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纬说:“你要不答应,就拿回去。”
鲍老板说:“可以,可以,李哥啊,我算是真服气你啦--”
李经纬问了钱数,拿过稿纸打了借条,塞到鲍老板手里。然后接过信封,在手里捏了捏,放进了抽屉。
鲍老板有事先走了,李经纬问霍哲:“现在考察人,怎么都变成秘密进行了,跟做贼似的。”
霍哲说:“为啥,为了需要。需要公开就公开,需要秘密就秘密。”
李经纬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靠在了椅子上。霍哲看见了,问怎么了。李经纬讲了和妻子生气,妻子带着孩子离家出走的事情,并把借老冀钱的事都讲了。霍哲首先肯定了他借钱的做法,说就得这样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打鸟还要下颗米哩,何况办这么大的事。又说像李经纬的处事方法遇到哪个女的都会对他有意见。人家整天支持你支持你,到头来弄个一场空,还有啥劲哩。也说拿钱的事应该给嫂子说一声。真要不行,就给他说,让他来想办法。还劝他说当前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后方冒烟,让人说闲话。又说钱的事,不要多往心上放,啥时候需要给他讲一下。
霍哲走后,李经纬到隔壁去,却不见了老人和羊。问了王卓立,说走了。李经纬问怎么走了?王卓立说我答应他给市长讲,他就走了。李经纬又问走多长时间了?王卓立说走一会儿了。李经纬说你赶快把他追回来。王卓立追了出去。一会儿气喘吁吁地回来,进到李经纬的办公室,对他说已走到百货楼了,叫也不来。李经纬抽开抽屉,从信封里抽出二百元钱,又从身上掏出些零钱,交给王卓立。让他用零钱给老人买五十个烧饼,把二百元给老人。王卓立接了又跑了出去。李经纬又喊住,又掏出二十元,让王卓立买一条邙山牌烟给老人。
李经纬拿着那个信封,到行政科归还了借的钱。
下午上班时,王卓立来到李经纬办公室,提了一大塑料袋烧饼,还有那条烟。李经纬瞪着眼问王卓立为什么不给老人?王卓立说他不要。问让了没有?说让了,无论怎样说都不收。
“钱呢?钱收了没有?”李经纬问。
王卓立从身上掏出钱,说钱也不要。李经纬埋怨说小王你真不会办事,拿去了就要无论如何给他,拿去了又拿回来。还说老人一路喝着奶跑到这里,连根烟都不舍得吸,看着多可怜。咱们没有把工作做好,让老百姓受多大罪。王卓立委屈地说,李科长我的法都用尽了,他就是不收。我给他钱,他不收,最后跪到了地上,惹得街上的人都来围观。我把袋子放到地下往回来了,心说他会收下。可我走了老远了,看那袋子还在地上,人却不见了。我没有办法就又过去提了来。他不要,我也没有办法。后来又去卖烧饼地方退,人家也不退,烟也不退。李经纬说你想法处理了算了。王卓立问这么多烧饼怎么处理?李经纬想了想说,给大家分分算了。王卓立掏出十几个放到了李经纬的桌子上。把烟和钱也放了下来。
李经纬被这个古怪老头的行为所感动。王卓立一走,就拿起电话打到后楼,问陈市长在不在?小吴说在哩。又问屋里有人没有?小吴说有人。问是谁在那儿哩?小吴说不认识。是陈市长让来的。过了一会儿,估计差不多了,就来到后面。推开陈市长的门,见到一个西装革履老板模样的人,坐在陈市长的对面正无拘无束地说话。就出来来到值班室。等了一会儿,不见走。又耐着心等,一直到快下班才见陈市长把人送了出来。李经纬赶快过去,站在门口敲门,敲了几声,里边却无人答应。耳朵贴着门缝听了听,陈市长在用免提拨电话,就不再敲。听了一会儿,原来是给组织部周部长打的,心里一阵激动,想到陈市长会不会是在说自己的事,顿时心中如有一轮鲜嫩的朝阳冉冉升起。就屏声凝息地听着。
“周部长,我是秉章啊,你好你好。你上次说的那个事,我已给建委说过了,估计问题不大……对对,就是资质稍低些,我让他们通融一下,该参加就参加,到时投了以后我再给他们说……看话说到哪儿了,都是自己人,不外气……没事没事……最近胃一直不舒服,回来我请你。哈哈哈……还有个事想请你关照啊……本来也不想管,一直来找,实在推不掉。是一个亲戚的孩子,在市工商局当科长,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也考察了,看到时候能不能关照关照……叫樊庆华,行行……樊梨花的樊……就是林字中间两个叉,下边一个大字……庆祝的庆,中华的华,对对……去向嘛,能在工商部门最好,他学的是工商管理。如不行的话到哪个区或县也行。他的一个哥哥刚才还在我这儿坐……哈哈哈……那就谢谢了,到时一定让他感谢你……你说的那个事,我一定给你处理好,你放心……行行,没问题,好好,再见,再见。”
