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一个异常的声响触动了邱国鉴敏感的神经,他疾步跑出船舱,用警惕的目光沿甲板搜寻一圈,来到船头,突然发现锚绳被人剪断。他打开电筒,仔细察看锚绳,顿然大悟,原来这锚绳里藏有金条。他立即划小船上岸,在岸边布下天罗地网,“水鬼”上岸后被捉,黄金之谜洞穿。
(四)
这是一次艰难的航程,连续在海上颠簸了5天5夜。淡水用完了,粮食和蔬菜吃光了,用来充饥的只能是海水煮海鱼。
值得欣慰的是,不虚此行,这次海上行动大获成功,抓获3个“俘虏”。一头一尾是缉私艇,中间押着3个“俘虏”,好一个壮观的船队。
“今日船艇挂满旗。”返航了,队员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按照海上惯例,为庆贺这次满载而归的凯旋,给缉私艇挂了“满旗”。
披挂一新的缉私艇鸣着汽笛,昂首破浪,骄傲地向大海宣布:我们成功了!我们凯旋了!
5天5夜的海上颠簸,三番五次地同狡猾的走私分子周旋,队员们疲惫到了极点。返航的命令一下,他们将激动和兴奋很快带入梦乡,躺在甲板上睡着了。
队员们太年轻,还没有经受过这么艰难的海上磨练,他们太累了,回去后让他们睡上3天3夜。邱国鉴心里想。
和队员们一样,邱国鉴也是5天5夜没合眼了,不是不困,他是不能睡,不敢睡。海上情况瞬息万变,作为缉私队队长,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重任。
可一日无米,不可一日无烟,船上的粮吃光了,可邱国鉴所带的精神食粮--香烟还富富有余。海上生活太枯燥,香烟这个亲密的伴侣须臾不能离开,今天已经是第3包了,第4包烟能否迎接明天的日出?邱国鉴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烟,大口大口喝着浓茶,用来刺激那早已麻木的神经。
“哎哟--”那只不听话的夹着香烟的手,不知何时垂放在大腿上,警裤烧着了。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他多想闭闭眼,哪怕是打个盹儿,不能!他强打精神走出船舱,走上甲板,爬上顶篷。
海风撩起他的警服,飞溅的浪花亲吻他的脸颊,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轻轻举起那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用他们的行话说,叫“看风景”。他走一路看一路,这是职业留给他的习惯。
湛蓝色的大海,波光粼粼,白帆点点,多么富有诗意!邱国鉴此刻并不再迷恋这海上风光,他在履行缉私队队长的职责,轻轻地移动着手中的望远镜,用那双猎鹰般的锐目搜寻着海面上的可疑斑点。
突然,望远镜里跳出一幅可疑的画面:一台轮在鸟岛海域出现。台轮附近,一艘不明身份的机帆船在打转。
调焦、聚焦、定格。不明身份的船只清晰了,船头赫然写着两个黑字:埔渔。
埔渔,邱国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本村的渔船,船上的人全都是他熟悉的父老乡亲。该怎么办?本乡本土,乡亲乡邻,抓起来容易,抓起来后他该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更使他心疼的是“埔渔”船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异父同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他怎么也在船上?他怎么也干起了走私的行当?哥哥缉私,弟弟走私,这不是有意给自己上眼药吗?手足之情,患难与共,下得了手吗?把弟弟抓起来,那风烛残年的母想得通吗,这融洽和睦的家庭关系还能保持吗?他突然一阵眩晕,望远镜从手中滑落。
他踉踉跄跄地走下顶篷,走上甲板,冲舵手大吼一声:“停止返航!”
“队长,怎么了?”队员们被这“停止返航”的吼声惊醒,朝邱国鉴围拢过来。
“队长,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见邱国鉴脸色蜡黄,气色不对,队员们关切地问。
邱国鉴的老胃病已有年头,人人知晓。几天来,吃不好睡不好,可能是胃病复发。
邱国鉴腾地从甲板上跳起来,跑进驾驶舱一把抓过话筒:“全体注意,鸟岛发现走私船。缉私艇听我的指挥--目标,鸟岛,全速前进。”
刚才望远镜里出现的一切,如果邱国鉴视而不见,不会有人发现破绽,可他没有那样做,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党性不允许他那样做。
缉私艇全速前进。伫立船头,邱国鉴像座铁塔纹丝不动,两眼注视着远处的海面,心潮随着起伏。
“台轮和埔渔号请注意,我们是缉私艇,请你们老老实实接受检查。”缉私艇绕走私船一周,发出严重警告。
缉私艇的突兀出现,打破了走私分子的美梦,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拔锚起航。
鸣枪警告!邱国鉴见走私船图谋不轨,端起冲锋枪朝对面海礁上打了一梭子。
哎哟!埔渔号的一名船员被跳弹擦伤臀部,痛苦地呼号着。
走私分子被枪声惊呆了,龟缩进船舱。
“跨帮跳船!”邱国鉴下令并率先第一个跳上了走私船船头。
“跨帮跳船”这是海上缉私队的基本功,既要有胆识,又要有技巧,相邻的两船在海浪的作用下起伏不定,海浪上下起伏的节奏,两船之间的距离,身体的平衡与速度,都要靠丰富的经验去计算和把握。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大海,葬身鱼腹。
嗖!嗖!嗖!如凌空飞燕,似大鹏展翅,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过去,持枪威严地立在船头。
“瞧瞧,这不是阿鉴兄弟吗!快出来,自己人。”船老大定睛一看邱国鉴站在船头,急忙出来搭讪套近乎。
“在家咱们是老少爷们,在这里咱公事公办,把船上的走私货全部交出来!”邱国鉴厉声喝道。
“走私?瞧你说的,我们是出来打鱼的,从不干走私那买卖。”船老大用狡黠的目光盯着邱国鉴说。
“那好,我们进去搜!”邱国鉴朝站在船头的队员们呶了呶嘴。
“哥哥,都是本村人,何必那么认真呢?”弟弟从船舱里出来挡驾。
邱国鉴冷冷地瞅了弟弟一眼,早已看出他身上的“暗道机关”,腰里鼓鼓囊囊,和他那本来清瘦的体形极不相称。
“你身上装的是什么?”邱国鉴单刀直入地问。
“没……没什么!”弟弟吞吞吐吐极不自然地回答。可他心里明白,刚才见哥哥登上“埔渔”号,为防不测,船上的人把私货统统塞进他的腰包,那鼓鼓囊囊的腰包里,足足有80两黄金。他料定哥哥不会无情无义,从船舱走了出来。
“先从你身上检查!”
