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前,他考上研究生的喜讯使我高兴得连喝3瓶汽水,腹痛了一天;他的实验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常使我夜不能寐;他喜欢的英文书,我连夜抄写……
但是,当他突然吻了我一下时,我却气愤地喊:“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有什么权力?!”事过之后,我后悔,我好后悔。
那本该是多么含情脉脉的一瞬,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瞬啊!谁还会再吻自尊心这样强的女孩子呢?我真是再傻不过了。
不久前,他要出国去读博士了。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怅然若失。我再也不能那样“坚强”、那样“豁达”了,我伤心,我后悔……
他腿受伤时,我不该把眼泪擦干;他手烫伤时,与其我独自彻夜难眠,还不如床边陪伴;我精心练习的吉他曲,早该弹给他听;他吻我时,我热情地回应……
这无数的遗憾,使我怆然泪下。我知道,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几乎流着泪对他说:“我只想告诉你,这5年,我真是再傻不过了。”
他却说:“我真希望我有资格说‘我爱你’,也许在我回国的时候。唉,我也够傻的,只有傻子才肯等我了。我泪流满面地回答了他:“我再傻不过了。”
悄然平息的风波
他们结婚已经20多年了,显得很幸福。他们都学会了在生活中彼此做一些必要的让步,并且两人的性格都很腼腆。
男的是里昂小说家吕西安·里歇,一直保持着有限的知名度。但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因为他很少在各种仪式上抛头露面。朋友们爱说他过分谦虚,究其实,是缺少勇气。
对他来说,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拥抱一下妻子,亲亲她的前额,说一句几乎总是一成不变的话:“亲爱的,我希望我不在家时你没有过于烦闷,是吧?”
每次,得到的差不多总是这样的回答:“没有。家里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呐。但看到你回来,我还是很高兴的……”
里歇太太负责在打字机上打印丈夫定期在《里昂晚报》上发表的短篇小说,然后把稿纸誊清,封装好,寄出去。这份细微的工作足以使她认为自己是丈夫的一个合作者。
嗨!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出悲剧正在威胁着她。怎么,像吕西安·里歇这样一个年届五十的家伙,会让一个刚刚离婚的女人弄得神魂颠倒?
然而这件事居然发生了。她叫奥尔嘉·巴列丝卡,人长得漂亮,有着一般女光棍的寡廉鲜耻的劲头,把小说家给降服了。
有一天,就像跟他要一件新奇首饰一样,她要求跟他结婚。他必须先离婚。“唔,这件事应该容易办到。结婚已经整整23年,大概妻子不再爱我了,分开可能不会痛苦。”
想法不错。可是一个性格腼腆的丈夫该怎样摊牌呢?小说家想出了一个新鲜法子。他编了一个故事,把自己与太太的现实处境转托成两个虚构人物的历史。
为了能被妻子领悟,他还着意引用了他们夫妇间以往生活中若干特有的细节。在故事结尾,他让那对夫妻离了婚。
并且,他还特意说明,既然妻子对丈夫已经没有了爱情,就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地走开了,以后隐居南方的森林小屋,有足够的收入,悠闲自得地消磨幸福的时光…
他把这份手稿交给里歇太太打印时,心里不免有些不安。晚上回到家里时,心里嘀咕妻子会怎样接待他。
“亲爱的,我希望我不在家时你没有过于烦闷,是吧?”他的话里带着几分犹豫。她还是像平常一样安详:“没有。家里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呐。但看到你回来,我还是很高兴的。”
