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断裂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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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阳光正足的晌午:记总后嫩江基地五场三中队(1)

老兵李广成

金丝般的阳光,如同数不尽的针尖儿,密密扎扎一大片一大片地洒在黑土地上;扎在肌体上,叫人炙痛难受,叫人汗水淋漓。炎夏酷日,似火荼毒!

然而,在赤日毒炎里检修铁牛的老兵李广成却似乎毫没感觉,一门心思地埋头焊接推板,已经好久好久了。

“老李,歇会儿吧。”中队队长卓福增不知什么时侯来到身旁,轻轻地拍一拍广成的肩头,“你的身体不好,不要再这样拼命了!”

“没什么,队长。”广成回头看一眼队长,并没有歇下活来。

“得、得,我陪你到总部医院去复查一下身体,这样心里踏实些。走吧。”

“眼看就要割麦子啦,这推板还没焊好哩……”

“没事,还有20来天哩。复查后,没事再回来焊。来得及。”

前些日子,广成在大豆地里忙着撒药灭草,进行中耕时,基地医院的大夫护士们下来为大家检查身体,他只好停下活儿……

“你有些儿低烧。”大夫对广成说,“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倒也没大了不起的。”广成含糊不清地说,“有时觉得浑身酸痛,头晕,胸闷,心慌,没有精神儿……可能是累的。可干起活来,又什么都忘了。”

“不!你肯定有病了,心脏有些不正常。你抓紧时间到总部医院复查一次。记住!”

可广成忘了。他只记住他的工作,他的活儿。他是机械排的代理排长。麦收前的准备工作一丝一毫也不能松懈。收割机、扬场机等所有机械都得检修一遍……以便打好这每年一次的大攻坚战。

五场离嫩江基地总部医院一百多里路。卓队长带着李广成坐火车赶到医院。复查结果出来了。广成得的是心肌炎,原因是太劳累了。医生指定必须住院观察治疗。这是1991年盛夏。

“你不能再累了。”大夫交代道,“要不,这病没法治好!”

李广成回农场做了一些安排。其实,麦收准备已基本就绪。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他让徒弟们承担了。他打点行李,在教导员尹燕振陪伴下,于7月17日前来住院治疗。

身在医院,心在农场。广成总放心不下队里的事儿。

“麦收准备的收尾工作全做完了吗?”队里的两个老乡战友来医院看望广成时,他便问道。

“差不多啦。”同乡战友答道。

“大豆的长势怎样?”

“不错。”

“你们回去后,转告其他老乡不要再来看我啦。我没多大毛病,很快就要出院回去了。队里的活儿很紧,时间宝贵;再说,路也远,来回一天,功夫白耗了!”

“你要安心好好治病才是。”

“一定。”

7月25日,卓队长前来医院探望广成。

“好些了吗?”队长问。

“好多啦。”广成回答,心里又惦记着队里的活路,“哪天开镰割麦子?”

“这你就甭操心了,专心治病就是。”

广成心里明白。队长嘴里虽是这么说,可心里着急哩。他盼着广成的病快好了,好回去助他一臂之力。广成是三中队资格最老的老兵,当兵已经十三年了,是队里机械专家,技术能手,麦收战役一打响,有他在场,什么农机发生毛病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而且队长和教导员到队里都才一年或半年多,又比他年纪轻,队里的一切机械及农活都不如他那样熟悉……

“我今天就和你一起回去。”广成对队长说。

“那怎么可以呀?你的病还--”

“没事。”

往年,这时已进入麦收大忙的时刻了。今年雨水多,麦熟期推迟了几天。可马上也得开镰了。广成怎么有心思再呆在医院!队长也巴不得他跟他回去!为了搞好麦收,他俩的心都一个样,急着哩,急着哩!

尽管广成的低烧现象还没消失,可他还是提前出院了。当天同队长一起回到五场。原定计划,他应该8月1日出院。

广成就是这样的一个好战士。有病能忍则忍过去。他没有时间看病治病,能不住院则不住院。

看来,他的心肌炎已成慢性病。几年来常有头痛心慌的迹象。1990年春播时,他突然觉得胸闷心慌。队长送他到队卫生所一检查,又是低烧,老毛病。可他照样白天黑夜地连着干,自己开机器,或指挥徒弟干活,日夜连轴转,吃住在地头上。

“广成,你去住医院治疗一下吧。”队长对他说,“咱的活儿还多着哩,你可不能病倒了!”

“不要紧的。老毛病了。”广成说。

“他每年都要发烧两三回,又偏偏都在大忙季节。好象这是规律了。”战友们说。

“那一定有什么病了,更得去医院好好再检查检查,治疗治疗!”

“春播后再说吧。这发烧没什么大不了,大约是累的。”

他硬是挺过来了,没去住院。

同年秋收时,广成带着一个徒弟开割晒机,没日没夜忙得不可开交。此时,又出现头痛发烧的现象,可他仍然没听队长和教导员的劝告,没去住院治疗……

有病不下火线,已成了广成的习惯规律了……

李广成这个老兵,不仅勤奋,有拼劲,吃苦耐劳;而且,很有钻劲,很会动脑筋,很会巧干。在农业机械方面,他年年有新招,有小发明,有革新成果,经常受到中队、分场及总部的表扬和奖励,他先后搞过悬挂大犁、连接器、低容量喷罐、铁牛推板、中耕机大轮和种子库大门等等项目的革新设计制造,为农场节约了大量资金,提高了劳动效率,作出了不少贡献。

麦收后,接着就是紧张地翻地活路。年年如此,工作量大得惊人。时间不等人,必须日夜赶活。可仅有的牵引式大犁又笨又易出毛病。这种大犁在地上拖着翻地,一遇到下雨天,满地泥浆,大犁容易下陷,一天翻不了多少亩地,效率太低。大家心里十分焦急。这是1988年秋天。

“我想停几天,对大犁做些改进,再干。”李广成建议道。

“这行吗?翻地的活儿已经全面铺开了。”队长和生产管理部门的负责人说,“这样,会影响进度的。”

“不改进这大犁,效率低,老是下陷,进度更不保证。”

“可不能误农时呀?”

