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伙”回过头,正好听到严均天的小声报怨。
“怎么了?”许是刚刚的“自己人”起了作用,纪亚言童心大起的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只见严均天无奈的搅了搅汤,捞出了一些绿色的叶子。粗一看没看出什么,再仔细一瞧才看出那居然是剁碎了的香菜叶。纪亚言一脸想笑不敢笑,严均天自嘲的笑了笑,又拿起附送的香葱面包道,“还有这个呢。”
亚言接过去仔仔细细一看,烤的焦黄喷香的面包片上面绿色香葱里果然也混着香菜。
“你怎么得罪别人了?”
“这么明显吗?”
“你真的得罪他了?”不行了,嘴角的弧度实在控制不住了,亚言干脆大笑了起来。他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还真的揪住了严均天的小辫子。
严均天没答,只是再次举了举手里的面包。
不得罪,能有那么多的加料吗?
“哈哈,你到底说什么了?”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事实?”
“他该做厨子而不是书店老板。”
很好,很强大。
亚言已经笑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对着他竖了竖大拇指,以示敬佩。
严均天也跟着笑了,这还是亚言第一次在他面前大笑。纪亚言总是谨慎自持,这样自在的笑声,神采飞扬,让人移不开眼睛。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灼热,亚言笑完了有些不好意思。掩饰的喝了一口汤,食物入嘴,面上禁不住一愣,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又喝了一口,再次确定后才幸福的眯了眯眼。
“我现在不会笑你了。”
“哦?”
拿起小面包试探性的咬了一口,果然!亚言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让陶醉的表情太明显。
“现在连我都想让他转行做厨师。”
严均天给了一个“还是让我说中了吧”的表情,“你还没尝过主菜呢。”
“嗯!”终于知道这道菜为什么叫彩虹了,五色的干果粒填在里脊肉的中央,干果自身的甜味和猪肉自身的香气相得益彰,最外层的百里香和迷迭香盖住了肉本身的腥味,似乎还有一些淡淡的酒味。整道菜肉质鲜嫩多汁,令人齿颊留香、回味再三。
脑海中除了“美味”两个字之外顿时再也容不下其它东西,简单的幸福,平凡幸福的极致。
用心品尝着自己的食物,有一阵子,简陋的桌面上只有安静的进食声。两人都专心于食物本身所带来的幸福感,平时被太多的杂事所占据的头脑,此刻能空闲下来,专心于满足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也是一种幸福。当然对于严均天来说,还多了一份和自己喜欢的人分享喜欢食物的幸福感。
而纪亚言也有自己的幸福。
先不说食物的好坏,有多久没有这样吃过一顿饭了?有个人陪着、热汤热菜,不需要用电视来填塞满屋冷清,也不是外头应酬场上的虚热闹。
满足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或许是太幸福了,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一直留心着亚言的严均天,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只能选择沉默的守候。
半响,亚言抬起头,笑道:
“严均天,谢谢。”
谢什么?
谢他提供了这家餐馆吗?可这值得纪亚言真心的一个“谢”字吗?
严均天只能也微笑着回答:“不客气。”
之前面上热络的仿佛熟不拘礼,背后挥之不去的,是疏离;而此刻标准的礼貌应答,背后藏的,却是真心。
双方都停顿了一下,空气里有一瞬间微妙的真空。然后,就听纪亚言故作爽朗的调笑,
“看来你能饿倒在这家店的门口,是老天爷给你辛苦工作的补偿你有胃病?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职业病,我哪敢幸免。”
“胃病你还喝咖啡?”纪亚言一边调侃着,心里却暗暗记下了。
严均天正待回话,口袋里的手机冷不丁的大叫了起来,在小小的店面里分外的刺耳。
严均天本来还有心赔个歉意的笑脸,谁知一看手机上面的号码,顿时神色顿时为之一紧,顿时连半分笑脸也挤不出来了。
“是我。”接起电话,严均天转过头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表情已是一片空白,掩去了所有细微的情绪。
“均天!”
电话那头又快又急的说了些什么,似乎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纪亚言坐在对面小心打量,纵使严均天已经尽力掩饰,他还是能看出他的面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心下不由跟着一沉。
耳朵不由自主的捕捉空气中的微小振动,却徒劳的只能隐隐约约听出似乎是个女声。女声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却依旧不失分寸,音量也没有明显的提高。
严均天很少答话,即便开口也只是简短的一两个字,大半时间都在听。从那简短的字句里,亚言判断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却很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迅速变冷,刚刚氲绕两人的单纯幸福仿佛只是一时眼错。
纪亚言忐忑的挨了很久,其实可能也就是几分钟,电话终于接近了尾声。
原以为按着严均天的神色是不会答应电话那头的要求了,不料严均天纵然面沉如水,最后还是一口应允了。
纪亚言在心底暗暗惊讶,不知是个哪路的神仙居然降得住眼前这个主。
严均天明显不愿接这个电话却还是接了,明显不愿答应的事却还是答应了。宋春仪关于严家兄弟的警告,言犹在耳,谁知立时就出现了能伏魔的大神。撇开严均天的脸色不谈,纪亚言心底还生出几分好奇。
“知道了,我会去的。”冷淡的挂掉了电话,严均天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眼角扫到亚言关切的神情不自在的挪开眼神,不知在看虚空的哪一处,淡漠的出神。
纪亚言陪着沉默了有一会,终于忍不住道:“我去结账。”
“结账?”严均天终于回魂,“我刚刚已经结过了。”
“那,不如走吧?”
淡淡应了声,严均天拿起外套向门外走去,连迎面走来的店主人招呼也没打就劲直走了出去。纪亚言跟在后面帮着赔了个笑脸,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一出店门,冰冷的空气冻得的人一机灵,混乱的思绪反而清醒了。
“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了你自己开车当心点,如果实在心烦,还是打车算了。”纪亚言说完,也不指望严均天反应就准备迳自离开,谁知才刚迈出步子就被身后人一把抓住手臂。
“等等!”
纪亚言意外的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又将视线调回严均天的脸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觉得安静的等他把话说完。
“能”能陪我吗?裸的眼神,最简单的请求,可话到了嘴边偏偏就是开不了口。这样的请求太过于示弱,而示弱一向不是男人的强项。
纪亚言被迫和男人对视了一会,男人抓着他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人体的温度即便是隔着重重的衣物也依旧烫的灼人,无奈之下,只得开口道:“刚刚那个电话是急事吧?”
“嗯。”男人皱了皱眉头,还是烦躁的应了声。
“那你还不去?”
这个家伙,是在装傻吗?!严均天不悦的盯着面前的男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这么明显,他到不相信平日里察言观色听风辩位的某人能在这个时候忽然短路!
心下不悦,严均天手下的力道不由加重。
纪亚言暗地里皱了皱眉,抓的太用力了,胳膊有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