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席卷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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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百万雄师过大江(2)

开船前因为15岁的马三妹在船上,战士们都不上他们的船,嫌她小,不顶个人用反而多个累赘,影响速度。哥哥命她下了船,她终不甘心,趁战士们在船上忙乱的空当偷着又上了船,躲进了后舱的甲板下。这时战士牺牲,船速减慢,炮火炽烈,她再耐不住,从甲板下钻出,操起船桨就像风车似地猛划。

一颗颗炮弹在船周围爆炸,掀起数丈高的巨浪。和马家小船一并冲在前面的3只船,有一只被击中,沉了下去,另一只船上的船老大胆怯了。三妹一面划,一面喊:马大伯,别怕!后面都是咱们的大军,快朝前开!

王景昆在235团的指挥船上指挥着全团船只疾进,与1营的船只距离越来越近。

他们的后面是25军74师的222团。庞大的船队黑压压乌沉沉撕破江雾,冲撞着激流,压向江南岸。

中集团实施总攻的时间到了。

无数只渡船在江面上展开,满江上下,尽是闪烁不定的小红灯。这种糊了一层红纸的小马灯挂在船尾,是水上的联络讯号。随着波涛起伏,小红灯撒满江面,呈现出旖旎绚丽的战争奇观。

江北岸掀起猛烈的炮火风暴。

极目望去,大江南北,到处是炮弹爆炸的火光在迸射、在闪跳。时而像春雷从云天间滚动,时而像地震海啸天地倒翻。大地在颤抖,江水在呼啸,热辣辣的气浪里,芦苇、江滩、水流变得猩红一片……

船到中流,浪大流急,船身剧烈地晃动起来。炮声在空旷辽阔的江面和天空回荡,像千万只巨大的洋铁桶,被上万人踢蹬得满天乱滚,发出空洞的噪音。

炮火在继续延伸,它的威力可延伸至江南岸纵深15公里地带。由于有皖南游击队、渡江先遣大队、保5旅提供的江防情报,炮弹发射点有的放矢,命中率极高,十几分钟后江南的大炮就哑声敛气,没有了动静。

1营接近江岸了。岸上几座被炮火削了顶的碉堡像半截烧煳的大树桩,疯了一般扫射报复,打得战士们抬不起头。营长董万华挥动着挂了彩的右臂指挥部队强行登陆,划在最前面的是3连5班,紧跟在后的是2班马家的船。第一船战士全部牺牲在滩头。第二船在指挥船的掩护下登上南岸,接着是第三船,第四船……

碉堡里的亡命徒们更加疯狂了,子弹打得像蝗虫一样飞舞,陆续靠岸的船像靶子般地遭受扫射轰炸。登上江岸的董万华立即组织火力掩护爆破手向碉堡靠近。爆破手刚迈出几步,一声巨响,被脚下的地雷炸飞了。

这时,一个小姑娘从董万华身后闪出,说:这些碉堡都是我们修的,地雷埋在什么地方我清楚,跟我走。说着腰一猫,朝碉堡方向跑去。

火力掩护!董万华喊了一声,回过头问,这个小姑娘是谁?

我妹妹,马三妹。马胜洪答。

给她记特等功!董万华看了一眼身边的营副教导员宋玉明。我如果牺牲了,你给她请功!

马三妹带着两名爆破手拐来绕去,又蹦又跳,像跳房子一样灵巧地避着火力,绕过雷区,向碉堡跃进。接近碉堡时,一个爆破手中弹倒下,另一个在马三妹的指引下,从碉堡左侧靠近碉堡,随着一声巨响,一团黄烟,碉堡腾空而起。

在她的带领下,一连端了3个碉堡。

235团陆续登岸,在王景昆的指挥下向纵深跃进,很快冲上矶头山、大盖山的敌江防阵地。

这时27军军长聂凤智的指挥船已经到了江心。总前委规定,部队渡江时,过去一个营,师长过江,过去一个团,军长过江。

当235团在矶头山、大盖山与敌88军激战正酣时,聂凤智机警灵活的身子一跃,稳稳地站在了江南的土地上。

他回首望去,大江东流,万船争渡,浪淘淘,波粼粼,一派千古奇观!

