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们的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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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附录三

他的大荒情结

李丕显

去年7月流火的一天,贾宏图说他像一个“淘宝”的文物贩子,到处在寻找老知青的身影,在遥远的“三江口”同江市寻到了一个叫张盾的上海知青,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建三江。

位于三江平原抚远三角洲的建三江,当年荒原苍茫,湿地连片,是黑龙江农垦开发最艰难、最晚的垦区,也是上海、北京、哈尔滨等城市知青聚集最多的垦区。在这片土地上浸透过知青的汗水、泪水、血水,还有长眠在地下的英灵;这里的人们对知青的感情也最深,涌现出八五九农场护士班30年如一日,护理上海一位截瘫的知青和老职工康金环29年如一日,照料一位哈尔滨患病知青等事迹,大爱无疆,感动龙江!

听说知青“代言人”贾宏图要来建三江,已经退下来的局直地区老知青早早地聚在一起,等侯着贾宏图。

岁月何止染白了知青的双鬓。

十三年前被他采访的北京女知青郭文奎再也不像贾宏图笔下当兽医那等飒爽:“她狂奔而来,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沿着完达山盘旋的山路。春风撩起她的短发,她好像在云中飞翔”如今的郭文奎精神尚好,但毕竟有些老态了。贾宏图握着郭文奎的手端详着她满头白发;郭文奎也在端详着贾宏图快要谢光的头顶和花白的双鬓。都不胜感慨:我们老了!

正是老了,时间尤显得珍贵,贾宏图急啊!如今采访知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时过境迁,返城的返城的,下岗的下岗,退休的退休的,病故的病故------在建三江局直采访完知青后,贾宏图又马不停蹄直奔乌苏里江畔的葛柏林家庭农场,老葛是佳木斯知青,老葛的老伴是北京知青。

贾宏图写知青由来以久,《我们的故事》感动了一代知青和他们的子女,也振撼了我的心。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农垦文学前辈郑家真陪着一个汉子风尘朴朴走来,仔细端详这不是贾宏图吗?见了贾宏图我很激动。用现在的话说,我是贾宏图的粉丝呀,这粉丝可不短,它的发端竟在1992年黑龙江垦区二届文代会上。开幕式主席台的中央,贾宏图那充满智慧、宽大而发亮的额头令人十分抢眼。他的讲话更精彩,至今仍记忆犹新。他说北大荒这片神奇的土地,之所以为世人瞩目……因为北大荒人在创造丰硕的物质文明的同时,创造了卓越的精神文明,饱含着他们心血的不朽的画卷--记录着几代人艰苦卓绝斗争和这片土地沧桑之变的文学作品、美术作品、摄影作品……他讲军旅作家时说道:五十年代后期,英姿勃发的十万转业军人开进了这片土荒原,他们如“雁飞塞北”,卷起“大甸风云”;他讲知青作家时说道:50万青春如火的知识青年,用镐开垦荒原,用笔记录“这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

贾宏图诗意化的语言把北大荒文学艺术说得生动精辟,不对北大荒钟情,不含有深重的情结的人是讲不出来这番话语的。就是这番话,至今在激励着我、鞭策着我,我为自己是北大荒文坛一份子而荣耀,而笔耕不辍。

我早就仰慕贾宏图报告文学深邃的思想和“宏大式叙述”的文学风格,把他奉为老师。这回可好了,老师自己送上门了。他因三江之行使我走近贾宏图大荒情结中,也走进贾宏图的知青情结中。

那次贾宏图三江之行是冲着知青来的。贾老师说,知青大批返城了,一些知青成功了,成为社会中坚。他们回访北大荒时红旗招展,受到了礼遇,可留下的知青至今默默无闻地奉献着,他们是永远的知青、永远的北大荒人,他不仅要写返城的,更要写留下来的。不仅要写得意的,还要写失意的。听了贾老师的来意,敬意油然而生,决心鞍前马后他要服侍好,甚至连欣赏的音乐都想到了。来三江前贾老师作为赴美访问学者。从美国回来不久,为了排遣采访途中的疲劳,我选了些盒式音乐带,有国外交响乐,有中国古典的丝竹,还有当时流行的《北京人在纽约》,贾老师果然喜欢音乐,但听得频率最多的还是对北大荒人来说脍炙人口的《北大荒人的歌》。

这次的三江之行,贾老师采访很多知青。他的视野里不仅有走上领导岗位书记、局长、工会主席,贾老师把更多的感情赋予了第一线普通知青们。那时步履匆匆奔波于家庭与学校曾从事过兽医工作的外语老师郭文奎一进入贾老师视野,就引起贾老师的深切关注。 听说创业农场有座知青墓,专程跑去进行了祭奠……。