“确实到了非改不可的时刻了。”广成一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花不了多少日子。”

“你有把握吗?”

“有。”

他回答得十分干脆。因为他已胸有成竹。参军前,他在家乡开过拖拉机,用过一种悬挂式大犁,心中有数。这几年,他在分场摆弄牵引式大犁,深知它的缺点毛病,早就在心里琢磨开了,下决心改造它。他把制造悬挂式大犁的蓝图描好了。

“好,那就干吧。”领导同意了。

李广成带着徒弟孙道良没早没晚地干,中午也不休息。自己从废料堆找材料,自己设计制造部件,自己组装焊接。他们突击干了四天四夜,制造出一台悬挂式大犁。

调试那天,领导和战友们都赶到地里来了。

“能行吗?”

“试试,瞧着嘛。”

“……”

在众人纷纷猜测,疑惑的目光下,悬挂式大犁开始翻地了。

在李广成的微笑中,大犁轻快地朝前走着,黑黝黝的泥浪一波一波地向前滚动过去,好看极了,开心极了……

“成功啦!”大伙儿欢呼起采。

李广成带领战士制造的悬挂式大犁很好用,效率高,翻土的深度和扣平的标准都符合要求,受到大家当场赞扬。经一段时间的检测,这台大犁具有如下特长:用得顺手,效益好,轻便,制造省料而且坚固耐用。用了三年没出过什么大毛病。原来的牵引式大犁一天最多只翻60亩地,一出毛病就不行了;而悬挂式大犁一天可翻地90亩,最多达100亩,效率提高一倍半。

这一年的秋耕不但没有耽误时间,没有影响农时;而且提前完成了翻地任务。李广成真是说到做到。

这项革新,受到基地总部的表扬,并以资鼓励,发给李广成和孙道良50元奖金。

1989年,农场的机修厂学习其他农场的经验,搞了一批低容量喷罐,发给每个连队一台。这种喷罐是喷农药用的。以前,农场用的全是一个牌号--迎春牌喷罐,从外头购买来的,每台要花1000元左右。自己农场机修厂制造的低容量喷罐,每台只花1000元,节省800元,而且工效提高一倍。大家都爱用这种喷罐,可连队里只有一台,怎么办?

“我们自己再制造一台,而且要作些改进,使它更好用些。”李广成回答。

他的建议受到领导的重视和支持。他马上带领助手任永旺动手干起来。这是1990年。

这台新的低容量喷罐制成了,虽然作了些改进,但从大的方面来说,还基本上属于复制人家产品的范畴。他先让别人试用一下这个喷罐。

“怎么样?好不好使?”广成问道。

“还好,喷罐比原来的坚固,但易堵的毛病还是没有解决。”使用者反映。

广成记住了这句话,而且自己也反复使用观察了一段时间,又发现了不少问题:只过滤一次,药渣多,喷洒不均匀,喷头平放,药渣跟着药水向前流去,更易造成堵塞现象;一堵塞,便得停车,在哪停车,农药漏在地上,停久了,这片苗就要损伤,就会造成一片死苗……

广成一边绞尽脑汁思考,一边把自己的一个新的设想拿去实验一下。经过不知多少次的反复改进实验,1991年他终于设计制造出一台新样式的低容量喷罐。

这台新的喷罐采用三级过滤方法,比原来增加了两次过滤过程,大大减少了药渣;同时,他机智地把喷头管子由水平方向改进为75°的斜垂方向,喷头向上,这样轻些的药水向上流时,重些的药渣自动下垂,不会跑到喷头上去。于是,再也不会出现喷头堵塞现象了。

这喷罐使用起来很顺手,提高了工效;而且喷洒十分均匀,提高了灭草效率,保证了效益质量。同时,李广成又在喷头的喷洒幅度上做了不少改进,加大了压力,使喷洒的幅度从10米宽扩大到15米宽。

原来的低容量喷罐,每天可喷洒800亩地;现在李广成改进的新产品,每天可喷洒1300-1400亩。

“李广成又立了一大功劳!”分场的农艺师和工程师都竖起大姆指赞扬道。

这些年来,李广成爱读书爱钻研技术已成了习惯。他到处、搜集、借阅和购买各种有关的机械书籍。一有空就钻在书堆里。一边读书一边做笔记,写体会;走路,吃饭时,都在想他读过的技术知识,都在琢磨如何用到实践中去,都在揣摩新的小发明小革新……连睡觉做梦,也是这些事儿……

这些年来,他已读了《拖拉机的维修与保养》、《不拆卸故障判断法》(只凭听、闻、看、摸判断)、《驾驶员知识问答》、《燃料的使用》和《802型拖拉机》等数十种书籍资料。这些年来,他埋头做笔记,写了厚厚的十几本;写技术总结,写机械论文,也记不清有多少篇了。他的这些没有发表的也根本没想到要公开发表的“作品”。从少的去说,也不下几十万字了……

他多次参加基地的技术大赛,都获得了好成绩。1985年,他得到第二名的好名次,受到了表扬。这一年,他正好超役转为志愿兵(超役后,因工作需要,继续留下当兵者,为志愿兵),领导上为他提前晋升了一级。

在1991年的春节庆功大会上,李广成被授予“优秀志愿兵”称号;从1988年他连续四年被评为分场的技术能手……他现在是三级志愿兵,成了连队最高级别的志愿兵,兵龄比分场所有干部都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