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的早晨每天都是阳光灿烂,但是再灿烂的阳光也照不进楚帆的出租屋,所以说,楚帆发现屋里出现第一只蜗牛一点也没有吃惊,他蹲在地上,仔细观察正在移动但看似一动不动的小蜗牛,它的身后是灰白色的印痕以及孤零零的一只空壳。
然后,又是一只。俩只小蜗牛在潮乎乎的墙上粘着,不知意欲何为。
你看,俩只小蜗牛,我猜,这是一对恋爱中的蜗牛。楚帆对正端着一碗泡面的余小雨调侃着,后者正吃得呼噜噜响。
楚帆,你还真有闲心,包租婆一会就要来了,看你怎么应付她。余小雨抹了一下嘴角,随手将空纸盒扔到墙角的垃圾桶。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大不了以身相许,怕什么。楚帆嘻嘻笑着说,本人还有几分姿色,这把嫩草就喂给那只胖水牛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贫吧。余小雨也笑了。
漂城突然出现了空前的经济危机,于是,楚帆失业了。余小雨虽然还在一家公司上班,但也是苟延残喘,处境很不妙。而他们都是每个月要给家里寄钱,没什么积蓄,况且余小雨还给楚帆垫了一个月的房租,而他们不过是合租关系,这种不带感情色彩的异性合租生活方式在漂城很普遍,漂城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似乎让这些异地淘梦的人们失去了性别。
包租婆头顶着彩色的发卷,模仿着电影《功夫》里面的造型踩着钟点过来了,她的嗓音嘶哑而高亢。
到期了,房租准备好了?
我们怎么说也是租了你一年的房客,你再宽限几天,我们想想办法。余小雨低声下气地说。
想办法,你们能有什么办法?你是刘谦吗,会变魔术?包租婆动了一下水桶腰,似笑非笑地看着余小雨。
我们在这住了一年,怎么着也有点感情。余小雨说。
感情?在漂城谁和谁讲感情啊?想当年我陈梅香来漂城打拚,曾经沦落到在街边……包租婆意识到说漏了嘴,急忙转移话题:赶紧交房租,不然给我卷铺盖走人,我没功夫和你们废话。
没看到我们正在收拾行李吗。楚帆冷冷地看着这个中年发福的女人。
那好,我要检查你们的房间,看有没有什么损坏。包租婆讪讪地说。
你干嘛那么冲动,我们再求她宽限几天,我马上就发薪水了嘛。在漂城的广场上,余小雨一个劲地埋怨楚帆。
有用吗,你看她那嘴脸,她居然还晒她当年的糗事,就她那模样,还不够资格做街边女。楚帆呵呵笑着,余小雨一脸迷蒙:现在我们去哪?
走,我请你吃牛肉面,我可好久没吃了,想起来就馋嘴。
两碗热乎乎的牛肉面确实能诱发人的食欲,余小雨也和楚帆一样专心地投入到午餐的战斗中。
糟了。我忘了东西了。楚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忘什么了?
那两只蜗牛啊,忘了把它们带出来,那可是我们的家庭成员。
余小雨以为楚帆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来是俩只无关的小蜗牛,余小雨看着窗外穿梭而过的行人,心有所悟地说蜗牛都比我们幸福,它们还有自己的小房子。我们却只是漂城的过客。
谁说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连包租婆那样的人都能在漂城扎根,何况实力非凡的我们。
别贫了,今晚去哪。余小雨望着在霓虹中变幻不定的漂城,一个真实而虚幻的漂城。
反正不管去哪你都得跟着我不是,我还欠你一个月的房租呢。楚帆拉着余小雨上了远郊的公交车。
原来你带我来看星星啊,虽然此举浪漫,明天早晨我们都成为冰激淋了。余小雨笑着说。
未必,别傻站着,来帮下忙。楚帆说着打开他的行李包,拖出一沓帆布来,打桩、固定、撑开,居然是一顶很漂亮的帐篷。
哇,你从哪买的?
不是买的,上大学那会我喜欢旅游,经常在野地露营,那时置办的家业,想不到又派上用场了。怎么样,有温暖的感觉吧。
余小雨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之情,围着帐篷转了几圈。
好了,现在请住我们自己的房子了。楚帆做了一个绅士的手势。
我找到新工作了,明天就去上班,在漂城附近的一家小镇。楚帆说,我们,还会有联系吗?
你不是有我的电话吗。余小雨说。
楚帆抬着看着余小雨,他们在一起居住一年了,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第一次发现余小雨很美。
其实,我们比蜗牛幸福,因为我们的房子比它们的大。在灿烂的星空下,在温暖的帐篷里,楚帆在余小雨面前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