长江,这条中国第一大河,亘古奔腾,大军难渡,1,000多年前的魏丞相曹操,率领83万人马,被阻长江北岸,船焚兵损,落荒而逃;80多年前的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带领将士转战数省,最终被困于长江上游,全军覆没。历史在这里上演了多少惊心动魄的话剧,留下了一代代英豪壮士深深的遗恨和无限的悲怆。今天,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不仅从此改变了长江天堑的历史,而且正在改变着整个中国的历史。聂凤智这个放牛娃出身的将军,感慨万千,当即口授了一份电报:

我们已胜利踏上江南的土地!

一道电波像雨像雾又像风。但更像壮丽无比的诗句,在万里长空传送……

4月21日晨,中突击集团首先在贵池至芜湖间突破,将敌千里江防拦腰斩断。

21日上午捷报频传:

中集团10个师28个团到达南岸,已建立了东西120公里,纵深20多公里的滩头阵地。其先头部队继续猛打猛冲,猛追猛击,迅速占领铜陵、顺安等地沿江南岸重地。

汤恩伯见芜湖段江防被突破,急调第4军增援,妄想堵住缺口。刚到宣城,就与溃军迎头相撞,道路被塞,前进不得。溃兵的恐共症很快传染给援军,于是也调头东窜,逃往杭州。

22日,中集团已大部过江,进展顺利。这时,无线电波传来了总前委的重要决定:从即日起,谭震林率7、9两兵团归粟裕指挥。

22日凌晨1时,中央军委发来贺电:

庆祝7、9两兵团渡江胜利。

瑶岗总前委指挥部整夜灯火通明。

前面两进的厢房里发报机嘀、嘀、嗒、嗒响个不停,中间的厅房里,邓小平手里攥着红蓝两支铅笔,不紧不慢地踱着步,部队每到一个位置,他都要在地图上划一个圈。秘书陶旭斌估算了一下,这一夜邓小平踱的步子加起来有20公里。

陈毅拿着话筒不松手,敞着嗓门吼叫。

房东王世鑫半夜起来小解,听到陈老总吼道:冲上去!一定拿下来……长江是我们的!接着叭!的一声挂上了,又举起来。

第二天清晨,天井里一片笑声,出出进进的人很多。王世鑫经过天井,只见陈毅披着黄呢大衣,高兴地说:老王,昨天夜晚我们的大军打过长江咯!,

王世鑫说:那好,太好了。昨晚我还听到您不知对谁发怒呢,您这一怒,蒋匪兵就统统跪在长江沿儿上投降了。

陈毅听了哈哈地笑着说:是咯,是咯!

长江南岸的整个防线被撼动了。这一夜,中集团3个军10余万人渡过长江。国民党惨淡经营了数月的长江防线,一夜间被撕开了100公里长的大口子。

21日早晨,总前委呈报中央军委及所有参战部队,发出了第一份战报:

截至21日六时止,我已过江者,计有24军全部、27军全部(4个师)25军7个团,共28个团。24军3个团正渡三官庙至夹江口段夹口,迫近铜陵。其余各部,均向纵深挺进中。

2.解放军百万雄师强渡长江

国民党军芜湖以西地段的长江防御被人民解放军突破后,汤恩伯于21日飞到芜湖亲自布置堵击,但已无济于事。国民党第20、88、55军等部早已放弃阵地,仓皇南逃。二线的99军开到宣城,见势不妙也掉头就跑。就在汤恩伯手忙脚乱的时候,我军东、西突击集团开始了更大规模的渡江行动。

4月上旬,汤恩伯的吉普车终日在江防线上疾驰。到了芜湖至铜陵段时,得知88军军长马师恭留下一纸辞书,不告而别。88军是顶替上个月投诚江北解放军的106军而调到这里的,不料又出了这种事,整个88军群龙无首,乱成了一窝蜂。无奈之下,汤恩伯只好将20军调了来。4月17日他又来视察,这个在整个江防线上算得上是有令则行的20军,竟在十多天的时间里还没完成调防交接。汤恩伯治军以严着称,然而值此艰难之时,江河日下,军心浮动,投诚、起义、倒戈日有发生,对于这样一个尚能指挥得动的部队,他不能要求太多。吞下一口气,次日驱车到了刘汝明的防区。

