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朝着对面望了过去。
中年男人依旧穿着那身不算新的西装,笔挺地坐在我的对面。
他的眼神里布满了渴望,灼灼地望着我。
耳边突然响起顾基的话,“不要搭理他们。”
虽然不知道顾基为什么这么说,可我相信,顾基是为了我好。
我站起身子,假装没有看见他,没有听见他的声音,转身往吧台走去。
中年大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绝望,“求求你了,我知道,你能看得见我!”
我硬着头皮朝吧台走去,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中年大叔。
他满怀希望地看了我许久,看我没有丝毫反应,片刻之后眼里所有的光芒瞬间暗淡,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一般,颓然坐在了窗边的座椅上。
喃喃自语说道:“没有人能帮我了……轩子……轩子怎么办……”
中年大叔说着站起身子,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幽幽地朝着咖啡厅外面走去。
我紧紧皱着眉心,手指的骨节由于过于用力高高凸起。
我终于忍受不住,放下手里的杯子,沉声问道:“轩子怎么了?”
中年大叔猛然一愣,飞快转过身子,满眼欣喜地看着我,“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他说着快步朝我走了过来,满怀期待地望向我的脸孔,“求求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半个小时后,我站在弄堂最里面一户人家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张白皙的脸孔。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我却清楚地知道,她就是轩子。
轩子长得不算太漂亮,但皮肤白到闪闪发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她,就是爱了大叔十年的女人啊。
轩子微微拧着眉,警惕地打量着我。
“你是……”
我浅然一笑,“我是周哥的朋友,周哥自杀之前,说有些话想要让我转达你。”
轩子听到周朗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眼里的警惕也终究放下。
她拉开了房间的门,轻声道:“进来吧。”
走进房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皱了皱眉心,出于礼貌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片杂乱,垃圾遍地都是,如果不是轩子在家,我可能以为周朗家里进了小偷。
轩子看我皱着眉,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捋耳边凌乱的头发,“以前,家里的一切都是周朗照料的,他这一走……”
轩子说着开始哽咽。
我不忍戳到轩子的痛处,转移话题说道:“听周哥说,你们在一起十年了。”
轩子点了点头,思绪似乎飘向了遥远的十年前。
“他那个时候意气风发,明明只是个搬砖的,但一说到未来的规划,总是眼里发出光芒。那种光芒,是我从未见过的。”
轩子说着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人啊,不怕穷,就怕没有理想。”
我转身朝着旁边的沙发望去,那里,周朗坐的笔挺,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轩子突然收敛起笑容,微微蹙着眉望向我,“周朗有什么话不能亲自告诉我,非要你来转告?”
周朗轻叹了一口气,张开了口,“轩子,这十年真的很感谢你。”
我清了清嗓子,转述了周朗的话。
轩子一愣,摇了摇头,“这话他倒是第一次对我说。”
周朗望着轩子白皙的脸孔,脸色有些难看。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我站在你对面,而你却根本看不见我。
他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十年了,我耽误了你那么多年,现在,我真的没有脸面再面对你了。”
轩子猛然站起身子,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哗哗落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要他的对不起!傻瓜,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周朗一愣,望向轩子的眼神里多了一抹疼惜,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了起来,“轩子,我真的不能再耽误你了,我死了,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人。”
“我不要什么更好的人!我只要你活着!你这个傻子!”轩子再也忍受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朗摇了摇头,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轩子,王哥这个人,你一定要小心,他早就觊觎你很久了。如果可以,不要跟他有任何交往。他这个人,很危险!”
轩子愣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站起身子,冲着我礼貌一笑,“今天,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轩子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周朗的话,你要记得。”我拧着眉,认真说道。
“我没有办法……”轩子说着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有了周朗的孩子,我一个人根本养活不了他,王哥说他可以给我,给孩子一个家。”
我张着唇,许久没有闭上,满眼震惊地望着轩子。
怎么会是这样,她竟然怀了周朗的孩子……
我扭头望向周朗,看他也是一脸震惊,显然,周朗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
周朗像是疯了一样冲到轩子跟前,扑倒在轩子的脚下,想要抱着她的大腿,却终究扑了一场空。
他跌倒在地上,眼里迸发出猩红的火焰,像一头咆哮的狮子一样嘶吼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轩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轩子看不见也听不见周朗,她只是觉得脚边有些阴冷,于是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空调。
我看着地上几乎疯狂的周朗,心里只觉得一阵抽痛。
“为什么不告诉周哥?”我代替周哥问出了这个问题。
周朗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轩子,等待着她的回答。
轩子沉默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下个周期是他的生日,我本来想给他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
轩子的声音不算很大,可在周朗心中,这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重石一样,重重地砸击着周朗的的心脏,让他的心瞬间四分五裂。
他所有的精神气在瞬间被抽干殆尽,整个人瘫倒在轩子的脚下,目光呆滞地望着轩子还未显怀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