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小过》①：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彖》曰：小过，小者过而亨也。过以利贞，与时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刚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有飞鸟之象焉，“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上逆而下顺也。
《象》曰：山上有雷，小过。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
【注释】
①小过：小有所过，稍稍过了一点儿。本卦的卦象是下艮为山，上震为雷，雷仅过于山，远未达于天，所过很小，所以叫做“小过”。
【译文】
小过卦：事业会顺利，正确处理能得到好处。小事情可以超越常规，大事情就不可以超越常规了。像鸟儿飞过去时的余音，不宜于在上面，宜于在下面。大吉大利。
《彖》说，小过，就是小事超过而亨通顺利。凭着合于正道超过一点可以有好处，而且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的。上下卦中都是阴爻得中位，所以小事情吉利。阳爻失去应有的位置而且不在上下卦的中间，所以做大事情不利。说卦中有“飞鸟之象”，“像鸟儿飞过去时的余音，不宜于在上面，宜于在下面，大吉大利”，是因为本卦的最上面的两个阴爻在中间两个阳爻之上，乘刚而逆；最下面的两个阴爻在中间两个阳爻之下，承刚而顺——阴柔服从于刚强是常理。
《象》说，山上面有雷鸣，就构成了小过卦。君子看到这个卦象，就要行为更恭敬一些，居丧更悲伤一些，花钱更节俭一些。
【心解】
“过”与“敛”也是生活中时时面对的一对范畴：“过”有超越、过失、过度的意思；“敛”有收拢、约束的意思。无论是处理具体的事务，还是处理人与人的关系，都要有适当的“过”与“敛”，如果处理不当，不仅不会成功，而且还会惹是生非。
有时候，“小有超越”是必要的，凡事都按规矩办也不行。但是，小事情可以超越常规，大事情就不可以超越常规了。人可以不拘小节，但不能不注重大节。在适当的时候，适当地超越常规，并不违反规律；但是超越而不讲分寸，时时超越，处处超越，就违背了规律，事情就不好办了。
人有要求过高、反应过激和违背规则的自然倾向。所以，在提倡“小过”的同时，不能不注意“敛”，也就是做事要有分寸，要谦虚谨慎，守持正道。要依《象》所说的那样，“君子看到这个卦象，就要行为更恭敬一些，居丧更悲伤一些，花钱更节俭一些”。
【爻辞解析】
初六，飞鸟以凶。《象》曰：“飞鸟以凶”，不可如何也。
此句的意思为，要高飞的鸟会有凶险。《象》说，“要高飞的鸟会有凶险”，是不可以“想如何如何的”。本性阴柔而居于阳刚之位，位置很不恰当，不宜有所行动。但是明知有险阻，却不能自控，就像鸟儿本当安栖，却非要高飞，当然会受到挫折。在自己能力有限，地位不高的时候，如果要求太高，就会遭受凶险。其实不必走得很远，在现有的位子上，依然可以有所作为。
六二，过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无咎。《象》曰：“不及其君”，臣不可过也。
此句的意思为，超过祖父，遇到了祖母。不超过君主，遇到了臣下。没有坏处。《象》说，“不超过君主”，臣下不可以超过君主。有所超越是可以的，但是超越要讲究分寸。换言之，就是要有所超越，有所不超越。就如爻辞所说“超过祖父，遇到了（不超越）祖母”。不要超越你的上司或者说在你上位者，就像古时候君主是不可以超越的，超越了就会有“欺君之罪”，就凶险了。
九三，弗过防之，从或戕之，凶。《象》曰：“从或戕之”，凶如何也？
此句的意思为，不要超过，谨慎预防，有被杀害的凶险。《象》说，“有被杀害的凶险”，这是多么危险啊！刚直的君子，如果得到了恰当的位子，往往会自恃强有力而勇往直前，不肯防备，这样做是凶险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要防备，而且还要十分小心，才可以免灾。如果不防备或者屈从于他人，你的弱点就可能受到攻击，你就有“被杀害”的凶险。
九四，无咎，弗过遇之，往厉必戒，勿用永贞。《象》曰：“弗过遇之”，位不当也。“往厉必戒”，终不可长也。
此句的意思为，没有坏处，不会过分，就是相遇也相安无事。发展下去是有危险的，一定要有防备。不要用事，永远正确。《象》说，“不会过分，就是相遇也相安无事”，是因为位置不恰当。“发展下去是有危险的，一定要有防备”，危险终究不会长久的。刚直而居于柔位，刚而兼柔，就不会过刚，懂得收敛自己，而不过分，就是与小人相遇也会相安无事。《象》说，“是因为位置不恰当”，指阳爻居于阴位，这种不恰当，恰恰会让君子懂得收敛自己。可见“刚”与“柔”，“过”与“敛”要处理得当，不能固执。
六五，密云不雨，自我西郊。公弋取彼在穴。《象》曰：“密云不雨”，已上也。
此句的意思为，浓厚的云层没有下雨，却从西方郊外的上空涌来，公把藏在洞穴深处的野兽猎取到手。《象》说，“浓厚的云层没有下雨”，已经过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如果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就算在尊贵的位子上，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成就不了大事。就如爻辞所说的那样，“浓厚的云层没有下雨”。虽然可以在小事上取得成功，但这实在不足以成就大事。
上六，弗遇过之，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象》曰：“弗遇过之”，已亢也。
此句的意思为，不求相遇，唯求超越，像一味高飞的鸟儿，定遭凶险，这就叫灾祸。《象》说，“不求相遇，唯求超越”，这太过分了。走向极端是危险的，不懂得节制，一味地超越，就像一味高飞的鸟儿，飞得越高，就越没有栖身之所。超越太多，是危险的做法，是会招灾惹祸的。所以，懂得超越，更要懂得收敛：最重要的是做好本职的事，行事可以“奇”，但不要失“正”。
【小过卦例析】
战国时，燕国人蔡泽到处求官无果，于是来到了秦国。他见到了范雎，两个人纵论天下兴亡之变，说得合情合理，头头是道。他见到范雎对自己很佩服，就说：“请允许我对您说一句不恭敬的话，您现在对秦国已经功劳很大，官位也很高了。得到了秦王的宠信，正是您退隐的好时机。如果这时退下来，可保证一生荣耀。不然的话，可能会有天大的灾祸啊！”
范雎向他询问原因，蔡泽列举了历史上很多沉痛的教训：商鞅为秦孝公制定刑法，提倡变革，使秦国无敌于天下，最后却被“车裂”而死；大将白起率兵攻楚伐赵，长平之战杀敌四十余万，巩固了秦的霸业，却被逼自杀；吴起为楚悼王立法，名噪天下，诸侯全听命于楚国，却被肢解丧命；文种为越王深谋远虑，使越国逐步强盛，报了夫差之仇，最终还是被越王杀掉。
蔡泽又说：“这四个人都是因为建立了很大的功劳，得到了很高的官位后，不能及时告退，才遇到祸患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成功之下，不可久处’。所以我诚心诚意地劝您，还是早交出相印，退隐山林为好。如果您再舍不得离开相位，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啊！”
范雎听了之后，十分震动，就把蔡泽推荐给秦王。没有过几天，范雎又以自己生病为由，辞去相位，秦昭王就让蔡泽当了相。
按照“小事可过，大事不可过”的易理，可见范睢的做法是比较恰当的。行事谨慎，适可而止，才能善始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