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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老鼠请猫会餐(2)

三人看去,见是一座三间红砖平房,门却锁着。老太太说:“可能出去刨树根了。你们先来家歇会儿,喝口水,也许时候不长就回来了。”

三人来到老太太的门楼底下,老太太让了坐位,又提来了暖水瓶沏了茶,倒进三个杯子,又拿出几把扇子分给大家。

李经纬在凳子上坐下,发现在他目力所及之处,所有树木都是清一色的槐树。又向刘柏龄所住小院看去,只见一棵参天古槐越房而出,树蓬几乎遮住了整个院落。与此同时,李鹤年和张龟寿也发现了这一奇特现象。大家问老太太为什么这村里只栽槐树?老太太说她也说不清楚,也没人不让种别的树。只是这地方的水土就适合长槐树,别的树长得慢,栽槐树几年就成材了。又问:“老刘院里的这棵树有好多年了吧?”

老太太说:“可是好多年了,我嫁到这儿时就是这个样子。早些年都好像要死了,满树黄叶,这些年又年轻了一样旺了起来。”

太阳平西时分,见一个瘦干巴老头,戴一顶旧草帽,穿一件灰色长袖衬衣,拉着一辆旧平车,车上架着几棵树根,从东边村口进来。那老者走到门口,把车放下,掏出钥匙去开门。老太太一看见,喊道:“老刘,有人来看你来了。”

三个人起座走去,老头儿扭过了脸。李经纬看出这是一张非常普通的面容,几乎没有任何特征,也不带任何官气城府。脸上布满了刀刻一样纹理通顺的皱纹。两只老眼炯炯有神,紫黑的面部由于太阳照射和天热出汗,透出酡红。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的坚实,稳定,超凡脱俗。

刘柏龄怔怔地打量着向他走来的人。李鹤年、张龟寿二人站在他面前,微笑着不言不语。六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相视着。很久很久,刘柏龄终于认出了多年不见的二位老同学,惊奇万分地叫道:“李鹤年,张龟寿!”

三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握着,笑着,笑着,握着,热泪在他们的眼里奔涌。

刘柏龄无比激动地说:“真想不到,今生今世还能见到你们,快来,快来。”

刘柏龄打开门,几个人把车上的棍棍棒棒放到院子里。李鹤年说:“现成地委小楼你不住,躲到这个旮旯里,叫我们好找啊。”

刘柏龄说:“清风明月,小桥流水,只有傻瓜才不来这里。”

接着看着李经纬问道:“这是--”,

张龟寿作了介绍。李经纬叫道:“刘叔叔,你好。”握住了刘柏龄那双长满了茧子的手。

李经纬打量了这座院落,见除了街房之外,还有一座上房和西厢房,都是红砖平房。院子水泥罩地,鹅卵石铺就的甬道,给人以清雅之感。

那棵大槐树就长在东厢房位置上。受了大树的吸引,几个人在树荫底下停住。他们看到,几条树根青筋一样暴突于地面,向心走到树木根部,簇拥着粗大树干。那树需五六个人才能搂抱得住,树皮斑驳如鳞甲。大树离开地面呈螺旋状,拧着劲儿拔地而起,如同飞旋的龙卷风。仰起脸,只见虬枝四下散开,撑住偌大树冠。繁叶蓊郁,如绿云覆盖。天风吹来,掠过枝间,满树哗然作响。

李鹤年感叹道:“真是一棵大树啊!”

“明朝洪武年间的,六百年了。就这还雷殛了几次,要不还要大。”刘柏龄说。

“槐树能长这么大,真是罕见。”张龟寿说。

“早些年萎萎缩缩,眼看不行了,这些年又缓过了劲儿,返老还童似的。村里人说,多少年没见这么兴旺过。”刘柏龄说。

这时,有片片带孔树叶飘落下来,张龟寿捡起一片发黄的树叶说:“这树生虫了。”

“是啊。”大家顺着刘柏龄的手看去,见到树干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虫眼,从里边流出浓一样发臭的黄汁。”也不知是气候不好还是怎么的。”刘柏龄惋惜地说。

李鹤年说:“得抓紧找个树医看看。”

“几个医生都来看过了,也治了,但效果不大。一个朋友帮助介绍了一个中科院动植物研究所的专家,最近就要过来。”刘柏龄说。

“可得好好看看,这么古老的树,一定要保护好。”李鹤年说。

几个人进到上房,在客厅里坐下。刘柏龄用遥控器打开空调,慌着沏茶让烟。几个人都不抽烟,李经纬怕父亲咳嗽,也没抽。三个人到了一起,简直不知先讲哪个话题。如同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突然见到一桌丰盛的菜肴,不知先吃那一盘为好。

李鹤年问刘柏龄:“咱们三原分手之后,你去哪儿了?”

