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厚黑学(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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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厚黑丛话(7)

我有六十二岁的老学生黄敬临,他要求入厚黑庙配享,我业已允许,写入厚黑丛话,读者想还记得,他在成都百花潭侧,开一姑姑筵,备具极精美的肴馔,招徕顾主,读者或许照顾过,昨日到他公馆,见他正在凝神静气,楷书《资治通鉴》,我诧异道:“你怎么干这个事?”他说:“我自四十八年岁以后,即矢志写书,已手写《十三经》一通,补写《新旧唐书合钞》、《李善注文选》、《相台礼记》、《坡门唱和集》各一通,现在打算再写一部《资治通鉴》,以完夙愿。”我说:你这种主意就错了,你从前历任射洪、巫溪、荣经等县知事,我游迹所至询之人民,你政声很好,以为你一定在官场努力,干一番惊人事业,归而询知,退而庖之,自食其力,不禁大贺曰:‘真吾徒也,特许入厚黑庙配享。’不料你在于这个生活。须知古今这一类生活的人,车载斗量,有你插足之地吗?庖师是你特别专长,弃其所长而与人争胜负,何苦乃尔!鄙人所长者厚黑学,故专讲厚黑学,你所长者庖师,不如把所写《十三经》与夫《资治通鉴》等等,一火而焚之,撰一部食谱,倒还是不朽的盛业。”

敬临闻言,颇以为然,说道:“往年在成都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充烹饪教师,曾分‘薰、蒸、烤、烘、爆,酱、卤、鲜,錂、糟’十门,教授学生。今打算就此十门,条分缕析,作为一种教科书,但兹事体大,苦无暇晷,奈何!”我说:“你又太拘了,何必一做就想做完善,我为你计,每日高兴时,任写一二段,以随笔体裁写出,积久成帙,有暇再把它分出门类,如无暇,既有底本,他日也有人替你整理,倘不及早写出,将来老病侵寻,虽欲写,而力有不能,悔之何及!”敬临深感余言,乃著手写去。

敬临的烹饪学,可称家学渊源,其祖父由江西宦游到川,精于治,为其子聘,妇非精烹饪者不合适,闻陈氏女,在室,能制咸菜三百余种,乃聘之,即敬临母也。于是以黄陈两家烹饪冶为一炉。清末,敬临宦游北京,慈禧后赏以四品衔,供职光禄寺三载,复以天厨之味,融合南北之味。敬临之于烹饪,真可谓集大成者矣,有此绝艺,自己乃不甚重视,不以之公诸世而传诸后,不亦大可惜乎,敬临勉乎哉。

古者有功德于民则祀之,我常笑,孔庙中七十子之徒,中间一二十人有言行可述外,其大半则姓名亦在若有若无之间,遑论功德,徒以依附孔子末光,高坐吃冷猪肉,亦可谓僭且滥矣。敬临撰食谱嘉惠后人,有此功德,自足庙食千秋,生前具美馔以食人,死后人具群馔以祀之,此固报施之至平,正不必依附厚黑教主,而始可不朽也,人贵自立,敬临勉乎哉。

孔子平日饭蔬饮水,后人以其不讲肴馔,至今以冷猪肉祀之,腥臭不可向迩,他日厚黑庙中,有敬临配享,后人不敢不以美馔进,吾可傲于众曰:吾门有敬临,冷猪肉可不入于口矣,是为序。

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六日,李宗吾,于成都

读者只知我会讲厚黑学,殊不知我还会作各种散文,诸君如欲表彰先德,有墓志传状等件,请我作,包管光生泉壤,绝不会蹈韩昌黎谀墓之嫌。至于作寿文,尤是拿手好戏,寿星老读之,必多活若干岁。君如不信,有谢慧生寿文为证,寿文曰:

慧生谢兄,六旬大庆,自撰征文启有云:“知旧矜之而赐之以言,以纠过去六十年之失,乃所愿承,苟过爱而望去年之延,多为之辞,乃多持,(慧生名)之惭且俛,益不可仰矣。”细语。慧生与我同乡,前此之失,唯我能纠之,若欲望其年之延,我也有妙法,故特撰此文以献。

