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涛和苏小军、徐宝贝等经常在一起外出做工,回来又是唱歌又是下棋,再加上涉及到种菇的事,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
徐宝贝还常拿出家里的来信给他看,证明他们父母已明确表示希望周涛能尽快过去任教,并说到了相关细节。但苏小军也只在口头上说家里人都同意了,周涛一直想得到苏小倩的意图,否则,不敢贸然造次。
经过多次商讨,徐宝贝在征得父母的同意后,率先回万年桑埠作准备了,紧接着苏小军也回去了。
周涛眼看着万年之行在即,就将与心仪的情人苏小倩见面,心里甭提有多激动。他开始卖力地做工赚钱,无论什么事,只要有钱赚就行。为了能攒够更多的钱,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美好青春,居然和李水根一块还懵懵懂懂地当了一回“八仙”。
那天早上尤其的闷热,周涛和李水根正睡得浑身冒汗。苏金平进来叫醒了周涛,说有件活计你们干不干,一天五十元,总共要七八个人,还缺两个人手。周涛和李水根二话不说,就跟随他来到杨一村一户人家,看得出那是个大户人家,很漂亮的房子,房子上下很多人,里面传出了唢喇和木鱼声,有人还披麻戴孝的,进进出出,热热闹闹。
周涛和李水根不知道要做什么事,只晓得跟在苏金平的屁股后面。有人过来说没有早饭,就给他们每人分发了一包粉丝外加一包香烟,就各自回去煮粉丝,然后按照规定的时间集合。大家拿着土箕和铁锹来到桃花山山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前线指挥挖坑了。
到这时,周涛和李水根才发现自己是来挖死人坑。平时在家看到八仙总有点发怵,听老人讲,这做八仙是要上了年纪的人才能干,想想自己还没结婚,怎么就干起来这号事,真是霉气。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为了爱情和命运,就权当一回“八仙”吧,一种难以言说的慌惑和伤感袭上心头。
大家的表情都是那样的麻木,周涛有种冲天冥人的怒吼和钻地入狱的悲哀。这该死的老头,为什么早不死迟不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闭眼呢,怎么就连一些素不想识的人也来穷折腾,天啦,我们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做八仙的。
还有这该死老头的该死的后人,凭着有几个臭钱,竞然把我们当奴隶使唤,连传统和祖制都抛诸脑后,当成小商品来折换了。
坑又宽又深,天气特热,又闷得慌,大家只好轮流下去挖。负责监工的总指挥是一个身着制服的阿SIRY,自称是死老头的龟孙子。他挥着一根五指粗的皮带喝五吆六,指手划脚,上窜下跳,简直比当年秦始皇还要残暴。在他的淫威下,大家就象万世良筑长城一样老老实实服服贴贴。
为了一个死人坑,八个人整整挖了大半个上午。那个该死的阿SIRY反复丈量,要不就是太窄要不就是太浅,气得大家怨声载道罢手不干。苏金平竭力与他交涉,阿SIRY似是有意要与他们刁难,就是不依。
苏金平又依言挖了一阵,还是不行。他怒不可遏地说:“再不行,我们不干了!”大家捡掇工具掉头就走。
“回来!” 阿SIRY厉声断喝,突然拔出一支五四警用手枪,指着苏金平恶狠狠地说:“你们胆敢往前走,老子打断你的腿。”
苏金平看着他手里的枪,吓得双腿发软,毕竟是铁家伙,开枪他是肯定不敢,就怕万一走了火,可怎么得了,他哆嗦着说:“你可别吓唬人呀,我们又不是罪犯。”
阿SIRY用枪指着苏金平,盛气凌人地说:“不信你们试试,再敢走半步,老子就崩了你。”大家胆怯地望着他,大家不敢出。
见此情景,周涛怒发冲冠,他走上走去,“呸!”往地上啐了一口,解下腰里刚才分发下来用以避邪的红丝带,系在头上,气冲斗牛地说:“我就不信你这个邪,平哥,我们走!”
苏金平也解开红丝带,系在头上,紧接着大家纷纷效仿,一齐把红丝带扎在头上,自动排成一排,傲然挺立,红丝飘飘,犹如一支揭竿起义的红巾军。周涛拉着李水根迈开了第一步,跟着苏金平昂首阔步地往前走,紧随着大家都走。
这时,只听背后“啪”的一声枪响,就象天上惊过的炸雷。听到枪声,大家都止了步,回过头来,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地上掉下几颗青赦的桃子,一群鸟儿仓皇逃窜。
周涛心想这王八羔子还来真的,实在可恶。“你若有种,就朝这儿打!”周涛冲过去,拍着胸脯怒火万丈地说。
阿SIRY丝毫不退让,扯高气扬地说:“你别逼我,最好就乖乖地给我挖下去!”
