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周朗瞬间佝偻的背影,心里一阵抽痛。
造化弄人,也不过就是此情此景吧。
周朗终究站起身子,他像是丢了魂一样,木讷地走到轩子跟前,怔怔地看了她很久。
他抬起胳膊,想要摸一摸轩子的脸孔,可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一来,他知道自己压根碰不到轩子,只不过是徒劳一场;二来……
他没有脸再面对轩子。
周朗呆呆站在原地半天,转过身子,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周朗。
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亦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望着周朗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
轩子察觉到我的异常,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周朗……还说了什么?”
我回过神来,半天才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周哥走的实在太突然了。”
轩子的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我跟轩子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轩子的家。
从轩子家走出来的路上,我的心起伏不定着。
现实,永远比故事精彩。
我惊异于这世事无常,阴差阳错,又担心轩子跟了王哥会受欺负。
走到弄堂口的时候,我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脑海里满是周朗那副生无可恋的脸孔。
我微微皱了皱眉心,兀的转过身子,重新返回了轩子家。
无论如何,轩子是周朗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帮人帮到底,我一定要完成周朗最后的遗愿。
让轩子远离王哥。
我抬起胳膊,刚想要敲门,屋里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男人声音。
“轩子,你放心,你们娘俩跟了我,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细细听上去,那粗犷中竟然还有一丝温柔。
我的眉心一拧,说话的人应该就是周朗口中的王哥吧。
轩子的声音很轻,“王哥,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
声音停了片刻,轩子再次开口,音量依旧很低,可语气却十分的坚定,“我们还是算了吧。”
“算了?”王哥的声音倏然提高了八度。
“我……还是放不下周朗。他……”
“他已经死了!”王哥高声喝道。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收敛好情绪说道:“轩子,轩子,我刚才有些激动了,对不起。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这样,周朗是个好人,但他已经走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你这样委屈自己,又是何苦呢。”
轩子许久没有说话。
王哥继续说:“你看,你就算不为了自己打算,也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打算吧。”
轩子轻声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低沉,“王哥,我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才不能跟你。我答应过周朗,要给他生个粉粉嫩嫩的姑娘。我不能让孩子……跟了别人的姓。”
“孩子姓什么都无所谓,我只要你。”王哥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恳切。
我默默听着王哥的话,心里不由一阵感动。听上去,这个王哥很爱轩子啊,根本不是周朗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轩子沉默了很长时间,还是轻声道:“对不起,你还是走吧。”
我微微拧着眉,心里百感交集。
轩子跟了王哥,于她于腹中胎儿都是好事。
可她为了周朗竟然放弃了这唾手可得的好事……
我轻轻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周朗的遗愿算是帮他完成了。
我正准备转身,屋里突然响起了王哥暴怒的声音。
“臭娘们儿,别给脸不要脸!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二手货,还装什么清高!你以为老子真的想娶你,不过是玩玩你而已啊!”
我的身子猛然僵住,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说话的这个……真的是刚才那个对轩子百般疼爱的男人吗。
“王哥,你……”轩子似乎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王哥轻蔑说道:“我告诉你,臭娘们儿,今天老子要定你了!”
轩子惊恐万分,“王哥,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样对得起周朗吗?”
“周朗?”王哥大笑,戏谑说:“他那个傻子,为了那么一点儿钱就自杀了,愚蠢!不就是钱吗?开发商早就把钱给我了,我不过晚发了那么几天而已,哈哈哈哈,他竟然真的死了!”
王哥像是讲笑话一样,说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我的后背彻底凉透了,我从未想过,人心竟然这么恐怖。
有的时候,你不经意的一举一动,就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王哥早发那么一两天工资,如果轩子早一点告诉周朗她怀孕了,如果……
那周朗也不会傻到去跳楼自杀。
轩子沉默了许久,突然情绪失控喊道:“我要杀了你!”
我心里一惊,轩子不会真的做傻事吧。
我用力地推了一把房门,房门丝毫没有动弹,依旧关的严严实实。
屋里,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心高高地悬着,脑补出屋里发生的一万种可能性。
半晌,王哥暴跳如雷,“臭娘们儿,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姓王!”
“不要!”轩子终究是个弱女子,哪里能敌得过王哥。
我听着屋里一阵阵的窸窣声,干着急了半天,脑子里灵光一现。
打开手机,百度了一段警笛声音,用最大的音量播放了出来。
屋里的窸窣声戛然而止,王哥小声暗骂了一句,朝着门口走了过来。
我连忙闪到了一忙,看王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骂骂咧咧地走远,我才冲进了周朗家。
轩子坐在地上,衣服被王哥扯得有些凌乱,她目光涣散,直勾勾望着我,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她旁边的地板上,瓷瓶碎了一地残渣,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王哥的点滴血迹。
我皱了皱眉,关上门,徐徐坐到了轩子的身边。
“你……你还好吧?”
轩子茫然地摇了摇头,愣了半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以为……我以为他是真心对我们母女俩,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一向不善言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轩子,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