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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冯建军买了一辆铃木125摩托车,这便是何斌在街上等公共汽车时,碰见他骑的那辆摩托车。那天他不过是才买一个星期,天天骑着摩托车在街上疯跑,显示他搞发了,这是任何一个赚了钱的年轻人都有的心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只能望洋兴叹!没有办法解释的。冯建军就是想在张小英的同事面前显示他和他们用两条腿走路就是不一样。一个是用长在身下的两条腿走路,一个却是现代工业文明的拥有者,胯下两只轮子非常卖力地滚动着,区别就在这里。他买这辆摩托车不是为了别的,完全是为了给张小英看。瞧,你看,它多么漂亮。目的就是这么直奔主题!

钱是什么东西?钱就是把你进行改变的东西!让你脱下旧衣服穿上新衣服,让你脱下烂皮鞋穿上新皮鞋,让你把抽低档的长沙烟改抽美国烟。你假若有更多的钱,你后面还会有跟帮呢,那么你就可以耀武扬威地来来去去,味道就是不一样。冯建军是幸福街第一个骑摩托车的(就正如他是幸福街第一个开商店的一样),漂亮的摩托车在小街上驶来驰去,当然就很惹人羡慕。“你搞强了啰。”一些年轻人看见他,亲热地打招呼说。

“抽烟抽烟。”他忙递美国烟给对方。

“呷你的洋烟哎。”后者高兴地说。

“都是朋友,不说空话。”

“你现在是幸福街混得最有式样的。”后者说,“你真的不错咧。”

冯建军自然是很高兴地一笑,然后骑着摩托车一飘就上街了。他并不要到哪里去,但他喜欢骑着摩托车到处看看,尤其喜欢骑着摩托车到办事处门前转转,到那里面去走一圈。他就是要让别人知道他喜欢张小英,他追求张小英。张小英是他爱情的彼岸。“张小英在不?”他一走进计划生育办公室,就非常自以为是地问。

办公室的女人瞅着他,笑笑,“在楼上”或者“出去了”,就这样回答他。

有天,他走进办公室,张小英不在,张小英的那个女同事看着他,由于熟了,对他说话就很随便。“你这么喜欢张小英,你又不离婚呢?”她说。

“会有这一天的。”他说,“现在是张小英还没有表态和我好。”

“硬要等她表态?你要先跟她创造条件。”那个女人开玩笑说,“你有老婆,她表什么态?她表态不是第三者插足?”

“离婚不容易,也很简单。”他说,“随便就离了。”

这句话只是图一时快活说的。话虽从嘴里说出去了,意思却存在心里了。不能说在此之前他没有这个想法,但这种想法不鲜明,或者说还只是一颗埋在心田上的种子,但那天上午这颗种子发芽了,露出了两片鲜嫩的绿叶。当他骑着摩托车回到家里,当她着见彭嫦娥那张脸(老风景),他觉得她真的是要身材没身材(比起舞蹈演员来说她当然不显得身材婀娜),要长相没长相。那双画眉眼睛看上去也不顺眼了,像鸡眼睛。“你这鳖还没做饭,”他找她的骂说,“我一看见你就有一脾气。”

她莫名其妙地瞥着他,“你神经了吧?开口就没好话!”她说。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他故意恶声恶气说,把头盔往床上一丢,“我今天脾气不好就是的,你留神点,招呼我打人!”

“你一走进来就疯子样的。”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大的火,“你有点宝。”

“你只说我宝啰宝啰,招呼我打得你嘴巴出血。”他横她一眼道。

“你在哪里遇到不顺心的事,回来找我发气?”她不懂地望着他,“我又没惹你。”

“你莫问,反正我看见你就不舒服。”

“我看见你也不舒服。”她回击说,“你不得了样的!”

那天只是吵架,但第二天晚上他却动起了手。动手的原因也是不足以动手的。

十点多钟,他骑着摩托车回来,对她命令说:“跟我打盆热水洗脸看。”

她没有动,她对他这一向的表现不满意。他一天到晚骑着摩托车在外面飘,回来吃了饭又骑着摩托车出去玩,不把家当家,明显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没有动。

“我喊你去打盆洗脸水,你没听见?”他审视着她。“听见吗?”

“你自己晓得打,要我打什么?”她回答道。

“老子要你打。”他恶道。

她冷笑一声,不望他,把脸扭到了天花板上,她的冷笑让他有火,她身上的一切都让他生气!他走上来,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她腿一脚,“去打水去。”他说。

“不打。”

“你不打是不?”他说,用手指了她胸脯一下。

“我越劲不得打。”她坚决地说,“凭什么你从外面玩了回来,还要老子打洗脸水?你怕你真的是毛主席哦!”她把身体扭到一边。

“你想挨打是不?”

