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
何志国起很早,站窗前吸烟,春风吹动他衣襟,外面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遥远的天幕上,一行行鸟儿排成烟一样的人字,翩翩向北飞回。
猛然间,他抬头望着小丁,笑嘻嘻问:
“给我看。”
“不行。”
何志国一笑,走开了,突然,他转过身,以一个神速的动作,将小丁的笔记本抢走,小丁一愣,这才想起下床追赶。
“给我。”
本子很快在众人间传递开来,全都笑嘻嘻的。小丁脸也渐渐沉下来了,他随手就将一人扳倒,对向海兵大喝一声:“拿来。”
“好好,给你,老朋友,别生气。”
小丁接过本子爬上床,下面一霎间一声不吭,胥武在那边床头拍巴掌说:“好了,都笑了,没事了。”
四月五日
“你想和我搞?我先用铁丝将你眼睛戳瞎。”
裴飞晃着手里的一根铁丝,对小丁说,小丁一愣,转身走开。
吃饭时,一个女孩从通道出来,裴飞跳出来吓她一下,那女孩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原来眼睛被拂中了。
裴飞赶紧陪不是,女孩不理,揉着眼睛,径来小丁身后排队。小丁回头一看,原来波西,其南在前面喊她插队,她拒绝,就在小丁身后站着。
四月四日
小丁散步回来,厂门口几人在聊天,有胥武,何志国,裴飞,登峰,波西,其南,永芳。波西不知什么原因大笑起来,她大笑不绝,其他人也跟着笑,小丁冷脸穿过他们,进厂。
上到夜深,人人疲惫之极,偶尔抬头朝那边一望,一双黑亮的眼睛马上回应过来,照亮小丁,他全部的身心都温暖起来,疲倦一扫而空。
四月六日
发了工资,胥武要寄钱回家,小丁要他帮忙寄六百元回去。
四月八日
波西洋洋过来,开口说:“小丁,找你借钱。”
“行。”
“我若不还呢?”
“也行。”
波西看他一眼,头一扬说:“算了,不借了。”
四月十一日
上班来了几个新打工仔。一个宛草,有两颗突出门牙;一个胡青,新烫一头钢丝发;另一个沈秀,一团秀气,仓管部主管的妹妹,男孩走过她身前,都客气起来。
解小显把小丁叫上电镀槽提挂。
波西把挂提上来懒洋洋,脸偏一边,不望他。
有时她突然用那幽深深的黑眼珠朝小丁一照,这一照的过程极其短暂,却极有力,象一枚流火,给小丁心上撞下一小坑。
不知何时,其南的目光也朦胧起来。她穿红线衣,越长越美好,少女的痴笑和娇憨不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其实她有男友在注塑部,他们常在晚间一同散步。胥武帮她上挂,常在她耳旁轻声说笑,把她逗得颜红齿白,窗外渐亮了。
四月十三日
小丁看他们上挂,刚走到挂架旁,波西大喝一声:“小丁,帮我上!”
“不行哦,登峰会揍我的。”
波西狠狠瞪他一眼,朝他吐口痰,又把铁线筐子狠踢一脚。
小丁想帮沈秀上,走到她身边,但见她纯真少女气质,他面色一红,讪讪到一边去。
何志国说:“你看眼镜那架势,象猫儿扑食似的,你还不赶快?”
小丁一笑,下去帮宛草上挂,使她这一晚的数量进入前三名。
四月十九日
接班后他们开始上白班。
小丁心情甚好,笑吟吟朝上挂处走去,早晨太阳的光线洒满车间,不再是白炽灯光,它们充满了动感和阳刚,好象是充满活力的皮肤。
有一只小虫子从敞开的窗子外飞进来,消消停停地趴歇在墙壁上,远山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春天的脚步朝北去,天气热起来,象放到茶炉上烧热的水,啵啵地响着,轻轻旋转着,悄悄流淌着,阳光更刚强,把它手指慷慨地抚过电镀车间的男女。
小丁站的位置不自觉离波西很近,波西上完一把铁线,用袖子擦一下额头汗水,白小丁一眼,恶狠狠地说:“去呀,去帮她上呀。”
其南在旁帮腔:“去呀,去帮她上呀。”
小丁笑着就去了,不料宛草将他拒绝,胡青看见了,招手说:“小丁,来吧,帮我上吧。”
小丁就过去帮胡青上挂,胡青说:“还没谈过女朋友是吧?不要急。”
四月二十一日
三人一起散步,行走在晚风中,空气甜美。
“小丁,你好幸福呵,她是有经验的,保证能把你改造过来,那时,咱们的小丁就能文能武了。”
“床弄脏了怎么办?”
“垫报纸,怎么,想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