刘柏龄讲了自己的漂泊行踪:“先到西安,又闹学潮,又被开除。后来参加了革命,跟着部队一直往南打。全国解放以后,来到老家。先当县长,后当书记,又当副专员。文化大革命中被革职。住牛棚,蹲大牢。文革结束以后,官复原职。后又当专员、书记。下来以后,要让去省人大,我说取消干部终身制哩,我带个头吧。就这还给安个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主任的头衔。”

“怎么来这儿住了?”李鹤年问。

“这是老二孩子向东的岳父家。老人都不在了,两个哥在城里工作,我就搬过来了。城里一是吵,一是空气不好。住到这儿,光呼吸空气都是一种享受。再说,我还喜欢弄个根雕什么的,住在城里不方便。”

下边谈到李鹤年。李鹤年咳了一会儿讲了自己的故事。三原分手之后,和张龟寿一起到宝鸡上学。后和几个同学跑到解放区参加革命。解放后又上了大学,然后教书。整风反右运动中被打成右派,接受劳动教养。之后回家种地,养活儿女。七九年平反之后,又教书,直到退休。

再是张龟寿的故事。在宝鸡上学时,家中老父亲病故,回去奔丧。之后参军,随军南下,参加广西剿匪,负过一次伤。解放后在广西一个县任文化馆馆长,研习国画。文革中,被当演员的妻子陷害,打成现行反革命。离婚。被遣返回家,带着儿子种地。文革之后平反,到学校教书,直至退休。

各自讲完自己的故事,刘柏龄说:“一翻一骨碌活到现在实在不易。”

张龟寿说:“咱们是三寿星嘛,看来同学们没有白叫。”

李鹤年开玩笑道:“在三原上学时,咱们仨人住在一个屋,你们俩懒,尿盆都是我一个倒的。”

三人开怀大笑。

刘柏龄对李经纬说:“你爸可是个好老大哥啊。病了给我喂饭,洗衣服。你爸在班里学习最好。考试英语,老师在黑板上题刚抄完,他就交了卷纸。”

下边话题转入刘柏龄的雕刻。刘柏龄说:“消遣而已,称不上艺术。”

张龟寿说:“听说还参加了省美展?”

刘柏龄说:“省文联他们知道我退休在家弄雕刻消遣,这次省里搞美展,打了几次电话,也是却之不恭,就参加了。”说了一会儿,带着大家来到街房。

刘柏龄打开门,拉着电棒。大家看到房子一边堆着许多木头、树根。中间放着一个工作台,上边放着斧头、凿、刨、刮刀等工具及一些半成品。另一侧靠墙的陈列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雕塑品。其中除个别动物以外,都是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老鼠。有正向器物上攀爬的,有惊慌失措奔窜的,有懒洋洋打盹睡觉的,有虎视眈眈的,有馋涎欲滴的。还有一个组雕,可能是取材于老鼠娶亲的故事。那些老鼠有的抬轿,有的打旗,有的吹打乐器。轿里边坐着的老鼠戴着官帽,两只帽翅上下扑扇着,十分有趣。他们扭回头来,看到有个一米多高的硕鼠,赫然蹲在一个架子上,眯着眼睛抬着一只爪子在揩嘴。李鹤年说:“看样子是刚刚饱餐过。”

张龟寿说:“你这个屋子简直成了老鼠世界了。”

刘柏龄说:“其实老鼠是很聪明的,有人作过试验,它的大脑发达程度可谓动物之最。这也是它对人类危害最大的原因。”

吃过晚饭,刘柏龄安排远方的客人住下。李经纬去了另一个房间。三个老朋友开始了他们的热切交谈。

白天的热情场面,令李经纬颇感慰藉。想到此行目的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心情一好,头上的伤也轻了许多。他冲了个淋浴,服了药,在空调的爱抚中渐渐睡去。

躺下不久,便见到成群结队的老鼠,在那个硕鼠的带领下,从大街上汹汹而过。它们吱吱哇哇地叫着,蜂拥而入刘叔叔院内,聚集在大槐树下。那只揩嘴硕鼠仗其个大力猛,率先向大树发起冲锋。它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地啃啮着树肉树汁。别的老鼠同时听了号令一般,个个奋勇,只只争先,一起向大树进击。它们拼着命往前挤,有的则从前边的身上往前爬。这些老鼠有的咬树根,有的啃树皮,有的吸树汁,有的嚼木头,有的顺着树干爬到树上吃树叶。几只老鼠可能为了争食发生了内讧,在地上翻滚厮打。忽然来了一群猫,威风凛凛,气概冲天,欲阻止住这疯狂的举动。可是一见到那只比它们还大的硕鼠,便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那只硕鼠说,你们不要吃我们了,这大树的肉可比我们香多了,只有傻瓜才舍美玉而求顽石呢。猫们不相信。硕鼠说如不相信可尝一尝。一只猫接住老鼠递过来的一口树肉,一尝,果然鲜美无比。硕鼠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能再犹豫了,要不然,一会儿就没有了。猫们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拥而上,和鼠们比赛似的大嚼起来。他们吃啊,啃啊,啃啊,吃啊,他们吃得太饱了,撑得在地上打滚,口里向外吐着白沫,可是一看那树,还有那么多没吃完。于是一个个摇摇晃晃地起来,把那些树根树皮枝干树枝树叶分解开来,往洞里搬运。街上顿时枝叶横扫,尘土飞扬,又是一个精彩纷呈的壮观场面。

第二天,三人拿了刘柏龄写给朱耀南市长的亲笔书信,感激万分地离开武明。三人分别时,自然是依依难舍,热泪奔涌。其场面感人肺腑,自不待言。

天快黑时,他们来到家中。由于路上颠簸,天气炎热,李鹤年发起高烧。李经纬和弟弟把父亲送进了医院,本想立即返回,可想到父亲为了自己累成这样,怎好立即就走。于是往N市给万秘书长和陈市长分别打了电话,说明情况,请一天假,星期二准时上班。又给施桂枝打电话,讲明了情况,并让其告诉王卓立和顾大军,在自己不在期间,共同把科里工作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