣盛公司的老板挎着大皮包,象中学生刚从课堂放学回家。他大步走来,只抓起铁线看一眼,便脸色严肃:“浪费嘛。”

他一口台湾腔,解小显却听得脸色发白,只剩下两只眼睛还在那里。

老板转身从酸洗工序开始检查。在酸洗好的铁线中,他发现还有大量黑色残留的锌层附在铁线上,这就是起泡掉皮的原因。

老板看着这些酸洗不过关的铁线,气愤地对解小显和胥武嚷道:“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海兵,去把张主管叫来。”

张主管走过来。

“他们两个,我不想再见到,你来安排吧。”

“换人酸洗,海兵,你来酸洗,解小显,你径回工程部吧,还是做你钳工;胥武,你收拾东西走吧。”

“让他走干么?他可以去提挂嘛,人家也干了两年了,”解小显小声争辨说。

“行,胥武去提挂。眼镜,从明天起你来担任铁线班班长,高中毕业嘛!谁不听话开除谁,有事找我。”

说完,张主管走了。

四月二十八日

小丁发现,胥武干活真的很漂亮,他下铁线时轻轻一磕,铁线整整齐齐下来了,小丁就做不到,胥武提挂,身上始终干干净净,一点水不沾,小丁则满身湿。

一天下来,镀了一吨多铁线,眼镜喜得合不拢嘴。

胥武闷闷不乐。何志国拉三人去看录像。居民区放录像的好几家,都在自己屋里,标价一块。

四人进了屋,找位坐下,吃花生,随后放起录像来,都是A片,没有语言只有动作。

小丁第一次看到这种片子,全身发涨。

小丁羞恼起来,晚上就没睡好,又觉疲倦。

四月二十九日

早上他去帮宛草上挂,闻她身上女性香,脑子闪过昨晚看到的乱七八糟的画面,他赶紧转身走开,再也没替宛草上过挂,眼镜就去了。

晚上几人又去看生活片,人少,房主便先放一段MTV。

悲伤的眼泪是流星,

快乐的眼泪是恒星,

这歌声,令小丁想起往事,好象这会儿脑子特别好使,把过去想得清清楚楚。突然间,一股辛酸的泪涌出来,使他手脚冰冷。

夜晚寒凉,南国小镇的风尘,将他头脑刮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只余一股情绪盛满胸臆。

他想表达,他想为自己说话,他想开刀杀出一条血路,可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我没有负你,是你负了我。”

良心听见这样的辨白,更多的泪水哗哗流淌,染湿胸前。

五月二日

“小丁,我们两个先下去镀起来,可以多镀一点。”

眼镜把小丁拉下去,他开动整流器,两人把上午上好的挂放进去。

眼镜吐口烟,得意地说:“今天镀得好,又可以镀一千多公斤,跟着我好好干,不会让你吃亏的。”

小丁也只好跟着干起来,到上班时,他们两人已镀了一槽。

下班回宿舍,曾庆荣请假刚从开发区回来,兴奋奋讲着开发区见闻,大个子进来了。

“你被开除了,走人吧。”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就走吧。”

曾庆荣呆住了,面色紫涨起来。胥武说:“你让他明天走呗,这么晚了,上哪里去睡?”

大个子说:“那好,明早走人,我也是公事公办。”

五月三日

早上,小丁还没起来,曾庆荣来到他床前向他告别:“欠你的钱,就从我工资里拿吧,我还有一点工资在厂里。”

小丁心想我怎么领得到你的工资啊?他没做声,眼看他离去。

中午,巨贵和她男友也背包离开了,告别时,巨贵望着小丁他们,哽咽着道:“以后有机会到SX去玩。”

五月五日

眼镜见到解小显,吹嘘他的成绩:“就是向海兵不听话,搞不好我只好让他走。”

向海兵在旁听见,暴跳如雷:“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用这种口气说我?老子打死你!老子早就想打死你,你来你来。”

解小显和胥武劝住,眼镜焉下来,坐在床上闷头抽烟。

五月十日

小丁在走廊遇见解小显,问:“线长,你现在做什么呢?我觉得你不应当走。”

“朝里有秦桧呗。”

晚上何志国又拉小丁去看录象,小丁说:“就那几个动作,烦了。”

“那去走走。”

两人走到厂门口,看见胥武和一名女青年垂头相依,薄薄的暮色吹抚他们,衣衫不住晃动。

“他妈的我也开始想我老婆了,在家不觉她好,一出门就想,这是什么原因?我们麻城,京九铁路也要开通,还是早点回去好。”

“从小同学,一直读到高中,放学我骑车带她,她有好菜也给我吃。高考两人都没考取,她到镇上学裁缝,我复读,这时她给我来了一封信,说家里给她介绍一个对象,问我怎么办?我就给她复了一封信,讲了一番大道理,她果然就把这门亲事推掉了。”

“我自己掂量一下,恐怕还是考不取,干脆算了,从学校直接上她家找她去。我还记得她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我的情景,又哭又笑的。”

“婚后她渐渐也有个性,两人经常吵架,就是缺钱花,这也是我出来打工的原因。在那个山村太闷,好多人都出去打工,平常我常牵我女儿在村子里转,女儿很乖。”

“以前在家也是不愿干活。记得从学校回家,有一次田里活没干完我就回家吃饭去了,爷爷从田里回来劈手夺去我的饭碗扔在墙上,那时我气呀,我在床上躺了两天,后来还是得起来干活。婚后还是懒,农忙请人,秧栽下去之后撒点除草剂,山林就在屋后,请人砍了柴,用时去拖一个,维持生活可以,交提留,交农业税,哪不要钱?”

何志国问小丁情况,小丁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