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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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白心第三十八

建常立有,以靖①为宗,以时为宝,以政为仪,和则能久。非吾仪,虽利不为;非吾当,虽利不行;非吾道,虽利不取。上之随天,其次随人。人不倡不和,天不始不随。故其言也不废,其事也不随。

原始计实,本其所生。知其象则索其形,缘其理则知其情,索其端则知其名。故苞物众者,莫大于天地;化物多者,莫多于日月;民之所急,莫急于水火。然而,天不为一物枉其时,明君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天行其所行而万物被其利,圣人亦行其所行而百姓被其利。是故万物均,百姓平矣。是以圣人之治也,静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②。正名自治之,奇身名废。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不可常居也,不可废舍也,随变断事也,知时以为度。大者宽,小者局。物有所余,有所不足。

兵之出,出于人;其人入,入于身。兵之胜,从于适③;德之来,从于身。故曰:祥于鬼者义于人,兵不义不可。强而骄者损其强,弱而骄者亟死亡;强而卑者信④其强,弱而卑者免于罪。是故骄之余卑,卑之余骄。

道者,一人用之,不闻有余;天下行之,不闻不足。此谓道矣。小取焉则小得福,大取焉则大得福,尽行之而天下服。殊无取焉⑤则民反,其身不免于贼。左者,出者也;右者,入者也。出者而不伤人,入者自伤也。不日不月⑥,而事以从;不卜不筮,而谨知吉凶。是谓宽乎形,徒居而致名。出善之言,为善之事,事成而顾反无名。能者无名,从事无事。审量出入,而观物所载。

[注释]

①靖:通“静”,虚静。②名自治之:意即有了正确的名称和法度,万事就纳入相应法度照章行事而已。③适:通“敌”。④信:通“仲”,壮大,发展。⑤殊无取焉:完全不依照道办事。⑥不日不月:指不选择良辰吉日。

[译文]

树立常规之道,应该以虚静为本,以符合时宜为贵,以端正不偏为准,与此相符才能持久。与我的原则不相符,虽有利益可谋取也不做;与我的道义不相符,虽有利可图也不推行;与我的常道不相符,虽有利可图也不利用。首先是遵从天道,其次是符合人心。人们不倡导的事不去应对,天没有开创的事不去听从。因此其言论不会无效,其事业不会失利。

观察原始,依据事实,去探求事物能生长的根本。探求事物的现象,就能摸索事物的形体;依照事物的规律,就能懂得事物的实情;探求事物的端绪,就能懂得事物的名称。能包括事物最多的,没有什么比天地更广阔的了;能衍生事物最多的,没有哪个比日月更多的了;百姓最需要的,没有哪个比水火更急的了。但是上天不会为了一个物种的需要而错用了时令,贤君圣人也不会为了一个人的需要而错施了法令。上天依据时令运行,万物就得到它的利益;圣人也依照法令运行,百姓就得到他的利益。这就万物均衡,百姓安宁。因此圣人对世事的管理,用安静的态度来对待,事物到来才称名它,正确地使用名称天下自然管理好了,错误地使用名称自己就会被遗弃。名称正确法令完善,圣人就没有事再必须做。不可顽固坚守名称法令,不可随便废除名称法令。要顺着发展变化来判断世事,要知道合乎时宜来另作思考。大了就宽广,小了就拘谨,事物总是时有冗繁,时有不足。

战争的攻击,虽是攻击他人;但他人反击回来,也会危害自身。战争的成功,虽是敌人战败;但得来这个成功,还是来自自身的牺牲。因此说:凡想得鬼神庇佑者必行义于人,不义的战争是不能发起的。强国如果傲慢就危害它的强大,弱国假如傲慢就加速它的死亡;强国谦虚就能够发展它的强大,弱国谦虚就可以避免遭遇祸患。因此,傲慢的结局将是鄙陋,谦虚的结局则是荣耀。

道,一个人应用它,没听说有余;天下人都应用它,没听说不足。这才称为道。小施其道,就小得其福;大施其道,就大得其福;彻底按道行事,就天下归顺。彻底不行道,就百姓谋反,其身难免被害。左面为出,右面为入,出者不伤人,入者一定自伤。遵从道义,不必挑选良辰吉日,事情便顺其心愿;不必求神问卜,就已懂事物的吉凶。这就称为宽身闲居,能得到功名。说了善言,做了善事,事成还应回到无名的状态。有才能的人常常不求出名,能做事的人常常显得无事。评定出入,要考虑事物的实质。

