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眉上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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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云岫摸索到泉舞的寝宫时,寝宫内已经乌漆墨黑一片,屋内龙涎香的味道弥漫,借着皎洁的月光,云岫看见硕大的床榻上,泉舞几乎不着寸缕地趴在一个男人的胸膛。男人的脸隐在阴影处,看不真切。

云岫暗骂了一声娘,正撸胳膊挽袖子想教训一番这对狗男女,却突然被黑暗中伸出的一双大手抓住了肩膀,尚未来得及反应,她整个人便被拦腰抱起。来人三两步地迈到了偏室,将云岫扔到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云岫有些发蒙,一脸戒备地从床上坐起,抬眼却见郁凉州披散着头发立在她的眼前,水蓝色的半透睡袍微敞,结实的胸肌和八块腹肌若隐若现,一双墨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云岫,意味不明,身后是一地皎洁月光。

“郁……郁凉州?”

“是我。”郁凉州的嗓音有些沙哑。

“那床上的那个……”

龙涎香的香气萦绕在鼻间,无论如何都驱散不开,郁凉州缓缓走到云岫的旁边,坐下,伸手将她掉落在鬓间的一缕红发夹在到耳后,哑着声音道:“是白霸。”

“那你……”

“我一直在偏室。”

云岫的脑子有一瞬间短路,依她方才在主卧里看见的那画面来推断,此前至少有一柱香的时间,主卧里都应该在上演声行并茂的活春宫图。

泉舞点了一整支的龙涎香,浓重的香气早已缓慢四散到旁边的偏室里来。据云岫所知,龙涎是能促使人迸发原始冲动的最有用的香料。

云岫转头看郁凉州:“你是塞住了鼻子和耳朵吗?”

“没有。”

“那你是怎么忍的?”

郁凉州伸手搂过云岫,头轻轻地搭在她的颈窝间:“我一直在等你,可你一直也没来。”

“我又不会轻功,那么高的墙,多难……”

后面的话悉数埋没在郁凉州突如其来的吻里。

云岫以为郁凉州被龙涎香冲昏了头脑,错把她当成了季衡,她一把推开他,问:“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谁?”

郁凉州食指卷起云岫的发尖:“你是小岫,傻丫头。”

“对,是我。”

闻言,云岫赤色的眸子高兴地眯起,闪烁的眼眸中似乎映着熠熠星光。她站起来将郁凉州扑倒,小巧的樱唇笨拙地啄在他性感的薄唇上,一下又一下,挠得他心痒痒。

郁凉州翻身将云岫压下,哑着声音道:“云岫公主,这种事情,还是得男人主动一些才好罢?”

“原来公主殿下新找来的两个面首,竟是一对断袖。”

郁凉州刚刚放下幔帐,白霸却突然出现在偏室,懒散地倚着门框,斜睨着二人。

泉舞一边穿上睡袍一边着急地跑过来:“啊,是,是断袖。”

云岫一把推开郁凉州,恶狠狠地掀开幔帐,咬牙切齿:“是,是断袖!断袖也有需求的好吗?麻烦二位避让一下好不好?”

“不好。”白霸拒绝,“本祭司活了二十载,还没见过断袖缠绵,今日正好开个眼。”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烦请你们继续。”

云岫气结:“你……”

郁凉州站起身来,用榻上的云丝被将云岫裹了个严实,确认云岫没有一寸肌肤暴露在外面,不会被白霸捡了便宜后,方缓缓道:“今日就算了,被人突然打断,早就没了兴致。”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负手从云岫身旁走了出去,不做一丝停留。

“喂……”云岫想伸手拉住他,细嫩的小手却只来得及捉到郁凉州的衣角,柔软的薄纱从手心缓缓滑过,就像握不住的流沙。不知为何,云岫有一瞬间难过。

“每次都是这样……”云岫呢喃:“他总是给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然后再给个巴掌。他仗着我喜欢他,知道每次我尝到甜头的时候,都会忘记之前的巴掌疼啊……”

一旁的泉舞望了望亦转身走远的白霸,也跟着呢喃:“白霸也是这样呢……”

两个少女相互依偎,云岫头枕在泉舞的肩上:“泉舞,要是我们是平凡人家的一对姐妹就好了。”泉舞温柔地摸了摸云岫的头,没作答。

远处建的王宫突然灯火通明,不断有侍卫在喊:“来人啊!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昏迷不醒的建突然睁眼,却不停地大口大口呕着黑血。泉舞带着一众慌张赶到时,他仿佛将自己半条命吐出一般,无力地倚靠在床沿,任由宫娥给他擦拭着嘴角、手臂。

见泉舞来了,他轻轻抬手:“小舞,过来。”

泉舞冲上去一把抓住建的手:“父王!”

