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怀表很漂亮。”一个少年弯下了身子看一个男孩手中攥着的一枚怀表。
男孩不表示欣喜或者愤怒淡漠的将怀表塞回衣襟里,似乎没有听到谁在与他说话,自顾自便走了去,脚步很轻,很容易被忽视。但是有人不想忽视他。
“不要耍你的威风,你,不是你的母亲,更不是你的父亲。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而已。”少年坐在窗棂上,戏谑的看着只留下背影的少年。
“啊,我知道啊。我,知道啊。但是啊,我只是我而已啊……”
男孩的话语轻若无声,被风轻轻地卷散。坐在窗棂上的少年已经不见,窗外是一片枫树林,枫叶铺落一地,向小窗传达秋讯。
“我不喜欢你。”
“但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为什么你是我的影子?”
“我讨厌你,我讨厌自己。”
“再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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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说,水是没有颜色,也没有味道的。但她被水包围时,感觉很舒服,很暖和,还闻到了一种被溶解了的檀香,那是很好的味道了。但她却讨厌一切水生生物——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她总觉得,他们在玷污她最爱的水,破坏水的味道。那就成为了脏的水,是带有污垢的——即使可能看不见,但它就是存在的,有形还是无形,也是不重要的。
“然儿小姐,别玩了,老爷要见你。”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好不尊敬,懒懒散散惰惰,也真是惯坏她们了。
萧然应和着潜出水面,却是无声无息,吩咐道:“明了,你离了吧。”
“是……”丫鬟应得有些拖音,怕是自持高傲不愿好好听一个六岁小小姐的话吧?的确该好好管管了,太放纵了。
也许没有机会了。
穿上古袍。
理齐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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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屐在烛光摇曳下前行,合衣裙摆随而晃动。小小的萧然自如地进入大大的祠堂,无视或暗或明的射来的目光,她在祠堂的中央站正,将不敬的目光投向祠堂祠台下。
“爷爷,令小女儿来祠堂,是有什么要事该查办了?”然做了个福,一丝不苟,拘束严谨,几乎有些不近人情。
“这个家要败了。”坐在高位上略有老人斑的一位庄严肃穆的人此时却在叹息,而且,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他随而说道:“你娘得到了某个不应该看见她的人物的‘青睐’,你父亲‘很不识趣’的干了一些不该干的事。如此所见,这个家是必要亡了。所以你……”
萧然是箫少爷和箫少夫人的第一个孩子。换言之,她也是嫡长女。
萧然缓缓抬起头来:“爷爷,孩子一个小小的六岁顽儿,是能为家族做些什么?”
箫家主被此番略有无情的举动稍稍惊了一下,苦涩无奈的把目光移向一边。
“唉,你聪明,你很聪明。”坐在高位上的人叹息着说,“老夫晚年得子,此生已再无调笑膝下儿孙的期盼了。你父亲已经……”
“死了。我知道。”投向萧然的目光开始转向不满或惊讶,女孩却不以为然,继续自己的说词,“爷爷,小女儿不知,家将亡时,此番举动又是意欲何为?家里的人可是了解的吗?”快速接受现状才会多一份生存的可能,箫家主忍住心底真正的苦涩,抛下私情,观识大局的点点头进行明面赞赏。
场面一度冷寂,没有人想选择去死,但是更没有人能够违背自己血脉里的服从。
“然儿,老夫可是求求你了啊……”萧家人大惊,却被箫家主一把拦开,“然儿,快逃吧,越远越好!族里已经有两个六岁女童经过传送法阵逃了,她们很快就会被截下来并被‘解决’掉。你快跑,家里没法子帮你,我们只能瞒住你的存在。你也只能靠自己了,快跑!快!走得越远越好!”
谁会讨厌活着呢?