民国元年二三月,我在成都报上发表厚黑学,其时张君列五,任四川副总督,有天见着我说道:“你疯了吗?甚厚黑学,天天在报上登载,成都近有一伙疯子,巡警总督杨莘友,成都府知事但怒刚,其他如卢锡聊、方琢章等,朝日跑来同我吵闹,我将修一疯人院,把这些疯子,一齐关起来,你这个乱说大仙,也非关在疯人院不可。”我说:“噫!我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你把我认为疯子,我替你的甑子担忧。”后来列五改任民政长,袁世凯调之进京。他把印交了,第二天会见我说过:“昨夜谢慧生说:‘细想起来,李宗吾那个说法,真是用得着。’我拍案叫道:‘田舍奴,我岂忘哉!疯子的话,都听得吗?好倒好,只是甑子已经倒了,今当临别赠言,我告诉你两句‘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哪知他信道不笃,后在天津织袜,被袁世凯逮京枪毙。他在天牢内坐了两个月,不知五更梦醒之时,曾想及四川李疯子的学说否,宣布死刑时,列五神色夷然,负手旁立,作微笑状,同刑某君,呼冤忿骂,列五呼之曰:‘某君!不说了!今日之事,你还在梦中。’大约列五此时,大梦已醒,知道今日之死,实系违反疯子学说所致。”

同学雷君铁崖,留学日本,卖文为活,满肚皮不合时宜,满清末年跑到西湖白云寺去做和尚。反正时,任孙总统秘书,未岁辞职,作诗云:“一笑飘然去,霜风透骨寒,八年革命党,半月秘书官,稷下竿方滥,邯郸梦已残,西湖山色好,莫让老僧看。”他对时事,非常愤懑,在上海,曾语某君言:“你回去告诉李宗吾,叫他厚黑学,少讲些。”旋得疯癫病,终日抱一瓶酒,逢人即乱说,常常独自一人,倒卧街中,人事不醒,警察看见,把他弄回,时愈时发,民国九年竟死。我这种学说,正是医他那种病的妙药,他不惟不照方服药,反痛诋医生,其死也宜哉。

列五铁崖,均系慧生兄好友,渠二人反对我的学说,结果如此,独慧生知道,疯子的学说,用得着,居然活了六十岁,倘循着这条路走去,就再活六十岁也是很可能的。我发明厚黑学二十余年,私塾弟子遍天下,尽都轰轰烈烈,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事业,偏偏同我讲学的几个朋友,列五铁崖而外,如廖君绪初,杨君泽溥,王君简恒,谢君绶青,张君荔丹,对于吾道,均茫无所得,先后憔悴忧伤以死,慧生于吾道,似乎有明瞭的认识了,独不何以解蛰居海上,寂然无闻,得非过我,而不入我室耶?然因其略窥涯涘,亦获享此高寿,足徵吾道至大,其用至妙,进之可以干惊天动地的事业,退之亦可延年益寿,今昔远隔数千里,不获登堂拜祝,谨献此文,为慧生兄庆,兼为吾党劝,想慧生兄读之,当亦掀髯大笑,满饮数觞也。

民国二十四年元月,弟李宗吾拜撰

后来我在重庆,遇著慧生侄又华,新自上海归来,说道:“家叔见此文,非常高兴,说道‘李先生说我,还要再活六十岁,那个时候,我也有八九十岁了,恐怕还活我不赢’。”子章骰髅,不过愈疟疾而已,陈琳檄文,不过愈头风而已,我为学说,直能延年益寿。诸君试买一本读读,比吃红色药丸,参茸卫生丸,功效何啻万倍。

民国二年,讨袁失败后,我在成都,会着一人,瘦而长,问其姓名,为隆昌黄容九,他问了我的姓名,面貌惊愕色,说道:“你是不是讲厚黑学那个李某?”我说:“是的,你怎么知道?”他说:“我在北京听见列五说过。”我想:列五能在北京,宣传吾道,一定研究有得,深为之庆幸。民三下半年,我在中坝省立第二中学,列五由天津致我一信,历叙近况,及织袜情形,并说当局如何如何与他为难。我读了,失惊道:“噫!列五死矣,知而不行,奈何!奈何!”不久,曰闻被逮入京。此信我已裱作手卷,谓名人题跋,以为信道不笃者戒。

列五是民国四年,一月七日,在天津被逮,三月四日,在北京枪毙,如今整整的死了二十一年,我这疯子的徽号,起初是他喊起的,诸君旁观者清,请批评一下,究竟我是疯的,他是疯的?宋朝米芾,人呼之为“米痴”,一日苏东坡请客,酒酣,米芾起言曰:“人呼我为米癫?请质之子瞻。”苏东坡笑曰:“吾从众。”我请诸君批评,我是不是疯子?诸君一定说:“吾从众。”果若此,吾替诸君危矣!且替中华民国危矣!

