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眉上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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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郁凉州曾让傅将去查明知还的底细,查出的结果郁凉州并不意外:一清二白的普通百姓。

郁凉州一直有个人生信条:接近匈、汉这场持久战的人,没有一个是一清二白。

也就是说,背景做的越干净的人,越可疑。

很明显,知还一开始就抱着不为人知的目的,故意接近云岫,虽然表面上表现得温和无害,但从他走路的状态来看,就知他武功跟郁凉州不相上下。

那次鱼鳞地遇险,知还受伤的瞬间,郁凉州隐隐看见,知还的身上有个疑似影蛊的纹身。

从那时起,郁凉州便确认,知还与云岫母后雀声遇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郁凉州追查雀声死因至今,只知雀声是被影蛊害死的。

若是利用影蛊,雀声体内有只子蛊,那必定有另外一人体内藏了母蛊。

郁凉州翻了翻史料,发现和雀声前后时间过世、与两国战争息息相关的,一共有三人。

一人,是大月国的君主骨穆。

另一人,是蒲奴单于的妃子夷姜。

最后一人,则是郁凉州的生父,郁莫骓。

郁凉州亲眼见到自己全家被斩首,他父亲被斩的时间,是在雀声阏氏过世后。

若是想借由影蛊的力量来谋害雀声,必须先伤害服食了母蛊的人,才能让雀声受到万倍伤害,将她置于死地。之后子蛊所受的痛苦,再以千倍还以服食母蛊的人,将那人折磨致死。

郁凉州当时在白龙堆看到雀声的遗体,发现她的身上是没有任何伤痕的,面部也没有中毒的征兆。

在自尽的王妃夷姜和老死的大月氏君主骨穆二者之间抉择,郁凉州猜测,服食母蛊的人是骨穆的可能性更大些。

那时郁凉州还不知晓,影蛊的自愈能力极强,除非砍掉它们的头,否则几乎可以说,它们是不死的。

同样,服食了它们的人,身上的伤口也会自愈,唯一的区别是,人死了,便无法再死而复生。

最后确认知还的身份,是因为尤利多。

虽然尤利多一口咬定自己是在为左贤王卖命,但知还带着云岫回来后,云岫将自己被逼嫁给三皇子的事情和盘托出,郁凉州就知晓,知还是三皇子。

怎么可能那么巧,知还就守在了连泉舞、白霸都不知道的王宫秘密出口处?

“你其实并不怕我知晓你三皇子的身份吧?”郁凉州问,“否则,你也不会带小岫回来了。”

知还看了眼在郁凉州怀里熟睡的云岫,答非所问:“我和小岫的羁绊,比你想的要深得多。”

“既然如此,那就藏好你的纹身,永远也不要让她发现。”

郁凉州抱着云岫从知还身边走过,声音淡淡的。

“我们男人之间的战斗,就拿到战场上解决。小岫拿你当朋友,希望正面交锋前,你不要惹她伤心。”

知还捏紧拳头:“郁将军这是在暗示我不要利用小岫?”随即笑了笑,“那你自己呢?小岫不是傻子。”

郁凉州停下脚步。

“琉璃戒指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弥补。”

云岫躺在床榻上,睡得不是很踏实,经常会梦魇,发出小小的啜泣声。

郁凉州守在她身旁,每每云岫梦魇,他都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一摸她的头,她便安分下来。

“唔……头好疼……”云岫从梦魇中醒来,美眸中盈着委屈的泪光,“郁凉州,我头疼。”

“酒醒了?”

郁凉州伸手在云岫的眼前晃了晃,发现她的眼神还是很呆滞,叹一声:“看来还醉着。”

给云岫掖好被子,嗔道:“好好的,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云岫捉住郁凉州的手,舌头还有些打结:“你是郁凉州吗?是真的郁凉州吗?”

“嗯,我是。”

闻言,云岫突然大哭出来:“哇……郁凉州!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坏……从小到大,我遇见过的最坏的人就是你了,你比尤利多还坏……”

“我怎么会比尤利多坏?”

云岫哭得更大声:“尤利多至少还有真心,可你都没有良心!”

