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8封信中,朱光潜认为文艺创作应以形象思维为主,以抽象思维为辅。他认为形象思维就是想象,在西方,古罗马的菲罗斯屈拉特,近代英国的培根都强调过想象在文艺创作中的作用,在我国古代,屈原在《远游》中和杜甫在《咏怀古迹》里都使用过想象这个词。形象思维就是运用形象进行思维,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是两种不同的思维形式,但它们的功用是相同的,就是通过开动脑筋来掌握和解决面临的现实生活中的问题,它们既是一种实践活动,又是一种认识活动。
不同的是它们所运用的形式此外,作者在书中表现出来的“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人品和学品,也值得我们学习。作者在前言中写道:“‘四人帮’反党集团被一举粉碎之后,我才得到第二次解放,怀着舒畅的心情和老马伏枥的壮志,重理美学旧业……但今年已经八十二岁,毕竟衰老了,而且肩上负担还相当重,要校改一些译稿和文稿,带了两名西方文艺批评史方面的研究生,自己也还在继续学习和研究……”在如此高龄、如此繁忙的情况下,他还抽空为普通读者写美学普及的小册子,有何名有何利?还不是为了美学、美育的理想吗?这本书的本身,就是“美”的体现。我们握着这本书,难道不感到沉甸甸的吗?这不但因为这是大师的名著,更因为这是“道德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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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怎样学美学?
西方有一句谚语:“条条大路通罗马”,足见通罗马的路并非只有一条。各人资禀不同,环境不同,工作任务的性质不同,就难免要走不同的道路。学美学也是如此,没有哪一条是学好美学的唯一的路,我只能劝诸位少走弯路,千万不要走上邪路。“四人帮”在文艺界进行法西斯专政时,我们都亲眼看到一些人在买空卖空,弄虚作假,公式随便套,帽子满天飞,或者随风转舵,哪里可谋高官厚禄,就拼命往哪里钻,不知人间还有羞耻事。这是一条很不正派的邪路,不能再走了。再走就不但要断送个人的前途,而且要耽误我们建设四个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大业。
我们干的是科学工作,是一项必须实事求是、玩弄不得一点虚假的艰苦工作,既要有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恒心,也要有排除一切阻碍和干扰的勇气。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末尾曾教导我们说:“在科学的入口处,正象在地狱的入口处一样,必须提出这样的要求:‘到这里人们就应该排除一切疑虑;这个领域里不容许有丝毫畏惧!’”归根到底,这要涉及人生态度,是敷敷衍衍、蝇营狗苟地混过一生呢?还是下定决心,做一点有益于人类文化的工作呢?立志要研究任何一门科学的人首先都要端正人生态度,认清方向,要“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一切不老实的人做任何需要实事求是的科学工作都不会走上正路的。
正路并不一定就是一条平平坦坦的直路,难免有些曲折和崎岖险阻,要绕一些弯,甚至难免误入歧途。哪个重要的科学实验一次就能成功呢?“失败乃成功之母”。失败的教训一般比成功的经验更有益。现在是和诸位谈心,我不妨约略谈一下自己在美学这条路上是怎样走过来的。我在一九三六年由开明书店出版的《文艺心理学》里曾写过这样一段“自白”:从前我决没有梦想到我有一天会走到美学的路上去。我前后在几个大学里做过十四年的大学生,学过许多不相干的功课,解剖过鲨鱼,制造过染色切片,读过艺术史,学过符号逻辑,用过薰烟鼓和电气反应仪器测验过心理反应,可是我从来没有上过一次美学课。我原来的兴趣中心第一是文学,其次是心理学,第三是哲学。因为欢喜文学,我被逼到研究批评的标准,艺术与人生,艺术与自然,内容与形式,语文与思想等问题;因为欢喜心理学,我被逼到研究想象与情感的关系,创造和欣赏的心理活动,以及文艺趣味上的个别差异:因为欢喜哲学,我被逼到研究康德、黑格尔和克罗齐诸人的美学著作。这样一来,美学便成为我所欢喜的几种学问的联络线索了。我现在相信:研究文学、艺术、心理学和哲学的人们如果忽略美学,那是一个很大的欠缺。
事隔四五十年,现在翻看这段自白,觉得大体上是符合事实的,只是最后一句话还只顾到一面而没有顾到另一面。我现在(四五十年后的今天)相信:研究美学的人如果不学一点文学、艺术、心理学、历史和哲学,那会是一个更大的欠缺。
《谈美书简》代前言。
五文学成就。
