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眉上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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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云岫捡回的男子名叫知还,是富人家庶出的公子,因为一直不得父亲和当家主母的喜爱,所以被派来敦煌这么个偏远地界采买玉石。

刚到敦煌,他们的盘缠便被人抢了去,手下也尽数被人杀死。当家主母不是他的生母,因为担忧知还今后会跟她亲生儿子争家产,所以多年以来一直偷偷给知还的饭菜里加了慢性毒药。就连知还的毒发时间,主母都算好了,所以才极力游说老爷派他出来。

云岫听完知还一番讲述,并不为所动:“你说你盘缠被抢,手下被杀,所以你是不会武功咯?”水灵灵的红色瞳孔盯着知还,“可是我之前给你把脉,觉得你脉象沉稳,像是个武功高深的高手呢!”

“是吗?”经过云岫的调理,知还的脸色红润了不少,此刻见着云岫的逼问,也是一派从容,“你还看出什么了?”

“你确实中了一味奇毒,但你遇见我时却不是因为此毒毒发,而是服了名为蛇花的毒药。此毒虽然短时间内便能让人嘴唇发紫陷入昏迷,却不是致命的毒药,稍加调理便能医好。”

“是吗?”知还眉眼弯弯,浓烈的杀意尽数掩埋在笑意之中,“所以你是怀疑,我是有意接近你?”

“不然勒?之前刺杀郁凉州的黑衣人都是汉人,你也是汉人,你又跟那群黑衣人只隔了一条巷子,未免也太巧了。”

“既然有所怀疑,为何还要带我回来?”

“你既然有意接近我,我这次不带你回来,你还要再制造机会混进将军府,那多麻烦。”云岫无谓地耸耸肩,“与其让你跟着别人混进来,倒不如跟着我,有我看着,你也伤不到郁凉州。”见知还眼中笑意更深,她劝道,“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你知道我擅毒的,刚刚给你的解药里放了我自己研制的毒药,只要你一运功便会毒发,不信你试试?”

赤色的眸子对上知还琥珀色的瞳孔,二人对峙良久,直至知还的眼中真的攒出一抹笑意:“不必了,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断然不会说谎。”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坏笑,哪里还有当时初见云岫的羞赧。

云岫翻了个白眼,她之前看得果然没错。像他这种长得好看的公子哥,要么就是久经风月的情场浪子,要么就是郁凉州那种不知哪根筋不对的寒冰。

“不过……”知还暧昧地挑起云岫的下巴,嘴唇故意靠近云岫的耳朵,“云岫姑娘当时既已看穿,却没有让郁凉州杀掉我,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我?”

云岫气得牙痒痒,想一指甲挠在知还的脖子上,却被知还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按在了墙上。云岫气得怒吼:“你放开我好好说话!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告诉你,我浑身上下都藏了毒,敢离我这么近,小心我毒死你!”

“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喊着毒啊毒的多不可爱。”知还紧捏着云岫的手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身上的毒那么稀有,我当然要好好研究,怎么能轻易让你死掉!”

“原来是这样。”知还松开云岫,“那之后便仰仗着你帮我祛毒了。”

“那你也得老实听我话才是。”云岫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长了一副谦谦君子相,竟喜欢轻薄姑娘。”转身收拾了一下医药箱,对知还叮嘱,“你老实待在这里,我去给郁凉州上药。”

郁凉州近来也变得十分奇怪,那日她执意捡了知还回府,郁凉州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周遭散发出的寒意也能知晓,他是有些不高兴的。

云岫以为,郁凉州回府以后会又找个借口关她禁闭,或者又接连十几天不理她。然而,她刚把知还扶回房间安顿好,房门便被人踹开。

郁凉州寒着一张脸进来,吩咐身后的下人们把知还抬去客房,便关上房门,在云岫的房间里开始脱衣服。

云岫惊得合不拢嘴:“你这是干什么?”

“我受伤了,需要治疗。”

云岫闻言回忆了下刚刚巷子里的打斗,貌似只有郁凉州打人家黑衣人的份,那群黑衣人到死都没能近郁凉州的身?

