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贲》①：亨。小利有攸往。
《彖》曰：贲，亨，柔来而文刚，故亨。分，刚上而文柔，故小利有攸往。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象》曰：山下有火，贲。君子以明庶政②，无敢折狱③。
【注释】
①贲：文饰。卦象为下离上艮，下离为火为明，上艮为山，山上是草木禽兽聚集的地方，山下火光上照而通明，百物毕现，光彩夺目，犹如文饰，所以卦象为贲。②庶政：一般的政事。③折狱：治狱。
【译文】
贲卦：事业会顺利，发展下去还小有好处。
《彖》说，贲，亨通。下离的阴柔遇到上卦艮山的刚止，所以顺利。分开，上卦刚而下卦文饰、柔顺，所以发展下去小有好处。上艮的刚与下离的柔交错在一起，这是天文。下离的文明遇到上艮的静止，这是人文。观察天文可以觉察时代的变化，观察人文可以教化天下的百姓。
《象》说，艮山下面有离火，这就构成了文饰的贲卦。君子看到这个卦象，就要去外理好一般的政事，而不敢去断狱。
【心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对美的追求是广泛的，不分年龄、性别和种族；而且，对美的追求的历史也是非常悠久的，至少三千多年前《易经》产生的时代，这种意识就已经非常明确了。爱美，也要遵循美的规律，《易经》中的贲卦就是谈美与装饰的规律的。
大自然中也有装点之物，而人类因为爱美，所以就会模拟自然，凡是经过人类加工的东西，都倾注了人的审美意识。所有这一切，使人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但是幸福只不过是一种感觉，这些美的事物本身不会创造美。随着时间的推移，新奇感消失了，人们于是就觉得乏味。
终于，人们明白了，真正的美只存在于人自身！它只存在于事物的深层，它是人的内心的和谐，也是宇宙间万事万物秩序的和谐。自然事物根本不需要装饰，只要接受了人类心灵的烛照，那就是美的！
【爻辞解析】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象》曰：“舍车而徒”，义弗乘也。
此句的意思为，把脚趾装饰得很漂亮，丢掉车子去步行。《象》说，“丢掉车子去步行”，是从道理上讲不应当坐车。人的美化是从自身的行为开始的，但是一定要恰如其分。美化是应当服从于实用目的的，如果过分注重美，就会成为美的奴隶。就好比是把脚趾装饰得很漂亮，为了显示这种漂亮，只好丢掉车子去步行。爱美之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修饰一定要从实际出发。
六二，贲其须。《象》曰：“贲其须”，与上兴也。
此句的意思为，把胡须修饰一下。《象》说，“把胡须修饰一下”，是要服从于长胡须的腮的。外在的美要服从于内在的美，真正重要的是人的内在美。胡须当然是可以美化一下的。但是胡须是长在腮上的，所以，对胡须的美化一定要服从于腮。尽管你也许很注重自己的外表和衣着，但是真正重要的是你的心灵、你的思想、你的气质和你的品德。
九三，贲如，濡如，永贞吉。《象》曰：“永贞之吉”，终莫之陵也。
此句的意思为，修饰，洗净，这才永远合于正道而吉利。《象》说，“永远合于正道而吉利”，是没有人能够超过的。真比美更重要。“永贞吉”就是说永远正确才会吉利。所以要长久地固守真实，不失真实，不要让外表的修饰掩蔽了真实的你。《象辞》说，“终莫之陵也”，就是说美的修饰最终还是没有侵凌真实。这一爻还是在强调不要过分追求外表的美。
六四，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象》曰：六四，当位疑也。“匪寇，婚媾”，终无尤也。
此句的意思为，骑着白马，文采斑斓，不是寇贼，而是来结为婚姻。《象》说，六四，既当位，又可疑。不是寇贼，而是来结为婚姻”，会终于没有过错。翰，指天鸡，是一种锦鸡。锦鸡的色彩斑斓，如同锦绣，所以叫“锦鸡”。“白马翰如”，是说快要把白马打扮成锦鸡了。在同异性的交往中，或者是在婚礼上，一般都是非常重视美的装饰的。但是，要想与异性保持长久的联系，你应当更重视实效。
六五，贲于丘园，束帛戋戋，吝，终吉。《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此句的意思为，对山坡上的园子进行文饰，但只用了很少的几束帛，这样也不好，但最终也吉利。《象》说，六五的吉利，是由于有喜庆的事。欣赏生活中环境的诗情画意当然是好的，但是对于环境的美化不要太浪费，应当因地制宜。如果想用帛来装饰野外山上的小园，即使用了很小的帛或者说绢，这也是不好的，因为帛不宜用于装饰园林。当然你用的帛数量很小，说明你也清楚这东西不适于装饰园林。只要有脚踏实地的生活态度，就是值得肯定的。
上九，白贲，无咎。《象》曰：“白贲无咎”，上得志也。
此句的意思为，把文饰洗成一片素白，才没有坏处。《象》说，“把文饰洗成一片素白，才没有坏处”，是合于道德修养的。不必去装饰你的车子，实用与简朴是最好的形式，质素与真诚是最好的品质。对于美的追求达到了极致的时候，就会取消文饰，让自然的本质毫无掩饰地呈现出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洗去粉黛，不饰铅华，才是人间的最美。
【贲卦例析】
东汉末年，袁绍在官渡败给曹操，他的儿子袁熙也被人杀害。当时袁绍的夫人与袁熙的妻子甄氏都在邺城中。曹丕攻破邺城进入袁府后，看到甄氏时，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他当即让甄氏理了理头发，递过干净的毛巾让她擦脸。他在离开的时候，还派卫兵保卫袁府。袁绍夫人看到曹丕的举动，暗暗高兴。她在曹丕走后，对甄氏说：“咱们的命保住了！”
不久，曹丕派人把甄氏接到自己的府里，对她宠爱无比。后来曹丕称帝时，立甄氏为皇后。那时，甄氏已经四十多岁了，为了得到曹丕的宠爱，她每天都花费很多时间来打扮自己。在甄皇后宫室前的庭院中，饲养了一条绿蛇，嘴里含着一颗红珠。甄皇后每次打扮时，它就在甄皇后的面前盘成奇巧的形状。
有一天，甄皇后梳妆打扮完之后心情很好，就仔细观察这蛇盘的形状，觉得非常漂亮。便命人将其头发之形梳成绿蛇所盘之状。
第二天一看，绿蛇所盘之形又和昨天不一样了。经过长期的观察之后，她发现绿蛇所盘的形状从来都不重复。于是，甄皇后每天的头发就按照绿蛇所盘的形状来梳理。
时间一久，甄皇后所梳理的头发精致巧妙胜过天然，她每天的发型都不相同。曹丕见了，觉得她总是很漂亮，于是对她倍加宠爱。
但是，再精妙的梳妆，也不能改变时间的消逝，更无法改变甄皇后的失宠。后来，郭皇后代替了她的地位。再后来，甄皇后被曹丕下诏赐死。可见，修饰可以让美的事物更美，但是却无法违背自然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