孰能法无法乎?始无始乎?终无终乎?弱无弱乎?故曰:美哉岪岪①。故曰不中有中,孰能得夫中之衷乎?故曰:功成者隳,名成者亏。故曰孰能弃名与功,而还与众人同?孰能弃功与名而还反无成?无成贵其有成也,有成贵其无成也。日极则仄②,月满则亏。极之徒仄,满之徒亏,巨之徒灭,孰能亡己乎?效夫天地之纪。人言善亦勿听,人言恶亦勿听。持而待之,空然勿两之,淑然自清。无以旁言为事成,察而征之,无听辩。万物归之,美恶乃自见。

天或维之,地或载之。天莫之维,则天以坠矣;地莫之载,则地以沉矣。夫天不坠,地不沉,夫或维而载之也夫!又况于人?人有治之,辟之若夫靁③鼓之动也。夫不能自摇者,夫或④之。夫或者何?若然者也。视则不见,听则不闻,洒乎天下满,不见其塞。集于颜色,知于肌肤,责其往来,莫知其时。薄乎其方也,乎其圜也,乎莫得其门。故曰为声也,耳为听也,目有视也,手有指也,足有履也,事物有所比也⑤。

“当生者生,当死者死”,言有西有东,各死其乡。置常立仪,能守贞乎?常事通道,能官人乎?故书其恶者,言其薄者。上圣之人,口无虚习也,手无虚指也,物至而命之耳。发于名声,凝于体色,此其可谕者也。不发于名声,不凝于体色,此其不可谕者也。及至于至者,教存可也,教亡可也。故曰:济于舟者和于水矣,义于人者祥其神矣。

[注释]

①岪岪:兴起的样子。②仄:同“侧”,倾侧,倾斜。③靁:雷的本字。④:古:“摇”字。⑤比:当作“庇”,依赖。

[译文]

谁能做到有法令就像没有法令?有开始就像没有开始?有结尾就像没有结尾?柔弱就像不柔弱?因此说,兴盛起来的事业多么美好!因此说,不是为了正中而已实现了正中的效果,谁能实现那中间的正中呢!因此说,功业已成的就要趋向毁坏,名声已成的就要趋向亏损。因此说,谁能舍弃名声与功业,返回到与众人一样的无声无息的境地?谁能舍弃功业与名声,返回到没有获取功名时无声无息的境地?返回无功名时的境地是看重新的功名,有功名时要看重返回到无功名的境地。太阳运行到正中就要偏颇,月亮运行到满圆就要缺损。到了正中就要朝向偏颇,到了圆满就要走向缺损,到了兴盛就要走向毁灭。谁能做到终止却长久没有终止,能效仿天地的规律呢!人们说好,不随便听信;说不好,也不随便听信。保留而加以等候,虚心地防止冲突,最终会寂然自明的。不要把小道消息当成事实,进行观察与证实,不听信任何巧辩,把万事万物合并到一起,相互对比之下,美、恶就自然显露出来了。

天似乎有某种东西维持着,地好像有某种力量支持着。天若没有某种东西维持,天就会坠下;地若没有某种力量支持,地就会要陷入。天不落,地不陷,也许正是有某种力量维持承载吧!又况且于人呢?人也有某种力量支持着,就像鼓经敲打才会发声。大凡不可自动的物体,也许就有某种力量推动它。这种也许有的力量是什么?它正是这样的东西,看又看不到,听又听不到,布满着整个空间,却又看不到填充之状。它集中在人们的肌肤上,显露在人们的颜面上,研究它的往来,却不清楚它的时间。它遇方就方,遇圆就圆,但又团团地摸不着门。这样说来,嘴可发声、耳能可音,眼可看,手可指,足可行路,一切事物也都是依赖着它的。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这句话是说事物不管在西在东,都遵从它自身的趋势发展。立规则,制准则,能确保正确么?办政务,讲道理,能确保管好人们么?因此,著书是令人讨厌的,立说是令人鄙视的。最好的圣人,不说空话,手不空指,事物涌现以后,给它一个名称表明就是了。有名气,有形体的事物是能够说明白的;无名气,无形体的事物是不需说明白的。对于一种最好的处置方法,则是让它自己生存下去,或让它自己消失下去。因此说:能摇船的,自然会适宜水性;能对人行义的,自然会获福于鬼神的。

事有适,而无适,若有适;觿解①,不可解而后解。故善举事者,国人莫知其解。为善乎,毋提提②;为不善乎,将陷于刑。善不善,取信而止矣。若左若右,正中而已矣。县乎日月无已也。愕愕③者不以天下为忧,剌剌④者不以万物为⑤,孰能弃剌剌而为愕愕乎?