难道她没有看懂?他猜测,或许她把打印的事安排到了明天。然而,一询问,故事已经打印好,并经仔细校对后寄往《里昂晚报》编辑部了。
她为什么不吭声?她的沉默让人不可理解!显然,她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可是她该看得懂……故事在报上发表后,吕西安·里歇才真正明白其中的缘故。
原来,妻子把故事的结局改了:既然丈夫提出了这个要求,夫妻俩还是离了婚。可是,那位在结婚23年之后依然深爱着丈夫的妻子,却在前往南方的森林小屋途中抑郁而死了。
这就是回答!吕西安·里歇震惊了,忏悔了。当天就和那个不知底细的女人来了个一刀两断。他还是感到羞愧不已。
但是,如同妻子不向他说明曾经同他进行过一次未经相商的合作一样,他永远没有向她承认自己看过她的新结论。
“亲爱的,我希望我不在家时你没有过于烦闷,是吧?”他回到家里时问道,不过明显比往常更加温柔。
“没有。家里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呐。但看到你回来,我还是很高兴的。”妻子也和往常不同,她一面回答,一面向他伸出手臂……
离家出走
关上房门,薇拉自豪地摇了摇头,精神抖擞地朝车站走去。“都结束了。”她想,“终于分道扬镳了……而且,不是他离开我,而是我离他而去。”
“在这个时代,这也算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了。现在终于可以自做主张了:我可以去看戏,或者去看电影,谁都不会碍我的事儿……”
薇拉一边想一边不停地朝前走。“再不会有人追在我屁股后头一个劲儿地问:‘上哪去?’”她突然停下来,凝神听了片刻。
前面没有脚步声,两旁也没有……可背后似乎有声音,尽管这声音并不很响……薇拉把皮箱换到另一只手里。不知什么地方有只乌鸦在“哇哇”怪叫,薇拉赶忙加快了脚步。
“我顺小道走,不会碰到人的。手里这只皮箱虽说不大,可是真够沉的,拎着真费劲。再说,要是碰上坏人抢劫,也没人保护我呀。”
“最好碰到的是只野兽,一头熊,或是一只狼,而我的丈夫,哦!现在已经不是丈夫了,他一定会知道我惨遭不幸。没准儿,他还会后悔当初没留下我,或是后悔没悄悄跟在我后面呢……”
“也许,我还会每晚去和他会面,久久地凝视着他,不说一句责备的话,尽管这事儿没什么可说的。可我现在走了,孤单单的。谁都没来追我,谁都没来,谁都不想来……”
车站上空无一人。薇拉在箱子上坐下来。寒风卷起雪粉撒向这个孤零零的人。“这会儿,家里一定是暖烘烘的……”薇拉闭着眼睛想着。
“每个电视频道都有节目。丈夫,过去的丈夫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欣赏电视节目。也许那些节目还挺带劲儿呢。他还会认为他自己是一切财产、包括我工资的理所当然的支配者。”
“是啊,我已经离家出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谁都不需要,即使是丈夫。真遗憾,过去的丈夫。此刻,我坐在皮箱上,不知为了什么在等火车。”
“可他,丈夫,真遗憾,过去的丈夫,却在看电视,逍遥自在。可我呢?要知道,我们还没有分手呢。我不过就是离家出走嘛,出门瞧瞧。”薇拉站起身来,拎起皮箱往回走去。
“又不见一个人影。后面、两旁都空空荡荡,最糟的是前面没有人。
“况且,我也不是永远离家,甚至不是真的离家出走,不过是出门看看嘛。像我这样只穿一件单薄的衣裳就离家出走,只有傻瓜才干得出来。”
“还有,我并没有跟他分手,我不会和他离婚,更不会去和他打官司,我什么都不想分。好在这儿什么野兽都没有。所以根本用不着担心它们会扑上来,只是别碰上坏人……”
薇拉几乎是跑着来到家门口的,蓦地,她觉察到侧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别坚卡!”她终于大声喊叫起了丈夫的名字,皮箱也失手掉在地上。
“我在这儿!”身旁响起了那极为熟悉的丈夫的声音,“我一直跟在你后头……”“能帮我把箱子提进去吗?”
