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忽然变得的特别刺耳,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傲慢的男人面前,严均天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因为是他让你姓严。”
严均水不领情的冷哼一声,“我本来就该姓严,大、哥。”
原本严均天比严均水只大了几个月,严均水此刻刻意的一声“大哥”倒显得别有深意。
“哦?我倒不知道谁给你这个权力?”
“有没有这个权力,不是你说了能算的。”
“我说了能不能算,”面上浮现出一个恶质的笑容,“你已经没有这个资格来质问我。”
这对堂兄弟之间的战争,胜负已定。正如他们两人现下的位置,谁站着、谁跪着,一目了然。成王败寇,如今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说什么。
严均水浑身一僵,旋即道:“我说的本来就不是这件事。”
“那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屋子里谁都可以说那些混账话,唯独你不可以。”
“哦?我也还是那句话,我倒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斐叔,到底该算哪门子的长辈?”
“就凭你严均水是斐叔养大的,光这一条就够了!做人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不要仗着斐叔宠你就无法无天!老爷子的脾气大家都清楚,连我这个侄子都挨过他的打,你从小在他身边长大,怎么不见你挨棍子?你扪心自问,那一次老爷子动手不是斐叔护着你,我看斐叔为你挨的倒比落在你身上的多!”
严均水胸口一窒,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小时候吃东西挑嘴,又不肯见生人,斐叔为了你费了心思的学做菜,天天变着花样做吃食给你,别的不说,连老爷子都没那个福气!我那时住在你们家,真恨不得和你调个个儿。更不提我们当年少年意气,在外面逞强好斗,哪一回不是靠斐叔护着?不然哪有现在的你我?”
严均水平日里不过傲慢些,到也并不是个不知好歹的,这样的话,换在平日里,是断然不会出口的。只是现在严均天面前,争强好斗的心一起,只顾着和这个死敌拧着干,别的便统统忘了。此刻被严均天这一顿骂,虽然心中怒意依旧,头脑到反而清醒了过来,偏偏碍着严均天,拉不下脸来服软,正两难之际,一直站在一边的一个素衣女子轻轻上前两步,柔和的打了个圆场:
“均水今天怕是闹糊涂了。均水虽然叫斐叔声‘叔’,可人前人后哪里就不是父子了?平日维护斐叔他是最上心的,我无心说错点话都招他说了好几次。恐怕刚刚是一时意气糊涂了,并不是那个意思。”
话虽没有明说,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个“意气”是和谁争的。那么一长串的场面话,换过来就一句:严均水之所以说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活脱脱就是给你严均天气的。
严均天不由自主的看了那个女子一眼,又不自在的转过头去,看着严均水说道:“我们两个既然都姓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三分偶然、七分难免。只是别”别殃及旁人了就好,哪知严均天还来不及把话说完,严均水就接过了话头,
“我不服的就是这,既然我们都姓严,凭什么生下你就是太子?”
“均水!你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一旁的斐叔急了起来,这个孩子怎么就死心眼了呢?
“斐叔!我不服!难道你服吗?爸爸服吗?”
一直紧闭的书房门此刻忽然“哗啦”一声大开,“我们服不服还轮不到你这个不孝子操心!”
严睿锡,严家的大伯,均水的父亲,拄着手杖站在门口,不怒自威。
严睿锡冷着脸往房间里看了一圈,看到了几个他不想见的人物,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方才说话的女子顿时怯意的微退了半步。严家兄弟关切的目光顿时不由自主的黏了过去,亚言站在一旁看得清楚,心里似乎隐隐明白了几分。
有一小会功夫,严睿锡站在那里一直没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却比刚刚严家兄弟争执的时候还来得压抑,亚言有些不适应的僵硬,浑身不自在。
站在边上的斐清看了出来,安抚的拍拍亚言的手臂,“没事,反不了天的。”
亚言只能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让您见笑了。”
两人一对一答,声音虽然轻,还是吸引了严睿锡的注意力。
“阿清,你身体不好,回去休息吧。那个边上的”严睿锡看着亚言,想不起哪里见过这个人。上前一步,严均天在一边小声解释,“纪亚言我现在的特助。”
“哦,那个小纪,陪着阿清回房歇着去。”
“好。”
“不用。”对于严睿锡的一片好意,斐清摇摇头,意外的拒绝了。
刚刚严均天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两兄弟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至少在这当口握手言和,挨过严睿锡的怒火再论。谁知均水居然意气用事,这下不像是多了个帮忙的,倒像是火药筒上加了个引线,不知哪一刻就会爆。他怎么敢去休息?
