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这样的冲击太过震撼,让他一时完全丧失任何反应的能力,以致于他不仅忘记应该立刻出去报警,而且也没看见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一直注视着他的人。
“那几?彭开罗,我的朋友,你终于到了。”直到一个冷如寒冰的声音叫出自己的名字时,他才寻声发现那个和角落一样昏暗的人影。
斗篷几乎包裹了他身体的全部,帽兜宽大到足以散下能够隐藏整张脸的阴影,那件斗篷上似乎还绣着暗花,不过到底是什么,那几没有心情去看个清楚,这个人似乎十分喜欢这样可以使他全身没有一处暴露的装扮,因为从那天见到他开始,那几就从未见过这个人的模样,除了那双骨节凸显的手。
而现在那个人环着手双脚离地坐着,但那几确定的是他下面空空如野,没有任何支撑物,这是鬼吗,这是那几当时的第一个反应,这个物种应该怎么应对,他不知道,他心燥乱地望着那个身影,难道就是他伤了那个年轻的男孩和自己的老师,而且他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看起来很镇定,可是你的内心远没有看起来的这么坦然,你一定在想是我伤害了他们?”虽然那几很不愿意被承认,但是对方的确说中了他内心的恐惧和疑虑。
那几尽量表现的自若其事,他小心地探了探这个脸有些熟悉的男孩的鼻息,然后舒了口气,但奇怪的是他在那个年轻男孩的面前挥了挥手,可是男孩依旧大睁着眼睛没有丝毫回应。
“放心,这个男孩还活着。”
那几没有去看那个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话的人,他又蹲下来,但看着满身是血的老师,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老师?”就在他想要向自己老师的鼻子伸出手的时候。
“嗬,”米福斯突然呼吸困难地抬起狰狞的脸,他瞪着浑浊的眼睛望向那几,颤抖开合的嘴里,鲜血涌了出来,他似乎意图说些什么,无奈却只能发出“嗬哩嗬哩”的动静,那几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地向后跌坐在地,老师还活着吗?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失望掠过。
“你想让他活着还是就这样死去呢?”
“当然是活着。”那几对于这样的问题感到吃惊和生气,对方是看透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一块不能示人的肮脏之地,那不应该存在但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阴暗面,这无疑于将自己丑陋的伤疤显露与世。
“你撒慌了,我亲爱的朋友,你伪装自己的能力似乎并不那么强,虽然你已经极力地在压制你心中长期的不满,极力用他是你老师的实事来说服自己要敬爱他,可是那个念头却还是在你的身体里肆意生长,你的心骗不了你自己。”那个人已经悬空站了起来,黑色的斗篷顺直地垂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会报警,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受到应有的制裁。”那几慌乱和愤怒的反驳着这样的污蔑,他从来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在对母亲仅有的那些记忆中,那个自己一生珍爱的人一直要他善良的活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丢失最初的心境,但是怎么办呢,他内心开始翻搅,如同两股巨大的力量想要将他撕裂一般,是有的吧,这种想法,自己终究是不能忍受卑微就这样的生活下去,在自己的努力被别人无视的时候,在自己只能卑微的活在别人脚下的时候,在看到自己辛苦创作的木偶上刻着老师的名字的时候,那种如果老师不在了,他的人生一定会变成另一凡景象的想法,强烈的冲击着他。
虽然他不喜欢这样的想法,不喜欢这样心怀恶念的自己,但是那样的想法却会时常跑出来让他备受折磨,所以他必须说服自己,继而说服对方,他并没有让老师就这样死去的念头:“老师对我很好,他一向讨厌别人打扰,可是我却可以随便出入工作室,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那人一声冷笑点落在地,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一个不成型的偶身,“这个人早就没有创作令人满意作品的能力了,所以他需要你,比任何人都需要你,从他发现你的那一刻起,你的潜在能力和你的年轻无不让他感到威胁,所以他把你留在身边,将你的作品收为己用,以这样的方法来帮助他继续维持大师的身份和地位。”
“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那几从地上站起来,他俯视着那个自己从小就视为榜样的华伏?米福斯,虽然在心里他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和疑问,像是破口的防堤,一发而不可收拾了,但是他还是不能这么坦然的接受这些话是真的,因为那个人是华伏?米福斯。
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这么需要我的啊,就算因为我而时时刻刻感到困扰的你最终还是承认了我的存在并且找到我收留了我,一直都是这么心怀感激的认为。可是现在看来我对于你来说算什么呢,一个工具而已?因为这样的理由就随便把我的人生和梦想视为草芥,弃之不顾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算实在无法忍受,也不能残忍到这种地步。
“被我一语中的了吧!我的朋友。其实你早就在怀疑和动摇了,你需要一个解释,而且急切期盼着这样一个解释,那么你所看到的这里的一切就是他渐渐失去自我的原因,十年前在巴赛巡展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位蹩脚的炼金术士,请允许我这么说,”那人回头用看不见脸的兜帽对着那几,“因为那人实在是不得要义的大骗子,但华伏也就是你的老师却对这个人的一切深信不已,他用三件作品换到了所谓的生命恒等公式,并沉迷于此一发不可收拾。”那个人播了一下那个黄铜天平的游标,“叮”的一声平衡的横尺倾斜下落,“人总是容易就为了那些虚浮的追求,而抛却自己本来的人生。他不知道那人用那三件作品换得财富,荣华富贵,逍遥生活,而他却在这可笑的所谓事业和追求中腐蚀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