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象无形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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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皇帝讥讽臣子(3)

说起来,这杨秀清也算绝顶聪明,既会装神弄鬼,又会烧炭,竟然还会用兵打仗。他决定利用过年的时机,拿下大清国的两湖,把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省,连成一片。如果目标达到,他便找个借口离开天京,把人马也从天京调开,到武昌去重建自己的王府。不出一年,洪秀全不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便是死在清军的枪口上。只要老洪和上帝会在一处,他便由东王,一跃而成了天王。老洪的儿子怎么办呢?自然是逃出一个干掉一个,直至杀光为止。

想到兴奋处,杨秀清一个人哈哈大笑,样子比洪秀全还变态。

曾国藩的折、片,如期递进京师。咸丰一览之下,登时气得浑身乱抖起来。

读完曾国藩的奏折,咸丰为什么要气成这样呢?

原来,咸丰尽管表面上同意了宋晋的观点,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湘勇是不以为然的。他下旨着令湘勇出省,与江忠源夹击皖省太平军,实际不过是想利用湘勇,缓解一下皖省的压力而已。咸丰真正看重的,还是他苦心经营的江南、江北两个大营。可看曾国藩的折子,竟然把自己的练勇,当成了扭转皖省局面的主要力量,咸丰怎能不生气呢?

气过之后,咸丰提笔在曾国藩的折子上,批了这样一段话:“现在安省待援甚急,若必偏执己见,则太觉迟缓。朕知汝尚能激发天良,故特命汝赴援,以济燃眉。今观汝奏,直以数省军务,一身克当,试问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时漫自衿诩,以为无出己之右者,及至临事,果能尽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张皇,岂不贻笑于天下?”写至此,咸丰顿了顿,认为这样打科下去,于皖省军务无补,传出去,也让人耻笑。想了又想,咸丰笔锋一转,语气明显缓下来:“着设法赶紧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汝能自担重任,迥非畏葸者比,言既出诸汝口,必须尽如所言,办与朕看。”

咸丰的这段批语,对曾国藩可谓挖苦之极。

望着自己的这段朱比,咸丰在心里说道:“凭你曾国藩的练勇,便能把贼匪剿灭,朕就不用组建江南、江北两个大营了!——我大清还有如此不自量力的人!”

发泄够了之后,咸丰才又翻开曾国藩随折所附《请提用湖南漕米》和《请捐输归入筹饷新例》二片。

看完两个附片,咸丰在第一个附片上批道:“户部知道。用之于军需,固不为浪费,尤须迅速咨部,勿稍含混。”

对第二个附片,咸丰只批了一句话:“该部知道。”

曾国藩的一折两片,重新由内阁转至军机处。

祁寯藻一见到咸丰在奏折上批语,当时便乐得前仰后合,胡须也如得了神通一般,根根跳起舞来。

祁寯藻捏着胡须自语道:“三角眼,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他当即把衙门章京传进自己的办事房,用手指着奏折上的朱批,吩咐道:“圣谕到了,十万火急!你立即誊抄清楚,用六百里加紧,马上发往湖南衡州。”

章京走后,祁寯藻又把曾国藩的两片,分发给户部和吏部。

骆秉章此时,正与王錱闹得不可开交。

王錱督带新勇赶到郴州不久,随着风声日紧,便奉骆秉章之命,开进长沙,交由塔齐布统一训练,统一驻防省城。王錱原来管带的老湘营,已经被曾国藩调往衡州,他此时麾下人马是十一营,五千五百人。

但王錱仗着自己是五品候选同知衔,根本不把塔齐布放在眼里,又因为自己此时勇多,塔齐布所辖的协兵少,就更加为所欲为。

他进省城的当日,就自己寻了一处操练场地。他本人则挑赁了一处好宅院,做为官邸。为了防绿营捣乱,他光在官邸的四周,就驻守了两营又一哨人马。亲兵人数不仅超过了曾国藩几陪,而且还超过了鲍起豹、樊燮、塔齐布,和骆秉章的亲兵人数相差无几。

王錱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是为了告诉省城的文武百官和百姓:此时替抚台大人守卫长沙的,不是曾国藩,也不是提标,亦非镇标,更不是塔齐布,而是他王司马。

司马是同知的别称。王錱跟随曾国藩时,别人都称他王管带或者王大人。他扩勇之后,尤其被骆秉章密保至五品同知后,别人再叫他王管带,他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无论向他回什么事,都要被他驳复。

属下将领们起始还莫名其妙,但时间长了,渐渐也就发现了玄机。于是再来向他回事,就一律改了称呼,不再称他王管带,称他为司马大人或大帅。王錱从此后脸色才开晴。

在当时,督抚或品级高的统兵大员,才可以称大帅。就湖南全省来说,骆秉章、曾国藩、鲍起豹、樊燮、塔齐布,都可以称作大帅。但仅是同知衔的王錱,资历和名声不如罗泽南,威望不如禇汝航,无论他带勇多寡,都是不佩“大帅”二字的。

但他并不去更正。将领们见自己的统领如此受用“大帅”二字,用不多久,连大帅也不称了,干脆称呼他为“大司马”。这就是笑话。

众所周知,司马是同知的别称,而大司马则是兵部尚书的别称。虽然只差一个字,但却有天壤之别。这如何能含混呢?

