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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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轻重甲第八十(3)

管子曰:“今为国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今君躬犁垦田,耕发草土,得其谷矣。民人之食,人有若干步亩之数,然而有饿馁于衢闾者何也?谷有所藏也。今君铸钱立币,民通移,人有百十之数,然而民有卖子者何也?财有所并也。故为人君不能散积聚,调高下,分并财,君虽强本趣耕,发草①立币而无止,民犹若不足也。”桓公问于管子曰:“今欲调高下,分并财,散积聚。不然,则世且并兼而无止,蓄余藏羡而不息,贫贱鳏寡独老不与得焉。散之有道,分之有数乎?”管子对曰:“唯轻重之家为能散之耳,请以令轻重之家。”桓公曰:“诺。”束车五乘,迎癸乙于周下原。桓公因与癸乙、管子、宁戚相与四坐。桓公曰:“请问轻重之数。”癸乙曰:“重籍其民者失其下,数欺诸侯者无权与。”管子差肩而问曰:“吾不籍吾民,何以奉车革?不籍吾民,何以待邻国?”癸乙曰:“唯好心为可耳!夫好心则万物通,万物通则万物运,万物运则万物贱,万物贱则万物可因。知万物之可因而不因者,夺于天下。夺于天下者,国之大贼也。”桓公曰:“请问好心万物之可因?”癸乙曰:“有余富无余乘者,责之卿诸侯。足其所,不赂其游者②,责之令大夫。若此则万物通,万物通则万物运,万物运则万物贱,万物贱则万物可因矣。故知三准同策者能为天下,不知三准之同策者不能为天下。故申之以号令,抗之以徐疾也,民乎其归我若流水。此轻重之数也。”

[注释]

①发草:垦田。②不赂其游者:不为外事活动提供资金。

[译文]

管仲说:“现在治理国家、拥有土地、治理百姓的君主,必定要致力于四季的农事,保障粮仓的贮备。国家财力充实,远方的人就会来归服;荒地都开垦了,人民就会留下居住。粮食充实,百姓就会明白礼节;衣食充足,百姓就会明白荣辱。现在国君亲身犁田垦地,开辟荒地,收获粮食。人民的口粮,每人都有一定数量土地的供应,但是在大街小巷仍有挨饿受冻的人,什么原因呢?因为粮食被积蓄起来了。现在国君制造钱币,用来交易,每人也有几百几十的数目,但是还有卖儿卖女的,什么原因呢?因为钱财被人储藏起来了。因此,作为人君假如不能分散囤积的粮食,调整物价的高低,散发积聚的财利,尽管国君加强农业,监督生产,不停地开垦荒地和铸造钱币,人民还是不会富裕的。”桓公问管仲说:“现在我想调整物价的高低,散发积聚的财利,分散存积的粮食。否则社会上就会永不停止地兼并,永不停止地积累,贫贱、鳏寡以及独老的人将一无所有了。那么,这种分发有什么办法吗?”管仲答复说:“只有通晓轻重之术的人能处理这个分散的问题,请下令召见通晓轻重之术的人。”桓公说:“好。”因此约车五乘,从周的下原召来癸乙。桓公与癸乙、管仲、宁戚四人陆续坐定。桓公说:“请问有关轻重的方法。”癸乙说:“增重对人民征税,就会失去人民;多次欺瞒各国诸侯,就会丧失盟国。”管仲接连问他说:“我们不向人民收税,用什么侍奉军队呢?不向人民收税,用什么抵抗邻国呢?”癸乙说:“只要分散豪门的积财就可以了。分散他们的积财,财物就会流转;财物流转了,就会进入市场;财物进入市场后,物价就会降低;物价降低了,财物就能够利用了。明白财物能够利用而不去利用,那么财物就会流散到其他地方。财物流散到其他地方,这才是国家的大害。”桓公说:“请问如何散空豪门的积财,并且使财物能够利用呢?”癸乙答复说:“卿侯之家有余财而不愿承担战车的装备,就命令他们交出余财。大夫家有余财而不愿承担交游的费用,就命令他们交出余财。这样财物就能够流通,财物流通后,就能够流入市场;流入市场后,物价就降低;物价降低了,财物就能够利用了。所以,明白这三种措施是同一政策的人,能够统治天下;不明白这三种措施是同一政策的人,就不能统治天下。所以要用命令明确重申这三种措施,并应用政令的缓急加以实行,百姓归服我们就会像流水一样,这就是轻重之术。”

桓公问于管子曰:“今倳戟十万,薪菜之靡①日虚十里之衍;顿戟一噪,而靡币之用日去千金之积。久之,且何以待之?”管子对曰:“粟贾平四十,则金贾四千。粟贾釜四十则钟四百也,十钟四千也,二十钟者为八千也。金贾四千,则二金中八千也。然则一农之事终岁耕百亩,百亩之收不过二十钟,一农之事乃中二金之财耳。故粟重黄金轻,黄金重而粟轻,两者不衡立。故善者重粟之贾,釜四百,则是钟四千也,十钟四万,二十钟者八万。金贾四千,则是十金四万也,二十金者为八万。故发号出令,曰一农之事有二十金之策。然则地非有广狭,国非有贫富也,通于发号出令,审于轻重之数然。”