抬头见郁凉州已经脱得只剩了个中衣,云岫急忙按住他正解中衣腰带的手:“你先跟我说说哪里受伤了,或许不用脱衣服呢?”

郁凉州手下并未停顿:“内伤,需要针灸。”说罢便褪下中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和伤疤,兀自坐到塌上,招呼云岫,“过来罢!”

云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楞在原地,直至郁凉州又催促了一遍,她方回神,取了针灸箱走到了郁凉州跟前。

近年来大汉各个边疆战事频发,郁凉州随军四处征战,受过不少伤,伤痕和健硕的肌肉叠加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在云岫看来,男人味十足。

想起自己方才便是靠在这样的胸膛之上,随郁凉州杀出重围,云岫不禁耳根发红,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是所有的大夫,都用这如狼似虎的眼神给病人医病吗?”似是看出云岫心中所想,郁凉州不禁逗她,“云岫大夫,你的医德呢?”

云岫收回粘在郁凉州身上的目光,红着脸道:“你懂什么,这是望闻问切中的望!”从针灸箱中抽出一根银针,“哪里疼?”

“哪里都疼。”郁凉州答,感觉到捏在身上的小手施力,复又嘱咐,“别扎笑穴。”

此后每一日午后,云岫都要到郁凉州房中给他针灸,虽然她给他号脉时并没发现他身体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仍坚称自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需要长时间的调理。

云岫也曾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想让阿望替她去施针,结果当夜阿望就被送回了楼兰,连带着傅将,也消失了许多天。

“这几天傅将去哪里了?”云岫问。

“去接我爹。”郁凉州上半身扎满银针,正襟危坐在塌上闭目养神,“我爹进朝归来,近几日便可入城。”

“你爹?”云岫楞了一下,想起此前让阿望打听来的郁凉州的身世,云岫心下竟生出一丝心疼。

郁凉州今年二十有余,想来已经寄人篱下八年整了。

之前季衡入关,傅恺之为护送季衡来过一次。不过那时他似乎有要事在身,并未在城内多做停留,便启程返回了洛阳,所以云岫至今还不知傅恺之模样。

云岫看着郁凉州身上的伤疤,不禁问道:“傅恺之对你好吗?”见郁凉州睁眼望着她,云岫支吾,“不是经常有那些继父继母虐待养子的事情嘛……”红着脸指了指郁凉州身上一处奇怪的疤痕,“这个看起来,既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

疤痕距离郁凉州心脏的位置很近,成圆圈状,从疤痕的颜色看去,当时应该是一道足以致命的击穿伤。云岫指腹轻轻摩擦那道伤疤:“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也是剑伤。”郁凉州因身上刺满银针,不能乱动,只能任由云岫胡摸,柔软的指腹擦过上了年头的伤疤,疤痕竟微痒起来,“读过司马迁的《史记》吗?”见云岫点头,又问,“那《刺客列传》也看过罢?你看这像是什么兵器留下的疤?”

闻言,云岫眯着眼睛凑近郁凉州身上的疤痕,仔细研究了片刻,发现这圆圈状的疤痕有些呈放射状,像是前细后粗的某种兵器。思索片刻,云岫突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抬头:“是鱼肠剑!?”

头抬得太猛撞上郁凉州坚硬的下巴,撞得她泪意横生。

郁凉州抬起扎着银针的胳膊,给云岫揉了揉撞到的地方:“嗯,鱼肠剑。”

“哎针灸的时候不能乱动的!”

“无妨。”

“你下巴不疼吗?”

“疼,你也给我揉一下好了。”

云岫手刚触到郁凉州的下巴,惊觉这个姿势有些暧昧,慌忙收回纤纤玉手:“你这人真是奇怪,前几天还一副很讨厌我的样子,现在好像又对我好起来了。”

“嗯。”郁凉州掌心轻揉云岫撞到的脑袋,“毕竟有求于你,对你太差,你扎我笑穴怎么办?”

“我可是很有医德的大夫!”云岫气结,“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被鱼肠剑伤得呢!”

“时隔太久记不得了。”郁凉州转移话题,“你捡回来的那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