《谈美书简》是在广泛研究西方现代文学基础之上来谈论美及美学的。强调通俗性,以平易亲切的口吻深入浅出,娓娓道来,作者没有罗列专用术语,而是先从“谈人”开始的。作者是从人类学和古代社会的研究来看艺术和美的起源。
作者有着丰厚的中西学文化功底。因此,在书中尽可能为读者提供开阔广博的知识背景,熔各家的学说于一炉,使读者在欣赏和研究美学问题时不再是枯燥乏味,而是兴趣盎然,这有助于对抽象美学概念的深入理解。如《谈人》中写道:“世间事物最复杂而难懂的莫过人,懂得人就会懂得你自己。希腊人把‘懂得你自己’看做人的最高智慧,可不是吗?人不像木石只有物质,而且还有意识,有情感,有意志,总而言之,有心灵。西方还有一句古谚:“‘人有一半是魔鬼,一半是仙子。’魔鬼固诡诈多端,仙子也渺茫难测。”短短一段文字,有参照对比,有比喻引用,有分析说理。笔法看似轻灵,然而行云流水之后,却已透彻精辟地论出了人的复杂及变幻莫测。这样的例子在书中比比皆是,既体现了一流美学大师扎实的美学功底,更凸显“美学老人”献身学术,执著探索的可贵精神。
六名家点评。
光潜先生理论以外的文字确实另有一种气象。他和宗白华先生一样,都提倡“不通一艺莫谈艺”,对文学尤多会心,又曾是现代“京派”的中坚,倘若卸去理论的华衣,他还是一个过硬的词章家,不像后来的“美学工作者”,除几条半通不通的理论外,谈到文学艺术,简直要隔上十万八千里。光潜先生的文章,尽管有时轻于变化,不能持论,但济之以学识,增之以藻采,从容不迫,明白晓畅,又实在是一个优点。
郜元宝《〈朱光潜〉编后记》
《语文常谈》
现代汉语的入门读物。
作者:吕叔湘。
文体:散文。
成书年代:1980年。
一作者介绍。
吕叔湘(1904~1998),中国语言学家。近代汉语学的拓荒者和奠基人。江苏丹阳人。曾就读于丹阳县高等小学、江苏省常州高级中学。1922年考入国立东南大学(原南京高等师范学校,1928年更名中央大学,1949年更名南京大学),就读于外国语言文学系,1926年毕业。毕业后曾在丹阳中学、苏州中学任教。1936年赴英国留学,先后在牛津大学人类学系、伦敦大学图书馆学科修读。1938年回国后,历任云南大学文史系副教授、华西协合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金陵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研究员兼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1952年起任中国科学院语言所研究员。曾任中国科学院语言所所长、中国语言学会会长、《中国语文》杂志主编等。
二作品档案。
吕叔湘在云南大学任教期间发表了他的第一篇有关汉语语法的文章,从此走上了语言研究之路。其后70多年的学术生涯中,吕先生一直孜孜不倦于语言教学、语言研究和语文知识的普及工作,他笔耕辛勤,著作有《中国文法要略》、《文言虚字》、《语法修辞讲话》、《汉语语法论文集》、《汉语语法分析问题》、《现代汉语八百词》、《近代汉语指代词》、《吕叔湘语文论集》、《语文常谈》等。其中,他的成名作《中国文法要略》是探索汉语自身特点的经典著作之一,对以后的汉语语法研究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他的《文言虚字》则秉承了他普及语文知识的宗旨,是一部极有助于语文入门学习以致登堂入室的著作。
《语文常谈》一书中的八篇文章原是1964年应《文字改革》月刊之约而做,因为文革,当时只登载了前七篇。1980年以后,作者为了进一步普及语言文字常识,才将八篇旧稿重新整理,集篇成书出版。因为文章写作的时间较早,受当时普及文化、扫除文盲的影响,书中的部分内容比如不必“谈音色变”、文字拼音化在今天看来已经意义不大,读者在阅读时应注意分析。不过,也同样是因为成文于上世纪60年代,本书内容平易实用,文笔晓畅易懂,极其适合作为现代汉语的入门读物。
三内容概要。
《语文常谈》是一部讨论汉语常识问题的文集,书中分章阐述了语言与文字的关系、汉字读音、文字三要素、语句的结构、词义与句义、古今语言变化、方言与普通话、汉字改革与拼音化等几个问题。采用聊家常式的口吻与语言,叙述精要,深入浅出,生动幽默,澄清了很多错误观点和认识,对提高语文水平很有帮助。
第一章是关于语言和文字的内容。吕先生认为只有人类有真正的语言,只有人类才能使用语言来交际。鹦鹉可以学习人类的语言,但它只是将它学到的东西作为现成的公式来说,不会加以变化。文字不同于语言,是记录语言的工具,和语言相互影响、相互促进。文字是为语言服务的,不可能超脱语言。文字起源于图画,它产生之初就紧紧地和语言结合在一起了,文字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其服务于语言的命运。文字和语言也不完全一致,语言不能超越时间和地域的限制,文字可以达于四方、播于古今,但文字没有丰富的表情,无法记录说话时的语气、态度。要使语言更好地为我们服务,必须语言和文字两条腿走路。