医生的爱情
他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失眠得厉害。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这是失眠的主要特征。所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也许你需要安定。”
他用了“也许”,是因为他见过很多矫揉造作的女孩,明知道自己有病还不肯承认。他不能判断她会不会是其中一个。
她不假思索地说:“是的,我需要。”语气干脆得让他吃惊。她已经从他露出的双手知道他是个外科医生,那是双白皙、修长、灵巧、典型的外科医生的手。
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聚会,他的朋友和她的朋友将啤酒喝了一扎又一扎,喧闹得几乎要将屋顶掀开。他和她不约而同地走到阳台上,一人各占一角,从26楼俯瞰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毫无疑问,美丽的夜景比屋内那帮吃吃喝喝的朋友更让他们沉醉。扑面而来的夜风卷起她的裙和发,借着暗淡的灯光,他发现她的脸一下子变得异常生动,整个人舒展如花。
这是一个只在夜里开放的女孩,他想。第二天,他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敲开她的小屋,递给她一个用处方纸包裹的小东西,展开是一颗安定。
她按照他的吩咐换了深色的窗帘,扔了咖啡和茶,喝一大杯牛奶,然后和着白开水吞下那颗药片。
柔和的灯光下,她打开一本闲书,一会儿,书从手中滑落,睡意袭来,这可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12点前就陷入了温暖的睡眠。
翌日,她醒来看着镜中的自己饱满红润的脸,给他打电话:“我要一瓶安定。”他来了,却没有带一瓶,只有七颗,用一张处方纸裹着。
他说:“一天一片,睡眠会自己来找你。”以后的每个周末,他都会准时出现,递给她一个小包裹。那里面是七颗安定,恒久不变。
开始,他很快离开,慢慢地,呆的时间会长一些。他帮她对付厨房水管里的小飞虫,带她去街头拐角处买CD,和她一起到公园散步,她像温水里的青蛙,渐渐陷入他的爱中。
两年后他们结婚了。蜜月旅行回来,她突然发现自己已有很多天没有吃安定,但照样睡得很香。问他,他才说:给她的那些药片,除了第一颗是安定,其他的都是维生素C。
但每一颗他都做了手脚,她一直都没发现。他做的手脚就是先用小刀磨去“VC”再刻上“安定”。在直径3mm的药片上动手术难不倒他这个优秀的外科医生。
她的泪突然滑过他的臂弯,他为她刻了七百多个“安定”而她竟然不知,为他给她的婚姻,为这世界上最好的安定,她幸福得只能用哭来表示。
幸福的眼泪
丈夫是搞地质的,出差是家常便饭,总是背袋一背就走了,她从来不送。丈夫下楼出门也从不回头张望。
这回丈夫又走了。门在丈夫背后关上时,她正站在桌边收拾碗盘,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门关上以后,她却撂下手里的东西,迅速来到阳台。
她站在阳台上朝下望。阳台下面是马路,马路边上栽着一排馒头柳,馒头柳的树冠又大又绿,从楼上俯看下去并不像馒头而像帐篷。
她习惯地朝阳台下往东数第八棵馒头柳那里望去。她等待着,她知道,再过五六分钟,丈夫的身影将在那棵馒头柳下出现。
他们这幢楼门开在没有阳台的一面,从楼门出去绕出楼区前往地铁入口,必从第八棵馒头柳那儿经过,然后便被一座治安岗亭遮住视线。
每次,她总是欣慰地在预计的时间、预计的位置望见丈夫宽厚的背影,特别是那只经丈夫设计,由她改制的帆布旅行背包,她总是默默地对着那背影、那背包送去她的祝福。
但她从未向丈夫吐露过这隐秘的一幕,连儿子也全然没有察觉。这天她习惯性地去往阳台一站,却忽然不习惯起来,因为丈夫的背影迟迟没有出现。
他必得去乘坐地铁直往北京站,不可能改往别的方向。怎么第八棵馒头柳下不见他的踪影?
她忍不住跑到楼下。楼门口空空荡荡。她不知不觉地来到第八棵馒头柳下,朝四面张望着。难道他钻到地底下或飞到天上去了?真不可思议。
她差一点跑进治安岗亭去报失。回到家中时儿子跟她说什么她没听见,却听见了街上急救车“呜哇呜哇”的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声响。
她无端地朝儿子发了火,心里像堵着一块鹅卵石。接连好几天她都无精打采。她一会儿暗自笑自己瞎想,一会儿又从逻辑推理上断定情况的不正常。
终于,有天晚上她接到了他从很远的地方打来的电话,她情不自禁地说:“你哪儿去了你?你急死我了!”