刘汝明的第8兵团全是一线横陈,没有纵深配置,没有后备应援,汤恩伯一看就明白这个老兵痞子打的是开溜的主意。汤恩伯没把刘汝明看错,刘汝明把汤恩伯的江防部署也看得清清楚楚。国军精锐悉数集中长江下游,蒋介石真心实意守的是上海。像他这样的杂牌军摆在长江中段,不过是以牺牲他的实力为代价,绊绊共产党的脚而已。刘汝明不傻,江防是老蒋的,兵是他自己的,只要有兵有枪,谁也奈何不得。他的意图很明确,就是保存实力。所以汤恩伯指责他的江防部署时,他淡淡一笑,说:汤司令长官,我刘某虽无能,总还是吃了这么多年军粮,至于纵深配置和后备应援,还是懂得的。可是一个萝卜百个坑,我用什么搞配置和应援?要不你再给我一个师,怎么样?司令长官,再给一个师?

汤恩伯真想立马将这个流氓给撤了,崩了!可是他能做的只是冷着脸命令刘汝明把这段100公里江防守好,他的这个命令是何等的苍白和无力,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4月21日拂晓,刘汝明接到下属第55军74师师长李益智报告,说解放军已在他们的侧翼铜陵以东88军正面大举渡江。刘汝明立即召集师以上会议面授机宜:

共军大举渡江已经开始,各位切记两个字,一个’好’字,一个’巧’字。

什么意思呢,不要急,听我一一说明。你们都知道,我们这次的对手又是那个刘伯承刘瞎子,这也许是天意,没办法呀。但是你们也不要怯他,他们这次是背水战,刘伯承的这战术,那战术,在长江上全没有用。他们也有一个字,那就是’渡’,没有舰船不好渡,长江天堑不好渡,我们弄好了这次也许能雪耻复仇,一吐几年之恶气,让那个刘瞎子掉进长江喂江猪,这就是‘好’字。但作战之事,风云难测,刘瞎子鬼点子又多,我们不能不做第二种准备,那就是一个’巧’字。巧字就是一旦情势不对,立即后撤,放弃阵地,保全实力厂但是,刘汝明快速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而后道:施行35’字战术时,一律不准用无线电,尽量口头下达,不得已时就用电话。明白了?

明白不明白的个个点头。其实刘汝明的用意不难明白,不用无线电,一则怕被解放军窃听,二则不让96军军长于兆龙知道。96军撤得越晚,对他们越有利。

会议结束不久,江北岸的大炮响了。开始刘汝明还以为是例行公事,打几炮就完了,一是刘伯承惯于夜间动作,现在日头还挂在天上;二是所得到的情报全是刘伯承月底渡江。哪知大炮越打越猛,没完没了,打得江岸各处守军无法抬头,无线电,电话铃声骤然大作,纷纷请示:钧座示意,是打’好,字?还是打’巧’字?

4月21日,人民解放军东、西两突击集团发起强大的渡江作战。同时在西起马当,东至江阴的600公里的正面发起总攻。

当晚,东突击集团第1梯队第23、第28、第29军展开于龙稍港(泰兴西南)至张黄港段,在天生港(泰兴以南)等地突破守军防御后,击退其第45、第21、第123军的多次反击,于22日进抵南闸江阴以南,百丈镇(申港以西)之线,建立了东西50余公里、南北10余公里的滩头阵地。同时,争取了国民党军江阴要塞守军7,000余人起义,控制了江阴炮台,封锁了江面。第20军由泰兴西北龙窝口至永安洲段起渡,22日攻占扬中。西突击集团也于21日晚在预定地段突破守军江防阵地,控制了宽100余公里、纵深5-10公里的滩头阵地,于22日占领彭泽、东流等地,并解放安庆。中突击集团则继续发展攻势,占领南陵,歼国民党军第88军大部。