何以故?曰:有张列五的先例在,有民国过去二十四年的历史在。

原载成都《华西日报》一九三五年十一月至十二月

厚黑学的应用...........................................................................................................................................

去岁(二十四年)元旦,华西报的元旦增刊上,我作有篇文字,题曰“元旦预言”,我的预言,是“中国必兴,日本必败”八个字,这是我从厚黑史观推论出来,必然的结果,不过文中未提明厚黑学三字罢了。今年华西报发元旦刊,先数日总编辑请我做篇文章,我说:做则必做,但我做了,你则非刊上不行,我的题目,是“厚黑年”三字。他听了默然不语。所以二十五年华西报元旦增刊,诸名流都有文字,独莫有厚黑教主的名字,就是这个原因。我认为民国二十五年,是中国的厚黑年,也即是一千九百三十六年,为全世界的厚黑年,诸君不信,请详考事实。

昔人说“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我于民国元年发表厚黑学,自今已二十五年,我在四川一省内,遗臭万年的工作,算是做了四百分之一,仰俯千古,常以自豪。所以民国二十五年,在我个人方面,也可说是厚黑年,是应该开庆祝大会的。我想:我的信徒,将来一定会仿耶稣纪年的办法,以厚黑纪年,使厚黑学三字与国同休,每二十五年,开庆祝大会一次,自今以后,再开三百九十九次,那就是民国万年了。我写至此处,不禁高呼曰:中华民国万岁!厚黑学万岁!

去年吴稚晖在重庆时,新闻记者友人毛畅熙,约我同去会他。我说:我何必去会他的,他读尽中外奇书,独莫有读过厚黑学,他自称是大观园中的刘姥姥,此次由重庆,到成都,登峨眉,游嘉定,大观园中的风景和人物,算是看过了,独于大观园方面,有一个最清白的石狮上,他却未见过。欢迎吴先生,我也去了来,他的演说,我也听过,石狮子看见刘姥姥在大观园进进出出,刘姥姥独未看见石狮子,我不去会他,特别与他留点憾事。

有人听见厚黑学三字,即骂曰:“李宗吾是坏人。”我即还骂之曰:“你是宋儒。”要说坏,李宗吾与宋儒,同是坏人;要说好,李宗吾与宋儒,同是圣人。就宋学言之,宋儒是圣人,李宗吾是坏人;就厚黑学言之,李宗吾是圣人,宋儒是坏人。故骂我为坏人者,其人即是坏人,何以故?是宋儒故。

我所最不了解者,是宋儒去私之说。程伊川身为洛党首领,造成洛蜀相攻,种下南渡之祸,我不知他的私字去掉了莫有?宋儒讲性善,流而为洛党,在他们目中视之,人性皆善,我们洛党,尽是好人,惟有苏东坡,其性与人殊是一个坏人。王阳明讲致良知,满街都是圣人,一变而为东林党,吾党尽是好人,惟有力抗满清的熊廷弼是坏人,是应该拿来杀的。清朝的皇帝,披览廷弼遗疏,认为他的计划实行,满清断不能入关,悯其忠而见杀,下诏访求他的后人,优加抚恤,而当日排挤廷弼,并且想杀他的,不是别人,乃是至今公认为忠臣义士的杨涟、左光斗等,这个道理,拿来怎讲?呜呼洛党!呜呼东林党!我不知苍颉夫子,当日何苦造下一个党字,拿与程伊川、杨涟、左光斗一般贤人君子这样用!奉劝读者诸君,与其研究宋学、研究王学,不如切切实实的,研究厚黑学好了。

人心如磁石一般,我们学过物理学,即知道:凡是铁条,都有磁力,因为内部分子凌乱,南极北极相消,才显不出磁力来。如用磁石在铁条上引导一下,内部分子,南北极排顺,立即发出磁力来。我国四万万人,本有极大的力量,只因内部凌乱,致受列强的欺凌,我们只要把内部力线排顺,四万万人心理,走在同一的线上,发出来的力量,还了得吗?问:内部分子,如何才能排顺?我说:你只有研究厚黑学,我所写的厚黑丛话,即是引导铁条的磁石。