管子曰:“湩然击鼓,士愤怒;②然击金,士帅然。策枹鼓从之,舆死扶伤,争进而无止。口满用,手满钱,非大父母之仇也,重禄重赏之所使也。故轩冕立于朝,爵禄不随,臣不为忠;中军行战,委予之赏不随,士不死其列陈。然则是大臣执于朝,而列陈之士执于赏也。故使父不得子其子,兄不得弟其弟,妻不得有其夫,唯重禄重赏为然耳。故不远道里而能威绝域之民,不险山川而能服有恃之国,发若雷霆,动若风雨,独出独入,莫之能圉。”

桓公曰:“四夷不服,恐其逆政游于天下而伤寡人,寡人之行,为此有道乎?”管子对曰:“吴越不朝,珠象而以为币乎。发、朝鲜不朝,请文皮、服③而以为币乎。禺氏不朝,请以白璧为币乎。昆仑之虚不朝,请以缪琳、琅玕为币乎。故夫握而不见于手,含而不见于口,而辟千金者,珠也。然后,八千里之吴越可得而朝也。一豹之皮,容金而金④也。然后,八千里之发、朝鲜可得而朝也。怀而不见于抱,挟而不见于掖,而辟千金者,白璧也。然后八千里之禺氏可得而朝也。簪珥而辟千金者,璆琳、琅玕也。然后八千里之昆仑之虚可得而朝也。故物无主,事无接,远近无以相因,则四夷不得而朝矣。”

[注释]

①薪菜之靡:指伙食所需的费用。②(qiāng,枪):钟声。③服:用去毛的兽皮制成的皮衣。:去毛。④容金而金:指豹皮价值昂贵。

[译文]

桓公问管子说:“现在供养十万士兵,每天柴草蔬菜的损耗就要用空十里平地的产量;一旦出现战事,每天财用的损耗更要花费千金的囤积。时间长了,我们将如何负担呢?”管子答复说:“粮价每釜四十钱,金价每斤四千钱。粮食每釜四十钱,每钟是四百钱,十钟是四千钱,二十钟是八千钱。黄金每斤四千钱,两斤合八千钱。一个农夫每年能耕作百亩土地,而百亩地的收成不过二十钟,这样,一个农夫一年的耕种才合两斤金的价值。粮价上升黄金就跌价,金价上升粮食就跌价,两者涨跌的趋势正好相反。所以,善于治国的君主就要提高粮价,每釜上涨到四百钱,每钟就是四千钱,十钟是四万钱,二十钟是八万钱。金价每斤四千钱,十斤是四万钱,二十斤是八万钱。因此君主只要公布提高粮价的命令,一个农夫一年的耕种就上涨到二十斤金的价值。如此一来,土地不在于宽大或狭小,国家不在于贫穷或富足,治国的重要在于善于发布命令,知晓轻重之术。”

管仲说:“击鼓咚咚,战士就奋勇直前;鸣金锵锵,战士就整齐而止。继续击鼓驱使他们,战士们有的战死,有的受伤,不停地向前冲刺。他们并不是为报比杀死父母还大的怨仇,而是受到口满食用、手满钱财的厚赏重禄的役使。所以国君掌控朝政,假如高爵厚禄跟不上,臣下也不会向国君效忠;主将指导作战,假如封赏跟不上,士兵也不会为国拼死。这样看来,大臣是被爵禄束缚着,士兵是被奖赏束缚着。因此,要使做父亲的不吝惜自己的儿子,做哥哥的不吝惜自己的弟弟,做妻子的不吝惜自己的丈夫,只有重禄重赏才行。这样,将士们就不会畏惧路途遥远,从而使远方的臣民受到威慑;也不会畏惧山川险阻,能够战胜恃险防守的国家。出兵像雷霆一样,作战像风雨一样,独出独入,没有人可以抵挡住。”

桓公说:“四夷不愿归服,我担忧他们的反动政治盛行于天下而损害我国,我们有什么办法应对?”管仲答复说:“吴国和越国不来朝见,我们就用他们的特产珍珠和象牙当作货币。发和朝鲜不来朝见,就用他们的有花纹的皮革和精制的皮衣当作货币。禺氏不来朝见,就用他们出产的玉璧当作货币。昆仑之虚不来朝见,就用他们所产的玉石当作货币。那种握在手中没有重量,含在嘴里没有味道,却又价值千金的东西,就是珍珠。用它为中介,八千里外的吴国、越国就会来朝见了。一张豹皮,标价千金,这样八千里外的发、朝鲜就会来朝见了。抱在怀里不觉珍贵,挟在腋下并不重视,却又价值千金的东西,正是白玉。用它为中介,八千里外的禺氏就会来朝见了。作为发簪耳饰而又价值千金的,是玉簪玉坠,以它为中介,八千里外的昆仑之虚就会来朝见了。所以,假如宝物无人重视,事务无人联络,远近各国没有相同利益,四夷也就不愿来朝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