知青墓在创业农场场部东一个三叉路口荒地里。向东是建三江通往八五九的公路,向北是建三江通往抚远的公路。那天也巧,原本明媚的春光蒙上了阴霾,春风拂动坟旁那棵枯柞树发出瑟瑟的声响,扫完了墓,照完了像,贾宏图神态凝重,陷入了沉思。看到这情景我的耳畔响起了采访途中汽车里播放的《北大荒人的歌》……

没过多久,《女友》杂志刊出了贾宏图采访郭文奎的文章《山路弯弯》,我是陪贾宏图采访郭文奎的,郭文奎其人其事我是了解的。然而看了贾宏图的文章,我心中涌起了波澜。

现在看来郭文奎是幸运的:有幸福家庭、有天伦之乐、有成功的事业(获农林部优秀教师)退下后衣食无忧。但是郭文奎下乡前在北师大附中高中毕业,业已安排外文书店工作,通过贾老师对郭文奎心路历程的波澜起伏的叙述,使人对郭文奎选择了北大荒是对还是错;在北京外文书店当营业员和来北大荒当兽医劁猪骟马是苦还是乐,返城风袭来时,应该是走还是留,由组织上安排的婚姻其爱情的甜蜜中有没有苦涩,产生了深深的思索……

贾老师不愧是大家的手笔,一个普通的北大荒知青,在他的笔下迭荡起伏,扣人心弦,令人遐想,感慨万千。正缘于此,《山路弯弯》在建三江产生了强烈的反响。

三江之行,贾老师的收获是很大的,离开三江后贾宏图的事业也获丰收。先是领军全省文化事业,后是领军了全省报业。这期间,仅有一次机会见到贾老师。看得出他在杯觥交错间,鞍马劳顿时,仍没忘北大荒和北大荒的知青。那是他陪全国政协副主席张思卿一行文化考察团视察黑龙江垦区到勤得利农场。见了面贾宏图急切地第一句便是:“那些知青都还好吗?”在勤得利搞了一个书法笔会,贾老师拍着我的肩向大家介绍:这位我们是黑龙江垦区的作家、书法家。我心里明白,在这些大家面前推建三江、推北大荒。

无论在省文化厅还是省报业集团,贾老师的工作不能说不忙,可是这些并没有隔断贾老师与北大荒的情结,更没有隔断贾老师与北大荒知青的情结,从《我们的故事》便可窥之一斑。

共和国的知青运动,下乡和返城这段历史演绎知青不同人生命运。由于诸多原因,有的很成功,但这些是精英,廖若晨星。芸芸众生的知青有的抛妻别子,家庭裂变,有的下岗,为衣食奔波,有的遭受坷坎、不幸,有的长眠在这片黑土地……贾老师善于通过知青个体境遇、命运,用平民视角,高扬理想主义火炬,来捕捉和挖掘重大社会意义的思想主题。

我非常赞同一位读者评价贾老师是一个有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作家。但是,也有人说贾老师也是知青,知青写知青是惺惺相惜。

贾老师是北大荒的知青没错。北大荒是贾宏图青春的芳草地,天高地阔的北大荒赋予了贾宏图睿智的头脑、广阔的胸怀、坚强的意志、挚着的追求。北大荒就像贾老师初恋的情人,其情结是刻骨铭心的。贾老师也坦言,跋涉在文学创作这条艰难的道路上,是北大荒给予了力量,“如果我还算新闻文学界的‘名角’,还演出过几出精彩的大戏,那‘童子功’是在北大荒练就的。”

但我又想舞文弄墨的知青那么多,怎么只有贾老师一人在向世人倾诉《我们的故事》呢?这不能不说是贾宏图的大荒情结使然,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之使然!

岁月无情,逝去的40年知青运动永远也不会再现,可是贾宏图《我们的故事》为世人描绘了一幅宏大的知青画卷。这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这是震憾人心的精神产品。固然,由于故事主人公的境遇不同,致使这画卷的色彩有靓丽的、有灰暗的甚至有浑浊的。但正如欣赏俄罗斯绘画大师希斯金的油画那样,得放眼望去,才能欣赏这幅憾人魂魄的壮丽的知青画卷。这幅知青画卷又似一座丰碑,证明了曾经的荒原。青春。爱情。生命。

贾老师曾说:无论谁写黑龙江文学史,都要为北大荒写上重重的一笔,我想无论谁写北大荒文学史,都要为贾老师的大荒情结和贾老师所描绘的知青画卷写上重重的一笔的!因为从贾老师的大荒情结所描绘的画卷中,无论是雄伟也好,悲壮也罢,抑或怆凉也好,迷茫也罢,但是她渗透、散发的是从知青一代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为国分忧、勇于牺牲、坚忍不拔、甘于奉献、积极向上的民族精神。特别是纪念知青40周年的日子,回顾和反思知青的历史,这是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影响。

如今知青已经皓首,大幕即将拉下,北大荒知青将淡出舞台。但是贾老师的大荒情结所描绘的宏大的知青画卷,北大荒不会忘却,共和国不会忘却,她必将弥久愈新,不仅感动我们,还将感动我们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