李经纬心里咚咚跳着听完了陈市长的电话,那轮鲜嫩的太阳还未升起就落入了黑沉沉的大海里。听着,头上冒了一层汗。听着陈市长放下了电话,又不敢急于去敲门。蹑着脚离开,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才去敲门。等陈市长说了请进,走了进去。
进到屋里,还未坐下,见陈市长又拿起了电话,叫了一声”周部长,”李经纬心中刚刚降下去的那颗太阳又无耻地升了起来。陈市长叫了声”周部长”之后,不再说话,却拿眼睛看李经纬。李经纬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赶快退了出来,并轻轻地关上了门。站在门外偷听。”周部长,对不起,刚才忘了一句话,他的哥哥在海南开了个公司……对对,就是那个公司。他说今年过年时让我邀请你带着家属去他那儿过年……”咚的一声,那颗太阳再次落到了无边的大海里。
听陈市长打完了,又小心地敲门。陈市长答应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来到里面。习惯了的四肢却没有因为那颗太阳的升起和降落受到丝毫影响,先给陈市长的水杯续满,轻轻地放到陈市长跟前。看到陈市长拿起了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桌上的打火机双手给陈市长点上。陈市长让了自己一枝,赶快双手接住,然后退到沙发上朝陈市长侧身坐下,掏出身上的火机拘拘束束地点着。看着陈市长情绪稳定了,就汇报了平阳老百姓来上访的事。如何牵着羊来,如何喝羊奶,如何送馍也不要,送钱也不收。陈市长听了也很感动。又惊讶地问我上次去平阳时还亲自到那个村看了,河里清清的,怎么这么快就成了老样子?李经纬说那个老头说你们去的前一天,从上游开闸放了一夜清水。走了以后就又开了机器。陈市长蹙了蹙眉头,安排李经纬通知焦局长派人再去查。又跟李经纬交代让继续督查洪涧河清淤的事。李经纬说行。
这时,李经纬突然发现陈市长左手又夹起了一枝烟,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不停地搓动。他以为是在要打火机,就赶快从身上摸出来,趋向陈市长。到了跟前,弯下腰打着,双手捧到陈市长的嘴边。陈市长大有深意地看了看李经纬,低下头,吸着了。给陈市长点着了烟,心里挺安慰,就想把自己的事给陈市长也说说,而心里却是何等的犹豫。汇报完了,眼睛看着陈市长,话却吐不出口。陈市长问还有啥事没有?李经纬的脑子像突然断了电路,眼前空茫茫一片,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只直呆呆地看着陈市长,嘴巴张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陈市长又提高了声儿问还有啥事没有?说着把手机装进了口袋,要出去的样子。李经纬依然看着陈市长作不出声来。陈市长不解地看着李经纬问:“李科长,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李经纬的嗓子里冒出了”啊啊”,就像中风病人发出的声响。想说,说不出来,想站,也站不起来,陈市长的身影也在自己面前恍惚了起来。看着陈市长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晃了晃他,才慢慢清醒过来。看清了陈市长要出去,咽了口唾沫,赶快问道:“陈市长,你要出去?用不用我跟你去?”
陈市长说:“我看你好像哪儿不舒服,回去休息吧。”
李经纬赶快站起来说:“没事,没有不舒服,我好好的,你要去哪儿?我跟你去吧?”
说着就去陈市长手里拿包。陈市长却没有松手,说不用了,回去休息吧。又越过陈市长快步来到值班室,跟小吴说陈市长要出去,快要车。谁知陈市长在后边说不远,不用车了。跟着陈市长走到外面,失神地看着陈市长向远处飘去。
李经纬随即来到科里,打电话通知了焦局长。焦局长也说早几天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成了那个样子。李经纬说了造纸厂欺骗他们的情况。焦局长说明天就派人去。李经纬交代,一定要想法让纸厂关了,要不然,老百姓就没法活了。焦局长说知道了。李经纬又说回来你们拿个材料,我在政府工作通报上通报他们,要让全市都知道。焦局长说到那儿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