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风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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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李子枫虽然决定把蓝天油漆厂卖给以杨啸天为首的现任领导班子,他没有筹到那么多钱,半路杀出个高立山,一下子就入股600万元,超过蓝天厂净资产的一半,按说应该做蓝天厂的董事长,却被李子枫否定了。究竟鹿死谁手?依然是个迷。媒体记者都觉得这是个特大新闻,都想争先报道。然而,都被副市长李子枫拦住了,不同意见报,稿子也就被压了起来。

最近,蓝天油漆厂突然冒出个小道消息,杨啸天想用厂里占用的120亩地作抵押,向银行贷款!

消息不胫而走,职工们议论纷纷。

“厂里的地是国有资产,怎么能为杨啸天个人贷款作抵押呢?银行也不会同意吧?”

“现在别说不合理,更别说办不成,什么事也有例外。”

“有人见杨厂长在工行正和邱行长说这事呢。”

“谁看见了?不能听风就是雨。”

“甭管看见没看见,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尽管这事没有确凿证据,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满城风雨。人们很气愤,袁刚领一伙人到工会去找齐志浩。齐志浩不满地说:“杨厂长贷款碍你们什么事呀,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听说他要用厂里的地作抵押贷款,这怎么行!”

“有证据吗?别人云亦云捕风捉影了。”

于锐正在家里歇班,有人打电话告诉他袁刚带一伙人到工会去了,就赶紧过来了。见齐志浩这种管凉不管酸的态度,不满意地说:“齐主席,大伙儿拿咱们工会当主心骨,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如果这事是真的,咱就该管。”

齐志浩叹口气说:“厂子马上就要改名换姓了,咱还不知道能干不能干呢,管那么多干什么呀!”

“齐志浩,你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管事就挪开!”

袁刚这么一嚷,众人异口同声地说:“罢免他!”

齐志浩狠狠地盯了袁刚一眼:“好小子,长本事了,要造反夺权吗?可惜现在不是文化大革命!”

于锐知道,工会主席虽然是职代会选举的,但那只是个形式,任免大权在杨啸天手里。她对大伙儿说:“事情还没搞清楚,先不要在这里嚷嚷了,回去工作吧。”

袁刚对于锐说:“于主席,这事就靠给你了,你摸摸这事准不准,如果是真的,我们坚决不允许!”说完,招呼人们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于锐越想越觉得近来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罗书记平白无故地被公安局拘留,高立山入股企业被否定,杨啸天想用厂里的地作抵押贷款买企业等等,这太不正常了。厂里占地属于企业的财产,而且已经评估计算在净资产里了,怎么能为个人贷款作抵押呢?

她边走边想,忽然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是赵大力,就问:“那事问你妹子了吗?”

“问了。”赵大力说,“我让妹子亲自问的邱行长,邱行长说正在商量这事。邱行长对杨啸天说,‘你把土地证拿来,我就给你贷款’。”赵大力的妹子在工行当办公室主任,于锐所以让他去核实这事。

事情已经证实,这是典型的自买自卖。然而,怎么才能阻止这事呢?她一时又没了主意,就打电话叫来几个知己的职工,晚上来家商议。

人们听说这事是真的,一个个义愤填膺,异口同声地说:“绝不能让他得逞!”

于锐说:“要想阻止,光空喊不行,得想办法。”

袁刚说:“咱们找工行,揭穿他的阴谋,表明我们的态度。”

有人说:“杨厂长可能早就对银行打点好了,能听咱们的吗?”

郑青说:“抵押土地要用土地证。如果我们能把土地证抓到手,他就抵押不成了。”

大家觉着这是惟一的办法。于锐问:“厂里的土地证放在什么地方?”

郑青说:“原来在财务处的保险柜里,现在不在不知道。”

有人说:“姜英肯定知道。”

一说姜英,不少人摇头说:“姜英和叶萍穿一条裤子,她知道也不会告诉咱。”

“我看未必。”于锐说,“姜英原来靠近叶萍和杨啸天,是为了当财务处副处长,杨厂长也答应过她,所以在清产核资中特别卖力气。现在这事黄了,她觉得受骗了,到处发泄不满,我看可以利用她。”

大家分析觉得可以,于锐就让郑青去把姜英叫来。

姜英来后,于锐先给她讲了当前厂里改制的情况,戳穿杨啸天的阴谋。姜英气愤地说:“杨啸天早就想买下咱们厂子,我们不能便宜了他!”

于锐说:“阻止他抵押贷款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厂里的土地证掌握在职工手里。你知道土地证放在哪儿吗?”

姜英说:“过去放在财务处的保险柜里。”

“你有保险柜的钥匙吗?”

“有。”

于锐说:“放在那里太危险,我们想把它拿过来。”

这意见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都说:“我们掌握了土地证,杨啸天休想拿它去作抵押!”