下午4时45分,炮火首先实施效力发射,一时间天和地全被烧红,滚滚长江已经没有了流向,几层楼局的水柱鳞次符比,变成了千古奇观的大喷泉。随着一排排炮弹腾空而起,天空爆响着各种各样的啸叫,对岸香山脚下的灯塔冒出一团白烟轰然坍塌。又是几排炮弹对岸黄土岗跳了几跳黄土岗上刘汝明的大炮陡然失声。炮兵手上有江南地下党的情报图,可算得上是炮炮有的放炮。刘伯承在渡江战役中,将他的指挥艺术发挥得炉火纯青,集中绝对的优势炮火与兵力以达成局部的绝对优势,将对渡江威胁最大的敌炮兵阵地、碉堡,十之八九予以摧毁。

渡江各部队在经过强大炮火准备后,相继登船起渡,万船齐发,以排山倒海之势,驶向敌岸。敌企图集中火力,并在海军、空军配合下,将我军消灭于江中,但因我军全线出击,使敌顾此失彼。

东突击集团在粟裕、张震的指挥下,于长江下游渡江,直接取南京,攻击汤恩伯的重点防御地带。

西集团总指挥刘伯承在部队渡江之时,在作战指挥室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不停地下命令并及时了解部队进展情况,计算航速、航次和渡过的兵力。

二野部队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以洋锹、钢盔划水,协助水手加速前进;船工负伤后,战士坚持掌舵、摇橹,前仆后继,以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力争成为登陆第一船的坚强意志和英雄气概,直冲敌岸。敌虽企图组织顽抗,但终因士气低落,斗志颓丧,一触即溃。二野各部队密切协同,英勇作战,先头船只仅以15-30分钟即冲过长江天险,很快抢占了敌滩头阵地和要点。接着,二野以一部横扫沿岸之敌,主力则向敌纵深挺进。后续部队亦及时登船起渡,对敌实施连续突击。

西集团的指挥部设在桐城中学,桐城地处大别山东麓,抵天柱而枕龙眠,依大江而引纵川建制1200余年以来,诗艺文苑群芳云集,学林宦海鸿儒荟萃。境内大龙山脉蜿蜒起伏,湖州河网纵横交错,为理想的屯兵之地。创办于1902年的桐城中学,

一方巨匾上铸着4个斗大的铜字一一勉成国器。刘伯承的指挥部就设在匾额右侧的图书馆。在这里刘伯承完成了渡江作战的构想。他以奇兵制胜,渡江部队登陆的地点大都选择在不便登陆的险要地带,以达出敌不意之目的。这种大胆的谋局以至于最能理解刘伯承意志的参谋长李达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21日16时30分,所有作战命令下达完毕,作战室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煤气灯的滋滋声。刘伯承端起一碗茶水,拿起一本柳公权的字帖,一口一口地啜着,一字一字地品着。李达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一手握着醋瓶,一手拿着大葱,一口醋一口葱地喝着、吃着。这是山西人李达的咖啡,是他在长期作战的极度疲惫中发明的提神灵丹。煤气灯下,二野的副政委张际春在看作战处长姚继鸣作《阵中日记》。

电话铃骤然响起,第一位从江边打电话来的是南下时任11军参谋长的杨国宇,他那抑扬顿挫的四川调由于过分的激动听起来愈加生动活泼:我们的大炮打过去喽!格老子激起的水柱子硬是有几十丈高哦!现在我们开始渡江喽!

18时,李达向军委、总前委发出第一份前线报告:

二野于马(21日)17时全线开始渡江作战,刻渡南岸者3兵团两个闭山领乌沙闸以西阵地;5兵团1个团占领黄石矶以南高地。余在续渡中。

当夜20时,发出第二份前线战告:我二野刻已知渡南岸者计3兵团七个团,5兵团两个团。

当晚24时,发出第三份前线报告:我3兵团刻已渡过四个师,预计明养,22,日拂晓11、12两军可全部渡完。5兵团之16军已渡过两个师。预计明养日拂晓前该军可渡完。4兵团情况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