郁凉州无奈叹息:“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琉璃戒指上的“水波”毒药,是郁凉州放上去的。

那日在库车的城郊,云岫被人迷晕后却未被带走,郁凉州就怀疑,是不是尤利多在云岫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郁凉州找到白霸,得知尤利多那里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花露香,可以诱使蛊神挑选祭品。建的很多心腹,都是被尤利多用这种方式害死。

白霸是有汉人的血统,一直想臣服大汉,他跟郁凉州也算得上是旧交。若不是郁凉州路上偶遇云岫,他本是去找白霸的。

遇上云岫,借由云岫与泉舞的关系混进龟兹,纵使身份被发现,众人也不会察觉郁凉州跟白霸是旧识。

那个御医则身,一直是尤利多身边的红人,但其实他是白霸派去监视尤利多的棋子。

尤利多的一举一动,都在白霸的掌握之中。

就连尤利多毒害建的事情,白霸也一早就知晓,但并未出手阻止。

他想借尤利多的手,除掉建。

再找个最佳时机,一举铲掉尤利多的势利。

郁凉州和白霸商议,在尤利多对建下手时抓个现行,却不想尤利多竟因发现云岫的身份而改变了主意。

郁凉州知晓云岫即将被选为祭品,如果他们此次行动失败,云岫将有生命危险,但他还是拿云岫去赌。

他那日同云岫说的话是真心实意,对云岫的喜欢和在乎,也是真心实意。

但除去他是个男人的身份外,他还是戍边大将,几万万百姓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不能因个人感情而错过这次扳倒尤利多的时机。

如果他优柔寡断,那白霸对大汉,也不会心悦诚服。

除去郁凉州送云岫的戒指外,云岫身上没有任何首饰。郁凉州断定尤利多已察觉了他的身份,会以云岫为筹码来要挟他。

尤利多要挟他时,必定会拿个郁凉州和云岫都重视的东西作为信物。

于是,郁凉州宿醉那日,亲手给云岫的琉璃戒上,涂抹了毒药。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郁凉州料想的那般发展,尤利多和则身被擒,在杀死尤利多之前,白霸就急着灭了则身的口,还伪造成是尤利多的信徒报复。

他们二人唯一没料想到的是,泉舞在白霸灭口前,曾与则身彻夜长谈。

而云岫,在郁凉州给她的指戒涂完毒药离去后,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泉舞和云岫,明明知情,却还是假装成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在民众的哀恸中,安葬了建,又在人们的祝福声中,泉舞与白霸成婚。

离开龟兹那日,云岫和郁凉州等一众人马行至库车外的城郊,那是云岫和郁凉州定情的地方。

云岫从怀中那枚她曾极为珍视的戒指,哀叹:“往哪里涂毒不好,偏要涂在信物上。”

随手将指戒扔在黄沙之中,不懂得珍惜她的,她也不要。

郁凉州从袖中拿出指戒,给云岫戴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下次再扔,我可不会再去捡。”

轻轻在云岫唇上落下一吻:“乖乖睡觉,明天醒来头有你疼的。”

云岫看着戒指出神:“郁凉州,这个戒指对你也很重要吗?”

“是啊。”郁凉州答,“如果我不是戍边将军的话,它比我的命还重要。”

再过几日就是郁凉州生辰,傅恺之说圣上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云岫则忙着练舞,自那次半醉半醒的谈话后,二人算是和好如初。

但郁凉州并没同云岫说过喜欢,云岫也不知二人眼下,算是个什么关系。

云岫郁闷地同知还发牢骚:“你说我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看那个季衡整天绕着郁凉州转悠,我真是要气死了。”

“毕竟你们分属于不同的国家,在当下这个时间,你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敏感的。“知还小饮了一杯酒,答道。

云岫发现,自打从龟兹回来后,知还就爱上了喝酒。总是小酒不离手,一次喝醉了,还拉着云岫的手说:“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就带你走。”

云岫拒绝:“你又不是我想嫁的人,我才不跟你走。”

郁凉州生辰那日,敦煌界内的大小官员、戍守玉门关和阳关的将领、西域三十六国的使节,悉数而至。

此次云岫的师父修达,担任使节出使敦煌。白霸因泉舞怀有身孕,无法前来,只能派龟兹的使节来给郁凉州庆贺。

远从洛阳城来的圣旨,也刚好在郁凉州生辰这天送达,敦煌城内一时好生热闹。

云岫听修达赞叹:“自丝绸之路中断之后,西域已经很久没再如此热闹过了。”

丝绸之路繁盛,是云岫很小的时候的事情,她八岁前的记忆都没了,于是只能自己在脑海中幻想,楼兰当年繁荣的模样。

云岫心想,等郁凉州生辰过了,她就代表楼兰,正式向大汉提出,希望恢复丝绸之路的请求。

云岫曾和郁凉州约定,郁凉州的生辰正值盛夏,是天上的星子离大漠最近的时候。

云岫要在晴朗的夜里,伴着篝火和星子,在大漠上给郁凉州跳一支舞。

可惜,郁凉州生辰这日,天公不作美,厚密的云层将月亮和星子都藏了起来。

云岫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云层散开,却听见门口有两个小婢女在咬耳朵。

“你听说了吗?为奖励郁将军的丰功伟绩,皇上这次要正式给将军和公主赐婚了。”

“是啊,郁将军这次算是翻身了。”

“是啊是啊,他和公主也算是终成眷属。”

“听说明日,郁将军和公主就要启程回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