丈夫莫名其妙,于是她便向他倾诉了一切,她怎么每次分别时都表面上若无其事,每次却都要跑到阳台上去望他的背影,在那第八棵馒头柳下……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丈夫深受感动的声音:“傻女人!那天我刚一出门就遇上了咱们楼老王,他们单位的车正好送他去火车站,我就蹭了他的车,你真是死心眼儿……
不过,我知道那棵馒头柳,对,第八棵馒头柳。每次出差回家,我一走到那棵馒头柳下,就忍不住抬头望咱们家的阳台,咱们家的窗户,那时我们的心里便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撂下电话,她才发现儿子站在面前,儿子正问她:“妈,您怎么流眼泪了?”
出格的玩笑
这个游戏是他们经常玩的。酒足饭饱之后,他看着忙忙碌碌收拾碗具的她说:“我说,咱们离婚怎样,你再嫁个老公,我再娶个老婆。”
她便说:“好啊,保证没有一个女人会要你。”他便嘿嘿地笑,说,“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她佯骂:“你才哭鼻子呢。”
但现在他真的想离婚了,因为他高中时候的情人离婚了,情人长得比妻子漂亮,那身材、那打扮还有那含情脉脉的神情,都令他心猿意马。
当初只是应邀听听她的苦衷,但时间一长,高中时候和情人的种种浪漫的细节便在眼前清晰起来。在酒吧的阴暗角落里,他慌乱地吻了她,她轻轻笑道:“瞧你,还是老样子。”
他就被情人的这句话彻底俘虏了。他们偷偷地约会,疯狂地享受着,这一切都让他情不自禁,他像吸毒一样迷上了这个女人。
又一次约会后,她在他的怀里说:“我们这样偷偷摸摸不好,你要是真的爱我,那就和你老婆离婚。”他犹豫了。
他和妻子虽然过得平淡,但感情尚可,如果要提出离婚,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他很矛盾,但情人的温柔让他欲罢不能,在情欲的驱使下,他终于向老婆摊牌了。
他对老婆说:“我外面有情人了,我们还是离婚吧,我真的对不起你,房产归你,你再找个好男人一起过吧。”
妻子听了,便笑了,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头,说:“见你个鬼,说得像真的一样。”他说:“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
妻子咯咯地笑:“骗人的把戏你可是越演越像了,别磨牙了,这天快下雨了,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来。”他突然恼了,大声说:“我没骗你,我真的要和你离婚。”
妻子看着他的模样,笑得喘不过气来:“你这人,怎么回事,开玩笑上瘾了是不?”他说:“谁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今晚我不回来了。”说完一甩门就走了。
妻子在楼道上喊:“哎,外面下雨了,出门也带把伞啊!”他不理她,他想只要一夜不归宿,明天她就明白他说的不是假的。他直奔情人的家中。
他对情人说:“我对她摊牌了。”情人点点头,问:“她有没有提什么要求?”他说:“我把房产给她了。”
情人一惊,说:“你有病是不是,你那房产我估计最少也值40万哪,怎么能全部给她呢?”他说:“我真对不起她,这样做我的良心上才会平衡一点。”
情人说:“哪有你这样傻的,我们要是有了40万,就可以不工作,好好在家享几年福了。”情人对他说:“你要是娶我,房产一定要争取过来,否则休想!”
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竟是这样的陌生,他很失望。他们第一次有了激烈的争吵,他看到情人歇斯底里的另一面,她的刻薄、她的贪婪、她的虚伪全都展现在他的面前。
狂怒之下,他一巴掌打在了她那俏丽的脸上。随后,他下楼冲到了室外,外面下雨了,他在雨中踯躅着,整个身心好像抽空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他是怎样走回来的,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他打开屋门,妻子从屋里奔出来。
“你到哪去了?看你,淋得像落汤鸡一样,我说要下雨了,让带伞,你偏不听。”妻子拿来一块干毛巾,边擦他的湿头发边说:“下次开玩笑别这样出格,真得就像电视里演的一样。”
他一把抱住妻子,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