姜英为难地说:“这要等时机,不能让叶萍看见。”

“你先去看看,得下手时就下手。”

“让郑青跟我一块儿去吧。”

“好,快去快回,免得夜长梦多。”

姜英和郑青立刻去了厂里,幸好财务处没人。郑青怕人看见,站在门口放哨。姜英麻利地把保险柜打开,慌乱地找那土地证。找了半天找不见,急得满头大汗。她说:“前天还在呢,怎么没有了呢?”

姜英和郑青回去把情况一说,大伙儿一下子发毛了:“这可怎么办?”

“叶萍肯定知道这事,只有找她了。”

“她是杨啸天的心腹,找她也白找。”有人泄气了。

有人提议:“咱们直接去找杨啸天要。”

“想得太天真了。现在这是他抵押贷款的惟一凭证,怎么会给咱呢?”

一时大家又没了主意。

于锐听着大家的议论,一直在思谋着。她说:“如果是杨厂长把土地证拿了,不可能放在家里,十有八九在他的办公室里。”

“这仅是个猜测。再说,我们也没有他办公室的钥匙呀!”

袁刚说:“没钥匙就撬锁!”

“对,撬锁!”不少人赞成地随和着。

“不能用这办法。”于锐沉着地说,“打砸抢是文化大革命的做法。如果让人误解,造成犯罪,得不偿失。”

大家想想也是。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人们眼巴巴地瞅着于锐拿主意。

屋里的钟表嘀答嘀答地走着,大伙儿的心咚咚跳着。

思忖片刻,于锐说:“咱们还是先礼后兵吧。”

“先礼后兵?”姜英不知于锐的意思,反问了一句。

“明天我代表职工们去找杨厂长,把问题摊开谈。”于锐说,“我们保卫国有资产、维护职工们的合法权益,一定要做得合理合法,决不能蛮干。”

这天晚上,于锐睡得很晚。她反复考虑可能发生的情况,做着各种准备。凌晨两点了,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做了一连串的噩梦。

第二天起床,石雁见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就问:“没睡好吗?”

她苦笑笑:“没事儿。”

于锐匆匆吃过早饭,一上班就来找杨啸天。

杨啸天拿起公文包正要出门,见于锐来了,疑惑地问:“有事吗?”

“我有事问你。”

“进屋说吧。”

两人走进厂长办公室,杨啸天赶紧给于锐沏茶。于锐说:“杨厂长别客气,我不渴。”

“有啥事坐下说吧。”

于锐坐在杨啸天对面的沙发上,单刀直入地说:“杨厂长,有人说你想用厂里的地作贷款抵押,这是真的吗?”

杨啸天的脸色立刻变了,反问:“你听谁说的?”

于锐从杨啸天脸上的变化,进一步证实了人们的猜测。本想直接和他要那土地证,又觉得不妥,就坡下驴地说:“不少人这样嚷呢。”

杨啸天点燃一支烟吸着,问于锐:“你支持我买咱们厂吗?”

于锐怕打草惊蛇,答非所问地说:“职工们不管厂子卖给谁,就怕下岗丢饭碗子。”

“我要买下咱们厂,职工们一个不动!”杨啸天说得十分肯定。

“如果这样,职工们就没有顾虑了。”

杨啸天套近乎地说:“于锐,在厂里我最信任你了,下边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我。”他怕言多语失,匆匆告辞了。

晚饭以后,几个人又集聚在于锐家,想问问和杨啸天谈得怎么样。于锐向大家作了汇报,说:“看样子,听口气,就是这么回事,但我没有跟他要那土地证。”

“为什么?”

“我怕打草惊蛇,弄巧成拙。”于锐沉思一下说,“如果他把土地证提前押到银行,那就糟了。姜英,你说叶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吗?”

“叶萍肯定知道。”

袁刚插嘴说:“叶萍不和咱们一个心眼儿。”

于锐又问姜英:“叶萍有杨厂长办公室的钥匙吗?”

“有。”

于锐琢磨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对姜英说:“我看叶处长跟你不错。”

“工作上她离不开我,也特别信任我。”

“你能通过叶处长拿到杨厂长办公室的钥匙吗?”

“可以试试,但没把握。”姜英说,“这些日子,叶萍老说杨厂长的坏话,不知道他俩有了什么矛盾。”

“这太好了。”于锐心里一喜,“如果能利用他俩的矛盾,把叶萍拉过来就好了。”

“他俩的关系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郑青觉得这事不容易。

于锐说,“大家再想想办法,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姜英说:“于姐,把这事交给我吧。”

“好。”于锐答应说,“我们要想阻止杨啸天的不法行为,就一定要把土地证抓到手。”

姜英心领神会,但感到很难:“这事要瞅机会,不能操之过急。”

“情况紧急,不能拖延。如果下手晚了,就没办法挽回了!”

姜英沉重地点点头。

于锐嘱咐姜英:“一定要考虑周到,大意失荆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