难言宪术,须同而出。无益言,无损言,近可以免。故曰:知何知乎?谋何谋乎?审而出者彼自来。自知曰稽,知人曰济。知苟适⑥,可为天下君。内固之,一可为长久。论而用之,可以为天下王。

天之视而精,四辟而知请⑦,壤土而与生。能若夫风与波乎?唯其所欲适,故子而代其父,曰义也,臣而代其君,曰篡也。篡何能歌?武王是也。故曰:孰能去辩与巧,而还与众人同道?故曰:思索精者明益衰,德行修者王道狭,卧名利者写生危⑧,知周于六合之内者,吾知生之有为阻也。持而满之,乃其殆也。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也。名进而身退,天之道也。满盛之国,不可以仕任;满盛之家,不可以嫁子;骄倨傲暴之人,不可与交。

道之大如天,其广如地,其重如石,其轻如羽。民之所以,知者寡。故曰,何道之近而莫之与能服也,弃近而就远何以费力也?故曰:欲爱吾身,先知吾情,周视六合,以考内身。以此知象,乃知行情。既知行情,乃知养生。左右前后,周而复所。执仪服象,敬迎来者。今夫来者,必道其道,无迁无衍⑨,命乃长久。和以反中,形性相葆,一以无贰,是谓知道。将欲服之,必一其端,而固其所守。责其往来,莫知其时,索之于天,与之为期。不失其期,乃能得之。故曰:吾语若大明之极,大明之明,非爱⑩人不予也。同则相从,反则相距也。吾察反相距,吾以故知古从之同也。

[注释]

①觿解:用骨锥解开绳结。②提提:张扬的意思。③愕愕:无牵挂。④剌剌:烈性而有所作为。⑤:犹“惬”,满足。⑥知苟适:指准确地了解人心。⑦四辟而知请:四面无障碍看得很真实。⑧写生危:意即为生危而忧。⑨衍:同“延”。⑩爱:通“”(ài),隐藏。

[译文]

事情有合适的办法,却总是在办法不适合时才想到的,于是才有适合的办法,就像觿可解结,有不能解开的结才用觿来解开。因此善于办事的人,国人都不知道他是如何解决疑难的。做好事呢,不要有显贵的名声;做不好的事呢,将要身陷刑罚。善与不善,只要使人相信就可以了。感觉在左又感觉在右,处在中间而已,这就好像悬在空中的日月那样永久存在。豁达乐观的人不为天下政务而担忧,忧心忡忡的人不因万物具足而高兴,谁能弃去忧心忡忡而做豁达乐观的人呢?

向统治者进谏的“难言”和制定法令政策,都须适合众人心愿。不要说多余的话,也不说不足的话,只要靠近众人心愿就能够免事增删。因此说:论才智,自己有哪些智?论计谋,自己有哪些谋?凡是明察众人心愿而制定出法令政策的,人家自然会来投靠。只知道自己心愿,照此行事叫作“稽”(误事);能懂得他人心愿,照此行事叫作“济”(成事)。懂得人心如能做到正确,可作为天下君主;把此事牢记在心,便能够永久不败;通过讲求、研究面应用之,就能够成就天下的王业。

天的观察万物是正确的,四面没有阻碍而看得明白真实,一直到大地土壤以及所有的生物。但人们可以象大自然的风与波浪那样么?只依据其愿望行事。本来儿子承袭他的父亲治理天下称为义,要是臣子承袭他的君主治理天下。就叫篡了。篡怎么能赞扬呢?而周武王又被赞扬。因此说,谁能抛弃诡辩与巧诈,而与众人一起信仰一个道理呢?因此说,思索越细致的人越缺少明智,德性越有素养的人,王道越狭小。寝息于名利的人一定多危险,智慧遍布天地四方的,我相信他过度劳累,生机受阻了。矜持自大,那就十分危险了。名气遍布天下的,不如早点罢手。由于名进而身退,才合乎天道。极兴的国家,不能去做官;极兴的家族,不能与之结亲;傲慢暴虐的人,不能结为朋友。道,就像天一样大,像地一样广阔,像石头一样重,像羽毛一样轻。人与它相交,对它却了解甚少。为何道离人那么近而推行却难呢?为何要弃近求远浪费精力呢?所以说要珍惜自身,就要先了解自身的实际。围观宇宙,证实自身,从这了解物象,因此了解可行之情。既然了解可行之情,就会知道养生之道。道就在人的四周,周而复始。举办仪式穿上礼服,尊敬地迎接来者。此来者,一定按照道的规律运转,不迁移不耽误,生命就能久远。平和地回到正中,形体与性命相互保护。一心而不分为二心,这即是懂得道。想去行道,一定要专心于开端,并且顽固地坚持。询问道的来去,不可知道时间;所求于上天,与上天约期相见。只要不错过约期,就能获得它了。因此说,我的话就如同日月高悬于天,日月的光耀,不珍惜人是不会给予的。志同就相随,志反就背离。我观察相反相离的关系,我因此懂得了古代相同相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