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友好礼貌而毫无建设性的对话进行了整整约莫有一刻钟,就算是本着敬业精神陪着上司浪费时间的亚言,也觉得有点过了。这种话题根本不值得他扔开自家大伯特地跑过来说,更不提他的话题总是刻意局限在极为私人范畴,让别人就是想插话也插不上。而这个“别人”,眼下正犹如受惊的白鸽,怯生生的来回打量两人,想说些什么却不敢插话的样子,和莆一照面镇定的为严均水打圆场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纪亚言被这前后不一致弄得有些茫然。反观严均天倒是一脸镇定,只是刻意的无视于她的存在。
也不是刻意无事,只是不知道如何在现在的心上人面前和昔日的旧情人相处。严均天脸上镇定自如,心里却是别扭的紧,心里暗暗着急,谢雪颜一向察言观色,怎么这次就偏偏不看人眼色了。
本来在一旁和斐清说着闲话的严均水,也终于注意到这边诡异的组合了,和斐清匆匆说了几句,就站了起来,作势也要过来。
眼看着三人对话就要成为奇诡的四人对话。再不说,以后要找机会就难了。
谢雪颜无奈的一婕眉,只得硬生生打断两人,“纪先生,请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面对纪亚言,谢雪颜面上隐隐有哀求之色,不由人不答应。
纪亚言本来也知道这趟混水趟不得,只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转过头,面对自己重重伤过的旧情人,谢雪颜满腹愧疚,说话也少了两分底气多三分犹疑,“均天,今天我本不应该打电话给你,打了也不敢指望你能来,但你还是来了,多谢。”
严均天这边还来不及做答,严均水人已经到了跟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跟我去陪斐叔。”言语之间全是命令,严均天听了不由暗皱眉头,却看到谢雪颜竞顺从的跟着去了。不由暗笑自己多事,她要的本就是可以依靠的大树,他从前时时提醒自己温柔体贴也不过枉费工夫。
只来得及留下一个歉意的眼神,名贵的兰花就被一阵旋风似的卷走了。
就这样?
纪亚言在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的宛如闹剧。
只是一声谢,何至於为难成这个样子?
“你不跟过去?”纪亚言忽然开口,语气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微妙。
“不了。这里就很好。”
严睿锡看到这些小辈又在那里牵扯不清,眉头一皱就想发作,却碍着斐清警告的眼神,只得按了下来。对严均天招招手,他还有几句话要交待。
匆匆交代了亚言在门厅等着,严均天人就过了去。
“大伯?”
“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你私下交待一下,你坐过来。”
严均天依言再次在他边上坐下。
“均天,你是明白的,今天这一闹只是个头。我左思右想,均水不懂事又总是意气用事,但反骨还是没有的,出卖严氏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只不过这些年气不平,不过他想折腾的人都不在了随他折腾吧,我在这里看着。再过两年,自然也消停了。可是谢家的人我知道你和谢家几个兄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利益跟前是没有交情一说的。现在你和谢家老二,各为一家之主,自然各谋其政,你不要钻牛角尖了,可也不能不盯着点。还有这个谢家小姐,”严睿锡犹疑了一下,“还是不说了,我对她的陈见太深,不能说。”
严均天一一应着,又宽慰了几句。
时间眼看着就过了了午夜,第二天有推不得的重要会议,两位长者也显了倦意,严均天带着纪亚言这才告辞。
上车后,严均天和纪亚言“商量”了一下,决定去他市中心的公寓过夜,理由很堂皇:离上班近。纪亚言本想回家取点衣服,也被驳回。
“反正家里有没穿过的。”
看着严均天眼底显而易见的疲惫,纪亚言选择了保持沉默。
一路无话。两人都没了交谈的精神头。忙了一天的工作,又应付了那么一个烂摊子,换了谁这会都没精神。尤其是严均天,一夜之间少了个知己朋友多了个竞争对手,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回到公寓,严均天再也掩饰不住,眼角眉梢全是疲惫,却还是强打着精神,给亚言找出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幸好客房是现成的,请的钟点工很敬业,客房已经再次整理的一丝不苟,丝毫看不出早上凌乱的模样。
两人简单的洗漱之后,互道一声“晚安”,这漫长的一天总算划上句号。
至少,本该划上句号。
凌晨两点半,月明如灯,夜凉如水。
在这个万物俱寂的时候,纪亚言却醒着。迷迷糊糊,却还是醒了。亚言虽然曾经有几年失眠,可是后来大好之后倒变的怎么也睡不够似的。此刻忽然醒了,却左右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心下奇怪,干脆坐了起来。
柔和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倾泻而下,均匀的洒在地板上,映着边上的黑影重重,愈发显得夜色深沉,繁华如梦。
这样的时候总是适合沉思的,可沉思又能如何?即便夜夜不能寐,没有了心疼自己的人,作贱自己又有什么意思?早就看开,亚言心头澄净一片,无悲无喜。
不经意回想起日间种种,喜欢的、憎恶的、背叛的、痛苦的,亚言的神情有些微妙,却隐没在黑暗中,终不可见。
严均天这个男人
思绪忽然回到三个月前,那一夜严均天恶梦缠身的模样清晰的仿佛就在眼前,手上也仿佛再次感受到了带着潮湿的温度。
这个男人,在自己家里,总该有个安稳觉了吧失过眠的人才知道,睡眠是上天赐予最大的礼物。
心头念头一起,亚言下床,悄悄打开房门,一如意料中,门外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