但让将领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王錱不仅接受了大帅的叫法,连大司马,竟然也默认了!王錱好名之甚,由此可见一斑。

王錱对新招募的这十一营湘勇,如果认真训练,或许对守城能有裨益。但他并不去认真训练。他把训练等事,全交给各营营官们料理。而这些营官们,无一例外也都是新招募的,讲起农事来个个兴趣盎然,但对兵事,却无一明白。

试想,让这些人训练新勇,如何成得事呢?

王錱却懒得去过问这些琐事,他每日都坐上轿子,仪仗整齐地到巡抚衙门来给骆秉章请安、道乏;下来后,便和几名上不得台面的候补道厮混在一起,或凑成一局打麻雀,或轮班去窑子里吃花酒。这些人见抚台非常高看他,也都愿意巴结他。

不多久,便有几名候补道,成了他须臾不能离的人;还有两名在窑子里相与的候补知府,成了他手底下的管带。

有这些人帮他练勇,也只一月光景,长沙城便被闹翻了天。

先是首县收到百姓控告守城湘勇,把自家闺女强抢进大营轮奸致残的状子。事涉湘勇,首县不敢接状,暗使人告诉受害百姓,到按察使衙门去喊冤。

按察使衙门一接状子,见是告湘勇的,马上便把状子退回,并告诉受害百姓:想告湘勇,除了巡抚衙门,长沙城无二家敢受理此案。

百姓不管这些,揣起状子便直奔巡抚衙门。

百姓走到半路,偏碰着徐有壬的轿子。

告状的百姓一见轿呢是绿色的,以为是巡抚大人,当即也不及多想,觑准一个机会,便跪到轿的前头,手举状子便喊起冤来。

一见有人轿前喊冤,轿前的一应员弁,如狼似虎般地扑过来,把喊冤百姓连拖带拉弄到一边。

喊声已经惊动了轿里的徐有壬。

徐有壬掀起轿帘,喝令护轿的员弁们住手,又着二爷把百姓手里的状子接过来。徐有壬把状子展开略看了看,便袖起来,喝令起轿。

百姓自以为巡抚接了状子,回去后便开始等候公差的票子。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去问地保,地保摇头;跑到巡抚衙门去询问,又被门上给轰了出来。

这时有好心人对他讲:抚台一般是不接状子的,百姓要告状,须到首县。

受冤的百姓不服,伸长脖子辩论:“小人又不是老得两眼昏花,接状子的明明就是抚台大人啊!”

那人见与他说不明白,便道:“你认准是湘勇的人做孽,就须到衡州去找曾大人喊冤。曾大人是团练大臣,湖南所有练勇,都归他老节制。”

受冤的百姓得了这话,马上又请明白人给重新写了份状子,搭便船直奔衡州。

这期间,王錱统带的湘勇,又做了几件很不得民心的事:王錱的胞弟王开化,本是营官,一日带着亲兵出城玩耍,路过一个村庄时,见到一名相貌姣好的女子。王开化一见那女子,登时便色迷心窍。回营后便着人去提亲,女家不许,他便强抢过来。正要入洞房时,恰逢王錱来巡查防务,才把那女子的身子保全。女子虽被礼送回家,但影响已是不可挽回;粮饷缓发半月,各营便瞒着王錱到城外去抢掠百姓。后来,又有几名乡绅被绑到军营,勇头力逼其家眷拿银粮赎人。湘勇在长沙已是闹得名声大坏。塔齐布见王錱的属下愈闹愈凶,便飞咨曾国藩请示机宜。曾国藩密函塔齐布,急速出城驻防训练。塔齐布于是先秘密在城外,寻了个操场和防地,又到骆秉章面前借了个理由,便于一日午后,统带自己的兵勇驻到城外去训练。

骆秉章此时已经觉察王錱扩募之勇扰民的事,并为此还把王錱叫到巡抚衙门,苦口婆心地劝告了一番。王錱甚是恼怒,回营之后,很是对着营官们发了一通大火。

但此时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吃滑了嘴,跑顺了腿。想马上改掉,真是千难万难。

徐有壬虽把百姓的状子压在手里,但他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他自己私下已经悔得不行。

“此时局势,南北两省皆以坚守省会为主,不必轻言剿之一字。须俟各船已齐,粤炮已到,正月之季,水陆并进,顺风顺水,乃可以言进剿。此意惟国藩与吾师最相吻合。南省僚友多责国藩何不急急进剿,闻北省亦有此等议论,实难与之分辩,想吾师间有奏牍,必与敝处所奏不谋而合。”

——摘自《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复吴甄甫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