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什么?”
“我说,你抓疼我了。”
“啊对不起。”话虽这样说,严均天只是放松了力道,不再抓着他的手臂,却改握着他的手腕,依旧不肯放人。
到底什么人,什么事,能让这个人戒备成这样,非得要自己陪着?
纪亚言不合时宜的好奇心再度悄悄的萌芽。在道义和独善其身之间恶狠狠的摇摆了一阵,终于在严均天执著的目光下败北。
没办法
“需要我一起去吗?”
“当然。”一直执拗的握着他的手终于放开了,恋恋不舍。
这场微小争执以纪亚言的退让告终,一如之前。
虽然强硬的把人拉了过来,严均天却并没有心情解释,一路上只是沉默的开着车。纪亚言坐在一边只求这位同学不要因为心情太差而去撞安全岛就心满意足,哪里还敢提这个话头?只是眼见着路边的风景越来越荒凉厄空旷,车子也越来越少,虽然明知和驾驶座上坐的那位比起来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劫的,心里还是有点发毛。忍耐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是去哪里?”
严均天随口报了个小区的名字,那种高档别墅区,属于纪亚言看电视不小心看到广告都会直接换台的那种--反正是异次元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纪亚言“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又问:“我在车里等,行吗?”
这一去不管到底是哪路神仙,看样子和严家是脱不了干系,这种豪门恩怨,他一个外人搀和进去做什么?所谓陪伴,不一定是要须臾不离的。
但显然两人在这一点上缺乏共识,“等在车里干什么?当然是陪我进去。”
“就算进去,我也说不上什么话,在外头等不是也一样?”
“怎么会一样?”
想起等在目的地的人事,严均天的眉头皱的更紧。这次的事情,公事、私事、家事,统统搅在一起。这趟混水,不管他怎么趟,也是无事一身腥。
无意于继续进行这种没创意的对白,严均天脚下微一加力,码表立刻“蹭”的往上窜,看得纪亚言在边上心惊胆战。他以为这是在开高速吗?
“晓得了,小心开车。”纪亚言的语气颇有些无奈。严均天简短的道了个歉,其实他十六岁拿驾照,十多年的驾龄除了超速还从来没吃过单子,不过话说回来,美国哪个不超速?不过现下他也没那个心情解释,剩下的路程倒是中规中矩。
车子平稳的滑进私家车库,在一栋浅绿色的别墅边停了下来。
“等下你跟着我就好,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巨大的安慰。这才是他所谓的“陪伴”
“好。”
橡木的大门朴实的保持着木头的原色,配着金色的扣环和把手,也是大气精巧。不过纪亚言并没有机会进一步仔细瞻仰扣环上的雕花,只见严均天敲了敲门等了一下却没有得到回应,就从门楣上摸出一把钥匙,顺手开了门。
门一开,里屋的人声顿时扑面而来,好几个声音虽然很有修养的克制着,也是你一句我一句,中间半点空隙也不留。
难怪刚刚听不见敲门心里刚这么一呆,身边严均天已经铁青着面孔朝里面走去。
一进起居室,不要说纪亚言,连严均天也是一愣。
房间中央跪着一个他们两个都认识的人,紧绷着脸,跪着,背却挺得刀锋一般的锐利。
“他怎么在这儿?”一惊之下,亚言失口道出心中的疑问。
严均天居然还顾得上回答:“这里是他家。”
不过也就只顾的上这一句了,他们一开口,房间里刚刚激烈争执的几个人忽然象被施了定身咒,齐齐往他们看来,房间里安静的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令人窒息的沉寂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有一个亚言不认识的男人迎了过来。
“没想到还是把你给闹来了。”
“斐叔。”严均天简短的致意。
被称为斐叔的,是一个两鬓已经斑白的男子,面容清俊,有些看不出年岁,眼角却已有风霜的痕迹。斐叔拍拍他肩膀,苦笑了一声,“你大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下午关到现在,谁劝都不开门,均水也了一整天。”
“我会尽力的。还请斐叔保重自己身体,不然你操劳过了,等大伯回过神来,我们做小辈的更是罪加一等。”
斐叔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碍事的。纪亚言站在一边看得真切,只觉得他眼角眉梢透出一股深刻的倦意,仿佛看透了世间百态、人情炎凉,却偏偏被羁绊在红尘俗事之中不得超脱,辗转反侧、心力交瘁。亚言正在这边看得出神,忽然看见严均天伸手招呼他过去。
虽然脚步有些迟疑,亚言还是过去了,“斐叔,这是亚言,先让他陪您歇一会可好?”
斐叔看了看严均天又看了看亚言,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严均天本没有其他的心思,却被斐叔这一眼看得心口一紧,只得别过脸拉过亚言道,“这是斐叔,是长辈,帮忙陪着休息一下。”
一直跪在房间中央的严均水此刻忽然冷哼一声道:“这又是哪门子的长辈。”
此时房间本来就静,严均水虽然没有特意提高音量,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面上多少有些不自在,有人干咳了两声。斐叔面色本就有些苍白,此刻更是有些难看。
很好!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严均天神色一冷,一个眼神扫过去锋利如刀!
“你”严均天正待发作,却被一只手按住了,一回头,是斐叔。
笑容更苦,却还是笑着,斐叔轻轻摇了摇头,不欲两人为了自己起争执。
“亚言,陪我到隔壁坐一会吧。”
“当然好。”这厢亚言正看得不知所措,听到男人叫自己名字立刻忙不迭应下了。
两人的脚步才刚刚迈开,忽然听见严均天冰冷的声音,“道歉。”
什么?
“严均水,道歉。”
“我看不出需要道歉的地方。”那个人跪在地上,声音却依旧傲慢。
“好,很好。”严均天面上难得出现了怒意,说话反而异常的慢了下来。“这个屋子里,谁都可以说这句话,唯独你不可以。”
“就因为是他把我从孤儿院里抱来的?”
话音落地,顿如投石入湖,一时间激的房内暗涌迭生。原本就已经静的异常的房间,此刻更是死寂一片,连众人呼吸都不自觉的摒住了。
当事人倒是落落大方,连嘴角的嘲讽都没有少了半分。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