我国有四万万人,只要能够联为一气,就等于联合了欧洲十几国,我们现受日本的压迫,与其哭哭啼啼,跪求国联援助,跪求英美诸国援助,毋若哭哭啼啼,跪求国人,化除意见,先把日本驱逐了,再说下文。人问:国内意见,怎能化除?我说:你把厚黑学广为宣传,使一般人了解厚黑精义,及厚黑学使用法,自然就办得到了。

我发明厚黑学,一般人未免拿来用反了,对列强用厚字,摇尾乞怜,无所不用其极,对国人用黑字,排挤倾轧,无所不用其极,以致把中国闹得这样糟。我主张翻过来用,对国人用厚字,事事让步,任何气都受,任何旧帐都不算。对列强用黑字,凡可以破坏帝国主义者,无所不用其极,一点不让步,一点气都不受,一切旧帐,非算清不可。然此非空言所能办到,其下手方法,则在调整内部,把四万万根磁力线排顺,根根力线,直射帝国主义者,这即是我说的“厚黑救国”。

我们学物理化学,可先在讲室中试验,惟有国字这个东西,不能在讲室中试验。据我看来,还是可以试验的,观在五洲之中,各国林立,诸大强国,互相竞争,与我国春秋战国时代是一样的,我们可以说:现在的五洲万同,是春秋战国的放大形,当日的春秋战国,即是我们的试验品。

春秋时,周天子失去了统驭能力,诸侯互相攻伐,外夷乘间侵入,弱小国很受蹂躏,与现在情形是一样的。楚国把汉阳诸姬灭了,还要问鼎中原,与日本灭了琉球高丽,进而占据东北四省,进而想并吞中国是一样的。那个时候,一般人正寻不着出路,忽然跳出一个大厚黑家,名曰管仲,霹雳一声,揭出“尊周攘夷”的旗帜,用周天子的名义,驱逐外夷,保全弱小民族的领土,大受一般人的欢迎。他的办法,是纠合诸侯,把弱小民族的力量集中起来,向外夷攻打,伐山戎以救燕,伐狄以救卫邢,这是用一种合力政策,把外夷各个击破。以那时国际情形而论,楚国是第一强国,齐虽泱泱大国,但经襄公荒淫之后,国内大乱,桓公即位之初,长勺之战,连鲁国这种弱国,都战不过,其衰弱情形可想。召陵之役,竟把楚国屈伏。全由管仲政策适宜之故。我国在世界弱小民族中,弱则有之,小则未也,很像春秋时的齐国,当今之世,“管厚黑”复生,他的政策,一定是:“拥护中央政府,把全国力量集中起来,然后进而联合弱小民族,把他全世界力量集中起来,向帝国主义攻打。”基于此种研究,我国当九一八事变之后,早就该使下厚黑学,退出国际联盟,另组一个“世界弱小民族联盟”,与那个分脏集团的国联,成一个对抗形势,由我国出来,当一个齐桓公,领导全世界被压迫民族,对帝国主义争斗。

到了战国,国际情形又变,齐楚燕赵韩魏秦,七雄并立,周天子已经扶不起来,纸老虎成了无用之物,尊周二字,说不上了。楚在春秋时,为夷狄之国,到了此时,攘夷二字,更不适用。七国之中,秦最强,骏骏乎,有并吞六国之势。于是第二个大厚黑家苏秦,挺身出来,提倡联合六国,以抗秦国,即是联合众弱国,攻打一强国,仍是一种合力政策,可说是“管仲厚黑政策的变形”。基于此种研究,我们可把世界帝国主义,合看为一个强秦,把全世界弱小民族,看作六国,当然组织一个“弱小民族联盟”,以与帝国主义周旋。

诸君莫把苏秦的法子小视了,他是经过引锥刺股的工夫,揣摹期年,才研究出来。他这种法子,含有甚深的道理,他得的太公阴符,阴符是道家之书,古阴符不传,现行的阴符,是伪书。我们既知是道家之书,就可用老子的道德经来说明,老子一书,包藏有精深的厚黑原理,战国时厚黑大家文种、范蠡,汉初厚黑大家张良、陈平等,都是从道家一派出来的。管子之书,汉书艺文志,列入道家,所以管仲的内政外交,暗中以厚黑二字为根据。鄙人发明厚黑学,进一步研究,创一条定理“心理变化,循力学公例而行”,去读老子之书,就觉得处处可用力学公例来解释,将来我讲“中国学术”时,才来逐一说明。此时谈厚黑外交,我只能说,苏大厚黑的政策,与老子学说相合,与力学公例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