建拍了拍泉舞的手背,又唤白霸上前:“大祭司,我家小舞就交付给你了……”慢慢将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本王下令,今日起遣散泉舞后宫所有面首,阳栅大祭司白霸与吾女泉舞……择吉日完婚……”

“臣领旨!”

“儿臣领旨!”

建挥挥手:“下去罢……”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呕出一大块黑血。白霸扶着担忧的泉舞退到后方,一群御医一拥而上,将建的龙榻围了个水泄不通。

云岫看见,这群御医之中,有一个人,假装不小心踩到了建呕出的黑血上,脚尖还用力地在黑血上捻了一捻,一只和黑血颜色相近的小虫,就这样被那人踩烂,融入黑血之中不见了踪影。

而全程站在远处静静围观的尤利多,几不可查地上扬了下嘴角。

云岫总觉得,那小虫看着有几分眼熟。

云岫想上前抓住那御医和尤利多,却被郁凉州一把按住:“不要轻举妄动。”郁凉州压低声音,“这里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他的人。”

御医们暂时止住了建的呕血,但是始终查不出来建到底为何生病,生得又是何病。只能通过建呕出的黑色推断,建要么是身中奇毒,要么就是他长年累月地处理国家大事,积郁成疾。

泉舞公主和阴、阳两栅的大祭司都在现场,没有御医敢妄下断言。只有刚才那位偷偷碾死蛊虫的御医,斗胆请求泉舞让他用针灸的方法为建稍微疏通下经脉,还得批准他将黑血收集回去,与一众御医研究一番。

泉舞看着面色灰败如死人的建,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意,道:“三日之内,若无法缓解我父王的病情,你们便通通提头来见本宫!”指着方才请命的御医,“你,报上名来!”

“启禀公主,小官名唤则身,是新晋来的御医。”

“上来给我父王针灸!”

“是!”则身低头领命,眼角下意识地瞟了眼尤利多所在的方向。

云岫急得推开郁凉州,上前吼道:“不能针灸!万万不能针灸!”

众人有些惊讶,一时间一室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云岫的脸上。

“为何不可?”泉舞问。

“如果王上是中毒的话,针灸通脉只会加速毒液在王上体内的流通,会导致王上中毒身亡!”

一室哗然。

则身狡辩:“中毒之人一般面色青黑、嘴唇发紫,可老臣依王上的蜡黄面色来看,王上确实不似中毒之症,郁结在胸的可能性更高一些。”说话间御医已经拿出了针灸包,对泉舞请命,“公主殿下,如若王上郁结在胸得不到及时疏通的话,极有可能会呕血、窒息身亡!还请公主准老臣为王上针灸!”

满室的御医皆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还有御医站出来谴责云岫:“不过是刚来王宫的一个面首,说不定是哪里混进来的细作,看王上命公主遣散面首所以急了,想借此机会来陷害王上。”

一屋子的御医交头接耳,对云岫指指点点。

郁凉州站在云岫身后,看着她瘦小又笔直的身板立在他眼前,他抬起手,想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最终却还是默默收回。

御医们纷纷下跪,请泉舞尽快抉择。泉舞的眼神在御医和云岫间来回逡巡了几圈,却始终没有开口。

小岫是她的姐妹,她知道小岫不会害她,可龟兹如今乱成一团,内战一触即发。国内的百姓和国外的来宾,无一不想方设法逃离龟兹,小岫却挑在此时带着那大汉的将军来了龟兹,并对她隐瞒了郁凉州的真实身份。要不是白霸提点,她也不会知道小岫身边的侍卫竟是击败了车师国,大名鼎鼎的郁凉州郁将军。

而小岫和郁凉州此行的目的,至今她也尚不清楚。

在建扶持阳栅之前,龟兹一直是受着阴栅尤利多的摆布,臣服于匈奴的,楼兰却是依附于大汉。虽然两国交情不错,但准确地来说,两国之间的立场是相对的。一旦大汉和匈奴的战争开始,两国也是会在战场上厮杀的。

所以,对于小岫,泉舞想相信她却又不敢完全相信她。

泉舞又看了看白霸和尤利多,问:“二位祭司可有何建议?”

白霸摇头:“你知道的,我在医术方面一窍不通,不如问问阴祭司。阴祭司制毒这么多年,想必对王上如今的症状有一定的了解。”

众人的目光皆汇聚到尤利多身上,尤利多向泉舞微微施礼:“公主殿下,正所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王上既呕了黑血,虽无其他症状,却也不能排除中毒可能。”

尤利多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云岫:“天下之大,能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微臣虽研制不出来,可比微臣制毒术高明的人,未必制不出来……”

泉舞微眯起双眼:“那你的意思是……”

尤利多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这是微臣研制的安神宁息丸,可暂保王上无性命之忧。王上吉人自有天佑,微臣认为,不如将下月十五的祭祀提前至本月十五,让我龟兹上下的子民为王上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