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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惊蛰

女人蚕一样地在床上蠕动着,大床就像是一枚孤单单的桑叶。

一道闪电在窗前急速地划过,随后是一串闷雷。女人想,天气这么坏,他不会来了。

但是敲门声及时地打断她的思绪,雨中的敲门声不大不小,带着恰到好处的诱惑,女人不由自主的从床上滚落下来,开了门。

他就站在门外,身上的衣服贴在身上,女人将身一闪,他就大步地走了进来,随后将门关紧。

这么坏的天气,你也来?女人说,声音里带着怜惜,看着他被雨浇得一身湿透。

再大的雨也浇灭不了我心中的火焰。他说,将女人扳倒,俩人倒在那张床上,像俩条蛇在床上交缠着,闪电划过,光滑的胴体倏忽一现……

让我留下来吧。他说,声音里带着不舍:这么大的雨……

你既然能来,就一定能回去。女人的声音很坚决,她知道她不能心软,她要维护自己的道德底线。

他无奈地开门,看了看外面的雨,然后一头扎进雨幕中,女人倚着门看他的背影,许久才将门合上,缓缓地靠在门边,不住地喘息。

坐在窗前,女人重新上妆,闪电不时地划过,照亮她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

女人拉亮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和孤单单的自己,跌坐在椅子里,将那一摞台历拿过来,翻动着,立春、雨水、惊蛰、春分……

今天是农历惊蛰!女人定定地看着这个日子,然后想起了她的男人。

男人就是在这一天离开她的,男人背着大包小包,女人将他送了又送,眼泪汪汪。

列车风一样地带走了她的男人,女人站在空空的月台上,心里也空空如也。

虽然有远方的汇款,有越洋的电话,有虚幻的热情,女人的生活始终很空虚,她想,为什么要让男人出去呢?难道是那种偶尔的争吵吗?难道是生活的窘迫吗?好象都不是又都靠点谱。左右邻居都买了楼,原来的住房租给了外来人员,过起了收租婆的生活,当她们神采飞扬地来收租,假装热情地问候女人的生活,女人分明从他们的眼里看了了某种高高在上的得意。女人开始和男人争吵,摔锅扔碗,男人从这种破裂的声音中嗅出争吵的来源,先是闷闷地抱头坐在地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几天后,男人手里举着一张合同书,闷声闷气地说他要去外国务洋工,做一个岛国的水手,因为高风险,所以工资很高。

女人认为这不是她的初衷,她或许只是随口一说,那是一种急于发泄的虚荣,发泄完也就没事了。可是男人当了真,或许是他男性的自尊不容侵犯,他擅自用自己的青春去换取外汇,当然,生命是他自己的,无须她批准同意。

女人就只有认定这个事实,给他买衣服,给他饯行,陪他度过最后一个浪漫而温情的夜晚,这成为她日后的思念之源。

男人临走时将一把生石灰在屋子四处洒布。女人不解他的举动,男人解释说今天是惊蛰,是各种小虫子繁衍生息的时候,应该预防和杜绝。不许小虫子进来哦?男人捏着女人的脸蛋,意味深长地说,女人敏感地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两年,是一个考验人的日子呢,可是男人忘了,第二个惊垫谁帮他洒生石灰呢?

小虫子进家来其实就是这个破土而出的春天,女人在百般无奈中喝了一些酒,当然,有很多同事。女人微有醉意,他自告奋勇地将女人送回家,回家的计程车里,女人有些迷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似乎看出了女人的寂寞和饥渴,看到了有利可图,他悄悄地抓住了女人的手,女人动了动,但没有拒绝。

欲望像破茧而出的春蚕,挡不住就只有放任自流了。

女人百无聊奈地翻着日历,立春、雨水、惊蛰、春分……男人将在离家的第三个惊蛰归来,也就是明天,男人将回归她的身边。

女人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拉开窗帘,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个炸雷,女人惊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很久,她才敢动弹一下身体,幸好,毫发无损。

天亮了,女人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打开门看到楼上的邻居飞也似地往下跑,女人惊问什么事,那人一边下楼一边说,昨晚有人让雷劈了,看热闹去!

女人居然也跟随着那人一起下楼,果然看到街道上有一个人倒卧在大树下,警员将那人抬走的时候,女人看到那张脸,突然掩住嘴巴,她怕自己失声叫了起来。

女人惆怅地往回家走,一边走一边收拾心情。

今天惊蛰,她的男人将在这一天从海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