“这个小畜牲你就算为他操碎了心,他也不领你的情!留下来做什么?何必闲添那份气?”严睿锡话说的凶,终归还是劝慰之意,哪知斐清依旧摇头。
“小孩子说话没遮没拦,要气也不是气在这个上头。”
话说的不软不硬,固然是在为严均水开脱,听在严睿锡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种解法。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歇着去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没大事的。”
“我的心思你明白就好我到那边稍坐一坐,人上了年纪,也是有点累了。”说完对亚言招招手,亚言赶忙上前扶了一把,只觉得手上顿时一重。
哪里只是“有点累”,之前斐清竟是一直硬撑着,此刻面上细细的都是冷汗,亚言吓的心里一跳,又不敢吱声,只得扶着他慢慢走到了他之前指的那个角落。
坐下才知道,那个地方位置极好,虽然用家具隔着像是个隐蔽的角落,可房间里的动静却都能知晓。
看着斐清的身影在转角坐下,严睿锡这才有精神注意面前的几个小辈。
“很好,今天人倒到齐了。均天,都这个钟点了,你怎么在这里?”
“正好吃完饭,接到电话就过来了。”严均天答得小心。
电话?谁的电话?严均天故意模糊其词,严睿锡也不拆穿他,只略略一想就明白了,除了那个让他们兄弟反目的女人,还能有谁?
“既然人都在这里,今天就把话说个清楚,不然都是自家人,心里装了个疙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尴尬。自从均天的父亲去世,均天从昏迷里醒过来,你们两兄弟争来斗去我一直睁一眼闭一眼,严家从来不是拘泥于血统的呆子,有能力的人才能上位。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输了的,服输,不必为自己找什么借口。快三十的人了,还像个十几岁的愣头青,抢了人家女朋友还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你,笑话!这是象我严睿锡教出来的儿子吗?为了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和自己穿一条裤子的兄弟窝里斗,又算是哪门子的英雄?”
严均水被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偏偏不敢辩驳,只得僵着一张脸沉默的抗议。
“僵着,你继续僵着吧!你今天不开口,往后也别开口了,做事情磨磨叽叽不干不脆,一点都没有杀伐决断的魄力!一点上位者的样子都没有,别人不肯为你卖命又能怪谁?你做事急躁冒进,贪功求快,就算往好的说,最多也是一个马前大将,做不得统帅。董事会的元老想必和我都是一样的看法,才决定把公司交到均天手上。我们要的是个稳中求进的帝王,而不是马上大将!你心里不服,不愿为自家公司效力也就算了,怎么糊涂到帮着外人图谋自家的产业?”
里通外敌,这个罪名可不轻!
“我是不服,暗中使绊子也是有的,我做了,自然敢认!可是帮着外人图谋自家的产业又是从何说起?”严均水激动的面色通红,就差没有大喊一声“冤枉”!
“这就要问你身边的谢家小姐了。”
刚刚被人说“水性杨花”现在又被点名说是商业奸细,谢雪颜本来就不是商场上拼杀的女强人,这突如其来的一棍打的她不免头脑发昏,眼神下意识的就朝严均天飘去,现下能为她说话的也只剩下他了。
严均天被她凄婉的眼神一看,不免于心不忍,可心下确实不愿趟这个混水,再说,身为公司主事居然从自家早就不管事的大伯口中得知居然有公司危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只得装聋作哑。
谢雪颜求助不成,这才不得不定定心神道,“伯父这是从何说起?谢家只有我一个女儿,爸妈疼我,又有兄弟帮衬,一向不让我参与公司营运,现在伯父要问我这些公事,我的确不知从何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