“你打就打,我什么蛮怕你啰。”她说。

他往她胸脯上就是一拳,这一拳并不重,但足以点燃“战火”!她反击了他一下,也是用拳头反击的,打在他的手臂上。“哎呀,”他怒火万丈了,“你还敢打我啊。你活久了。”他说着,一拳打在她肩膀上,把坐在铺上的她打倒了。

这一拳打在她肩膀上有些疼,她愤怒地用脚踹了他腿一脚。他扑上去,照着她脸上就是一掌,又掴了她一个耳光。“你活久了。”他凶道。

这两下打得很重,打得她眼睛里冒出了金花。她疼得哭了,她不敢再进行自卫反击,她害怕他更凶地殴打她。她清楚他心里有什么事,想打人。她斗他不赢,她只是哭……

冯建军见她哭,也无意再打她,转身走了出来。他决定再到办事处张小英房里看看,他一小时前骑着摩托车到那里找她时,她房里没灯。他估计她是在有意回避他的爱情。他觉得她好像有点躲着他,还有点怕他一样。这主要是因为我有老婆孩子,他伤心地想。我有老婆孩子。我当年要是没结婚,现在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老婆和孩子成了我和她中间的障碍,像一条河,把我和她隔在大河两岸。他这么想着,走进了办事处的大门。他抬头一看,见张小英的房间有亮,灯光从那扇挂着绿窗帘的窗户透了出来,泻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梢上。她在屋里,他心里一阵激动,加快步子向楼上迈去。

张小英正在房里洗脚,关着门。她正打算洗完脚上床睡觉。这时她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径直走到她房门前,并叩门。她猜到了来者是他。“谁啊?”她这样问道。

“我。”他回答说,“冯建军。”

“等一下,”她说,“我在洗脚。”

他在门外等了两分钟,门开了。她脸上露出一种不太自然的笑容,那是一种内心骚动却做出平静的笑容,这种笑容当然就像蜡做的,不自然。“我正准备睡觉。”她说。

“我九点多钟来时,你没在屋里。”他说。

“我在我父亲家里看电视。”她说,“有什么事吗?”

“没事,心里不快活,就来找你。”

她对他一笑,偏着头望着他:“什么不决活?”

“就是你,你让我不愉决。”他说。这句话只是冲口而出的,事先并没作准备。但这句话说出来,那等于是把矛盾挑明了。挑明了矛盾,就要解决。这是一种自然规律,一条无形的轨迹。没有任问圈套,现在两人却循着这句话设置的轨道自然滑行了。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件事情的性质,甚至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当年毛主席的一句话能让一个人的历史重写,许许多多大人物随便一句话就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这个人本来是循着那条轨道向前走的,一个大人物的一句话——甚至是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却起了铁路上扳道工的作用,让这个人改变了方向,朝这条轨道上行走了。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张小英一脚就踏上了这条她极力回避的轨道。

“我又没让你不喻快。”她进了“这条轨道”说。

“你自己晓得啰。”他也进了这条轨道,“你这样聪明的人,未必还不晓得我不愉快的原因?你知道我冯建军读初中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十年过去了。我一看见你……”

“这不可能的。”她在这条轨道里反抗他说,“这根本不可能,请你不要说了。”

“什么不可能?我可以为你离婚,我可以为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他在这条轨道上如火车似的朝前奔驰着,非常激动。“我想要你的爱情,想要你整个整个人,整个张小英。”他从没这么表白过,他甚至都为自己说的话吃惊!他感到高兴的是,她看上去像录音机样,全部接受了他的话。“我只爱你张小英,这种爱

进入了我的骨头!你晓得啵,这种爱进入了我的骨头。”

“我不想当第三者。”她小声而无力地说,“我谢谢你这么爱我,我不想当第三者,真的,请你原谅。”

“不是第三者。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第一!”他激动地说,“第一第一第一!”他和她相距只一步之遥,他跨过了这艰难的一步,一下抓住了她的一只手。他感到她的手软绵绵的,她身上有一种玫瑰花的香气直入他的鼻息,很好嗅。“只有你是第一!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排在你后面。你对我好重要,你晓得啵?我很爱很爱你,小英。”

她看他一眼,想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别别别,”她说,“这样不好。”

“什么不好?”他说,“这样最好。”他一把抱住了她整个人,紧紧地抱着。“我要你整个张小英,我要你整个张小英。”

她企图挣脱出来,但她的反抗是那样软弱无力。他的脸凑上去,吻住了她的红唇。她想把脸扭开,但他却顺势把她摁在了床上,用身体压着她的身体,腾出两只手捧住她的脸,痴迷地亲着她的嘴。“把舌头给我,”他命令她说,“我要吮你的舌头。”

她没伸出舌头。

他想用自己的舌尖抵开她的牙齿,他干得非常卖力,坚持不懈地用舌尖撬着她的牙齿,同时把她抱得紧紧的。她被他强烈的爱情感染了,伸出了她那带甜味的舌头。他把她的裤子剥下来,进入她的身子时,他感到进入得是那么顺利,那是没有任何障碍的进入,进入得是那么有诗意,那么甜蜜。

“你还不穿衣服?”她说,“会感冒去。”

他没穿衣服,而是钻进了她的被筒,搂着她,亲着她的脸。“我爱你爱不完呢。”

他深情地说,一只手抓着她隆起的乳房揉着。

“你还不回去?”她说。

“今天晚上我就睡在你床上了,我想跟你整整的睡一晚。”

“只睡一晚?”

“睡一世。”他说,“天天日你,看你受得了我!”

她风情地一笑,“我不怕。”她用那种喜欢他的眼神斜睨着他,“我喜欢你的疯劲。想不到我们真的走到一起了。”

“我也没想到。”他说。两人说了气这方面的话,他忽然装做无所谓地问她。“你自己老实说,你和我以前是不是跟一个男人睡过觉?”他盯着她。

“我不愿意你问我这种事。”她说,娇美的脸上掠过一阵淡淡的阴影。

“好,我不问。”他说,心里就更证实了她以前一定和某个男人睡过觉。他把她又搂在怀里,一只手在她腰身上摸着,两人就这样搂抱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