今天下雨了。
在偏僻的小巷里,闪过了一道披着风衣的人影,借着朦胧之雨的掩护,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也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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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东方大陆和西方大陆的生命体已经汇合到了一起。世界在欣赏这种融合的时候,送给了人类一些奇妙的生命体:妖精。
妖精群族中,大部分是森林妖精,数目占妖精种类的七成。其次还有一些稀有的男俊女美只在黑夜出现的月妖精、身材小巧的仙子妖精、适合用来“驯养”成士兵的力大无穷的大地妖精。还有以及因为各种灾难或者奇特领域所衍生的守护妖精、破坏妖精,这两族的妖精是死对头,人类却很难将其分辨开来,甚至他们彼此都无法分辨族人,因为他们只要不展现力量,外貌是近乎无差别的。
毁灭和创造也许本就是一体的。
在这个“重返鸿蒙”的世界,东方修士和西方魔法师都展现了自己独特的一派,但是天上的西方神灵、东方仙魔都已经不知所踪,各类顶尖大家都在寻找这种行为的出现原因。
……
“喂!十七桌那个!你的啤酒!啊。别喝得没了回家的力气哦?”玲珑的十三四岁的看板娘兼服务员豪气干云的将手上的两瓶啤酒旋了个飞花扔了出去,稳稳当当的落在和旁桌无什么区别的木桌上。
“小然儿,谢啦!”客人挥了挥手示意,向身边的人介绍起来。
“我们镇的小然儿,看见没?一美人胚子!唉,这可是大伙儿的孩子,你别打她主意哦。小然儿,七年多前来到了这个小镇,也怪可怜的,不知道爸妈都去哪儿了,只剩一个六岁的娃娃在漂泊……呵,她可是老酒鬼视若珍宝的娃儿呢,那老家伙估计也是看中了这一手酿酒绝活儿!不过她倒是住在酒馆里,都不出小楼。嗨,不谈了,来,喝酒……”
客人回头,正好被看板娘瞪了一眼。
“对了。喂,这个,醒醒!”然儿发完了小孩子脾气,刚习惯性的伸出手,就停在了半空,“这家伙,整天在酒馆里睡觉,什么空时间去找了这么个怀表?”
晚饭时间的酒馆反类的没有人,因为镇上的人都有个凶老妈或凶老婆。女孩把玩着从趴在桌上的少年怀里“借”出的金色烫边的怀表,无聊的叹息着:“啊……第二千五百五十五个五点五十五分了。”
真值得纪念啊。
青稚的少年微眨了下睫毛,睁开眼睛,女孩被吓到,反应迅速的把手背到身后去,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后倾,右脚也因为心虚习惯性的退了一步。
“额……几点了,今天我醒得这么早?不对,我的怀表去哪儿了?……然儿?”
萧然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很没有热情的和少年说拜拜了。
“跑了?我没想说什么啊……先吃点东西再说,饿了。”
少年起身打了个哈切,一只脚刚进厨房里,突然停住,似乎想起了什么。
“七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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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入夜了,虽然家里有凶老婆凶老妈,但是这个时候人往往还是很多的。
一个衣着邋遢、头发不知道打了几个结的老头推开酒馆的门,无视身边人的注目礼,殷勤的笑着,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走到然儿身边。
“老酒鬼,你常要的烈酒酿好了。别这么鬼兮兮的看着我,再给你酿更好的酒,还要不要招待别人了?”然儿习惯性地打发着,从柜台下面捧出了一坛酒,隔着封就能闻到酒香,引了不少目光。
这时便有人开始打趣:
“老酒鬼,你喝了这么些年,把这酒让给弟兄们喝喝呗?”
“我傻啊?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才不会给你们,我可不傻!这酒,我照喝,谁叫你们不慧眼识珠不我先找出然儿这个小宝贝呢?”老酒鬼嘿嘿笑着,半坛酒就下了肚。“哈!”
“少喝些,也不怕把肚子喝涨喝坏,就喝不了了,那我还轻松了。”然儿挑衅似的说说,撇了眼某头睡得像死猪的家伙。
“小羽儿还在睡呢?”
“死老鬼,别那么叫我,听得见的啊。谁和你那么亲了?”羽刷了一眼老酒鬼,又闭上了眼睛。眼睫毛长,微眯着眼睛和闭着眼居然看不出来差别。虽然他本人说这样子很不舒服,不过有时候能出其不意的帮助吓人。
水莲在地上点点缀着因被跃踏而飞溅,凝在空中,受不了力而被束缚于地,便又扎下了新水莲的根。雨,抑制了一丝腥气,战甲上的红色没有被完全冲洗去,在它主人的眼中,却又要染上一层殷色。
攀爬在橡木窗棂上的茑萝在雨中盛开。
花妖浮屠,宛如一场月泠花。
窗子封锁了雨水的气息,屋内的人热闹谈笑着,灌着酒。烤炉里面的火升腾着,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门却被忽然推开。
吹进了一股风。
“屠杀整个小镇,不要留一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