第二章介绍了字音的“声、韵、调”。这一章中,吕先生从人们熟知的绕口令说起,首先解释了存在于联绵字中的双声和叠韵:双声就是两个字的声母相同;叠韵就是两个字的韵母和声调相同。接下来很自然地谈到了给汉字注音,并且对各个汉语拼音字母的功能作了详尽而简明的阐述。第三部分提到了字音的三要素:声母、韵母、声调,这三要素都有区别意义的作用,许多方言和古代语言中的声调不同于普通话的声调,或者调类不同;或者即使调类相同,调值也不同。吕先生由此谈到了声、韵、调在文学上的应用,指出:文学上的“韵”不同于通常所说的.“韵母”。
第三章介绍了汉字的三要素:形、音、义。汉字的形、音、义关系十分复杂,吕先生将三者纷繁纠葛的现象概括为异体字、异读字、同音字、多义字四种。
第四章介绍了语言的字、词、句。三者都是汉语中最重要的单位,吕先生对他们从历史和现状两个方面作了详尽的阐述。
第五章介绍了意义的问题。吕先生认为字义是约定俗成的,字义和词义在语言中辗转相生,这里的“字义”实际上指的是语素义。即什么音与什么义结合是任意的,一旦结合形成之后又必须强制遵守;“字义”以词的身份进入句子以后就变成了具体的“词义”,“词义”与“字义”关系复杂,比如“跑”在“跑腿”、“跑码头”中就不同。关于意义,除了“字义”、“词义”的纠葛外,还有语境义、隐含义、言外之义等。
第六章是关于语言古今变化的内容。吕先生在本章中分别介绍了古今“字”的变化,最后还有书面语体的变化,提到了从文言到白话的发展过程。
第七章是关于方言不同的问题。汉语有许多种方言,吕先生认为,各方言间语法差异不大,主要是语音和词汇方面差异很大,而其中语音差异最突出。词汇差异要注意日常语汇和文化语汇,另外各方言间的词汇也不是一对一的关系。
第八章是关于文字改革的内容。吕先生热情呼吁实现汉字拼音化,他列举了许多汉字的弊处,认为汉字应该走上拼音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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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也就是说话,好像是极其稀松平常的的事儿。可是仔细想想,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正是因为说话跟吃饭、走路一样的平常,人们才不去想它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其实这三件事儿都是极不平常的,都是使人类不同于别的高等动物的特征。别的动物都吃生的,只有人会烧熟了吃。别的动物,除了天上飞的和水里游的,走路都是让身体跟地面平行,有几条腿使几条腿,只有人类直起身子来用两条腿走路,把上肢解放出来干别的、更重要的活儿。同样,别的动物的嘴只会吃东西,人类的嘴除了吃东西还会说话。
记得在小学里读书的时候,班上有一位“能文”的大师兄,在一篇作文的开头写下这么两句:“鹦鹉能言,不离于禽;猩猩能言,不离于兽。”我们看了都非常佩服。后来知道这两句话是有来历的,只是字句有些出入。又过了若干年,才知道这两句话都有问题。鹦鹉能学人说话,可只是作为现成的公式来说,不会加以变化(所以我们管人云亦云的说话叫“鹦鹉学舌”)。只有人们的说话是从具体情况(包括外界情况和本人意图)出发,情况一变,话也跟着变。至于猩猩,根据西方学者拿黑猩猩做试验的结果,它们能学会极其有限的一点符号语言,可是学不会把它变成有声语言。人类语言之所以能够“随机应变”,在于一方面能够把语音分析成若干音素(当然是不自觉地),又把这些音素组合成音节,再把音节连缀起来,音素数目有限,各种语言一般都只有几十个音素,可是组成音节就可以成百上千,再组成双音节、三音节,就能有几十万、几百万。另一方面,人们又能分析外界事物及其变化,形成无数的“意念”,一一配以语音,然后综合运用,表达各种复杂的意思。一句话,人类语言的特点就在于能用变化无穷的语音,表达变化无穷的意义。这是任何其他动物办不到的。
人类语言采用声音作为手段,而不采用手势或图画,也不是偶然的。人类的视觉最发达,可是语言诉之于听觉。这是因为一切倚赖视觉的手段,要发挥作用,离不开光线,夜里不成,黑暗的地方或者有障碍物的地方也不成,声音则白天黑夜都可以发挥作用,也不容易受阻碍。手势之类,距离大了看不清,声音的有效距离大得多。打手势或者画画儿要用手,手就不能同时做别的事,说话用嘴,可以一边儿说话,一边儿劳动。论快慢,打手势赶不上说话,画画儿更赶不上。声音唯一不如形象的地方在于缺乏稳定性和持久性,但在原始社会的交际情况下,这方面的要求是次要的,是可以用图形来补充的。总之,正是由于采用了嘴里的声音作为手段,人类语言才得到前程万里的发展。
节选自《语文常谈》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