“不挖又怎么样?”周涛步步紧迫,他就不吃他那一套。“我们就不挖,大不了不要你们的工钱,你敢怎么样?”苏金平也壮着胆子说。
阿SIRY脸色大变,将还在冒烟的手枪抵着苏金平的胸膛,咬着嘴大喝:“有种你再说一遍!”苏金平不敢再出声了,黄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滚落下来。
眼看阿SIRY的手指就要扣动板机了,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周涛冲上去把苏金平推开,又朝李水根使眼色,水根对阿SIRY说:“你就不要这样嘛,我们继续干还不行么。”便跳下坑,其他人也都跳下来。
“这还差不多!”阿SIRY才收了枪,对着嘴吹了吹,抖动着手别在腰上。
苏金平望着他愤愤地说:“我要告你!”
阿SIRY说:“好哇,你去告吧,这是我们的规矩,既然你们来了就得服从,还怕你告!”
大家窝着一肚子气,随便修修铲铲,敷衍了事。阿SIRY见众怒难犯,这才宣布完工。
午饭有人挑了上来,有鱼有肉,几大脸盆,还有一大坛黄酒,十分丰盛。
阿SIRY站在桃树下,抓着一支啤酒,闷了两口,挥着皮带重又命令道:“你们给我统统吃完,不许留回去!”大家虽然心头冒火,毕竟又累又饿,都席地而坐,端着大海碗你抢我夺扫荡一光。
酒足饭饱,大家横七竖八地躺在树荫下休息。有人在抽烟说话,有人很快打起了呼噜。周涛怎么也睡不着,看看树上的桃子,摘一个尝尝,又酸又涩。就在他和苏小倩曾经激情的桃树下,掉了一层叶子和未熟先黄的桃儿。
想起与苏小倩在这里花前月下情景,不免心酸起来,好端端一个风景秀丽的桃花林,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阴森可怖的坟冢,一群乌鸦飞过,叫得人心里直发毛。
太阳被恶魔般的乌云遮掩了,山上阴风阵阵。有人提着一只公鸡上来,公鸡被割断了喉管扔进坑里,鸡血喷了一地。一会儿,听到唢呐之声由远而近,一群敲着木鱼的和尚缓缓走上山来。有人将一副涂了红漆的棺材抬到水库边,阿SIRY便赶着大家下去接应。
由于天热,红棺材又沉又重,缝隙间还流着尸水,臭气冲天,引得一群苍蝇翁翁地叫。大家走走停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棺材抬上来,用绳索放入墓穴里,随着一阵爆竹响,大家忍着臭味挥土把棺材掩埋。送行的人围着坟墓绕一圈就走了。
这时天空一声霹雳,狂风挟带着暴雨,噼哩啪啦,铺天盖地,顷盆而下。大家呼天呛地,来不及收拾就没命地往山下跑。
跑到水库上,周涛停了下来,一头扎进水里,随后李水根、苏金平等一个个呼喊着都跳下来。任凭风吹雨打,任凭雷鸣电闪,只想把这浑身的霉气洗个干干净净。
少顷,雨止,天空出现了彩虹,周围变得清新明静,绚丽多姿。周涛从水里爬起来,感到少有的清爽和痛快,心想从此之后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日子恢复了平静。
过了几天,苏金平拿来一封信给周涛,是苏小倩写来的,周涛万分激动,总算盼来了她的信。只见信中写道:
周涛:
欣闻你准备过来教我弟弟他们种菇,我们经过与父母的商量,一致表示赞成,希望你早点过来。
苏小倩
信写得简短明了,也少了往日的亲昵。但毕竟是苏小倩的亲笔信,周涛如获赦令,当即高呼万岁,着手行程。
李水根有点恋恋不舍地说:“你去那边风流快活,我怎么办?”
想不到平日少言寡语的水根也玩起了儿女情长,周涛说:“你就老实给我呆着,若果我在那里混出个样儿,没准还会请你做个助理什么的。”
李水根说:“你就别逗了,八字还没一撇,谁稀罕你的什么助理呢,小心别让人给拐了。”
周涛说:“你得了吧,我这五千多克还用得着你来操这份闲心。”
“这样吧,你过去后请小花快点过来,就说我太寂寞了。”李水根终于露馅了。
周涛盯着他不放,说:“哦,****的,原来你们之间有阴谋是吗?”
李水根坚决否定,说:“那里,我是开玩笑的。”
周涛警告说:“小心周莹来了掐断你的猪耳朵。”
李水根说:“保护好你自己的猪耳吧,孙虹可不是吃醋的。”
周涛说:“你管她呢,告诉你可不能乱来哟。”
李水根厚颜无耻地说:“你的意思是说只许大舅放火,不许妹夫点灯?”
周涛说:“点你个头,这完全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淡。”
李水根并不含糊地说:“你不也一样,我看你怎么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