弟弟顿时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亲哥哥会六亲不认。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谁也想不到邱国鉴有此大义灭亲之举。
生产队的船被扣,亲弟弟被抓,在邱国鉴家里引起轩然大波。母亲骂他是不肖之子,弟弟和弟媳宣布和他断绝关系。儿子在学校无缘无故被打,家里的门窗玻璃常换常碎,恐吓信时常从门缝里塞进,大门上插上一把带血的匕首,妻子被骚扰得不敢回家;回娘家同样被赶了回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着这样一个不能安身的家,看着终日泪流满面的妻子和无端受辱的儿子,他的心在流血。他知道自己已走上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他没有理由退缩,因为自己是一名武警战士,是一名共产党员。
(五)
“队长,不好了,门外来了一群人,手拿木棒、铁钗,说是要找你算帐。”一缉私队员匆匆跑来报告。
“算帐?”邱国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他料定走私分子会有这一着。船被扣了,人被抓了,他们不来闹事才怪呢。
“邱国鉴,你出来,打死你王八蛋!”
“邱国鉴,你黑良心的,你不得好死!”
“警察开枪打人,打死人偿命!”
门外叫骂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门口的哨兵被打伤,蛮横的闹事者开始向院内扔石块。
“不许无理取闹!”邱国鉴突然出现在大门口,厉声喝道。
门口的担架上躲着一名年轻人,年轻人煞有介事地嚎叫着。邱国鉴心里明白,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走私分子是借机向他宣战了。
“乡亲们,我们是奉上级之命缉私的,有不对的地方,你们可以批评,但是用这种方法围攻我们,是犯罪行为。”
围攻的人渐渐地散了,驱不走的是那位披头散发的阿婆。
“阿鉴啊阿鉴,我求求你了,你要还有良心的话,就放了他们吧!”老阿婆忽儿哭,忽儿骂,忽儿跪地求情。
老阿婆早年亡夫,孤身一人,贫困和灾难苦苦折腾了她大半辈子,平日里她省吃俭用,用攒下的钱买了两枚金戒指,这是她的全部积蓄,也是她生活的全部希望。眼见得全村男女老少都走私,听说村里有些人走私发了财,老太太怦然心动.拿出这两枚“宝贝疙瘩”入了股,实指望这一回能发些财,没曾想发财不成,全折了进去。老太太心疼啊,听说缉私的“主儿”是阿鉴,在一些人的撺掇下,来这里找邱国鉴求个情。
“阿鉴啊,阿婆对得住你啊。小时候,你……你全忘了……”
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吃过阿婆的海蛎子粥,穿过阿婆亲手缝制的鞋袜,阿婆无儿无女,从小像亲生儿子一样待他,以后长大了,他也曾当面向阿婆许诺.给她养老送终。
“阿鉴啊,你是铁石心肠?你不答应,我不活了……”老人突然站起身,发疯似地朝大海走去。
邱国鉴疾步跑上去,拦住阿婆。“阿婆,你听我说……”
“我什么也不听,只问你一句话,放不放人,还有我的金戒指。”
对这样的老人还能说什么呢?不干了,我不干了!他突然失态地吼叫起来。没想到缉私这么难,光应付狡猾多端的走私分子还不够,还要应酬比走私分子还难应酬的人情网,这工作没法干!
“队长,你的电话,是大队长打来的。”通信员前来报告。
“老邱吗?”大队长的声音。
“是我。不干了!”邱国鉴余怒未消。
“思想问题以后谈,情况紧急,命令你带领缉私艇立即起航。”大队长语调严厉。“3艘机帆船在公海与走私轮相靠后,正驶向我方海域南日岛,你们派2艘缉私艇前去拦截,不可贻误战机。”
“是!”邱国鉴响亮地回答。
“大家注意,立即做好上船准备,目标:南日岛。”邱国鉴下达任务。
“队长,你刚才不是说不干了吗,才一转眼功夫又披挂上阵。”一队员和他打趣说。
“现在是执行任务。”邱国鉴一本正经地唬着脸,绕道回答了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缉私艇出发了,迎接他们的又是一场什么样战斗?
大海,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