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恋爱宝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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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失恋后你会怎么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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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又回来了,彷徨了一圈还是讲爱情,了一眼标题不得不承认,她们的爱都已经不在了。哪个作家说的?我常陷入无爱的恐惧中。本来想开一个聊情人节的篇章,可惜能写的不多,打我尝到爱情以后,我还没机会和恋人过情人节。你要相信我,TATA。SASA就不相信,她觉得我既然一年可以和十个女孩约会,那一天该分身乏术才是。其实不是,真的,如果我有幸与人长相厮守,也许一个节目都不会错过,然而现实中的我好比南方,她们是候鸟,一到春天就向北飞去,我这里什么都没留住。SASA当时好像挺同情我,亲了我一下,说以后所有的情人节圣诞夜七夕都会陪我。真美,听说这一天如果你有伴侣的话,会有好多甜美的事可以做,我不知道。印象里情人节唯一能让我起劲的事就是在家自渎,后来连这事都不起劲了。

别怪我太文艺腔,我知道这节日还是从小说上,《包法利夫人》好像有,《红与黑》也写过。记住日子,知道这是从西方过来的节日。我那时还不到十岁,理解力不高,加上这两本书的关系,我以为这些是外遇的好日子。当时我就一心纯洁地发誓我长大可不要过情人节。好多理想都没能实现,这个还是实现了。

做个调查,你在二月十四日收到最多的短信是什么?情人节快乐。你和我一样。可是你有人陪,我跟谁快乐去?我一脸狐疑地揣测发送者的用心,去年十一月十一日,她们还祝我光棍节快乐。都不是什么好人,你是瞎子,她会先祝你盲人节快乐,回头再说光明节快乐,你是死人,鬼节复活节清明节都快乐。看着这些短信我就立誓,下次老子逮着你们,关起来培育到情人节快乐地强奸你们。都离我远点,我被枪毙前别撞着我。

让我想想,是不是一年比一年惨。今年最操蛋,我一个人在武汉,去超市买六神沐浴露才想起是情人节。日用品旁边促销杜蕾丝,买一打送一打,抻开了能当腰带用。我像个未成年的孩子手里拿瓶沐浴露六神无主地看着大人们疯抢避孕套。超薄的,颗粒的,水果味的。咦?成年人的世界真淫秽,一晚上二十四个,你们用得了吗?

去年简单,在办公室加班,晚上十点去国贸一餐厅面试模特,弹钢琴和拉小提琴的,我要拍套音乐主题的片子。弹钢琴的说不好意思,麻烦我跑过来,因为情人节,演出走不开。我一听心活了,两个女孩结束后一定要犒劳自己哈。我没照镜子,估计是一脸坏笑。拉提琴的看出来了吗?她说当然啦,她们的男朋友们早都定好位置啦。啦啦啦。

前年在上海,跟脱光协会会长一起泡吧。脱光!脱离光棍。活动宣传得很好,让我都心动了。我以为是配对,虽然我猜到情人节剩下的女孩好不到哪儿去,认了吧,特殊节日理应特殊对待。过去之后明白不对,根本没女人,脱离光棍协会原来只招光棍。同一时间见到几百个性饥渴的男生也算难得。那夜在酒吧看欧冠,巴萨对切尔西,还有人记得那场经典比赛吗?巴萨大逆转,酒吧一片混乱。我也没女人,但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不饥渴,我有左手和右手,我喝啤酒不摔瓶,我在酒后不嚷嚷。还好会长是斯文人,他希望我入会,在了解我的情况后告诉我可以负责帮会员写情书,诗意而不俗套,我在看你你在看云什么的。他说他大学毕业就操办了这协会,只有一个宗旨——你他妈又讲一遍——脱光!脱光即退会!我说那你们每年退会的人多吗?不多,他说,入会率是退会率的十倍,我们还要改革,组织些活动,尽早脱光。都有什么活动?看球,他说,看我不满意他又补充了一条,踢球。我骂他是不是脑残了,这俩活动不是让光棍离美女越来越远吗?那怎么办呢?他很沮丧,是不是男人和女人就是格格不入的两种动物,有她们的地方我们也插不进去。我安慰他其实挺好,至少有你们,上海少了性犯罪。我请他喝两瓶酒,大家都有点难过。哪个无爱的人在情人节不伤感?他说他早想退位不干了,就是还没脱光,一年复一年,我问他做会长几年了。八年,他说。八年?他妈的日本鬼子都打跑了,找个女人就这么费劲?

最欣慰的是二〇〇四年,姚远去广州,好幸福。我俩没Boy Love,不过他把我当朋友,这一天还想着约我,北京路上一咖啡厅。我们三个好温馨,我,他,他女朋友。我对着门口坐,他坐我对面,他女朋友坐他大腿上。我好像也没幸福到哪去。提醒自己别盯着他俩亲嘴,专心听歌。音响在放孟庭苇的《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我环视四周,成双成对的。听歌词让我伤心起来。姚远让我认真点,特意点给我的。好兄弟,我拍拍他肩膀,打算回地下室了。

忘了哪儿拐角,碰一奥普逊的星探,说我外形不错,递给我张名片。这事我说过,TATA,我还补充布兰妮就是他们捧的,小甜甜。我这辈子就得意过这么一回,多说两次行不行?真是得意,换刘宝,或是你那些卖大米挖煤倒假烟的前男友,能碰上这事吗?我那天打了发蜡,脖子上还拴好几条链子,脚步一下都飘起来了,好像就那一刻,我曾自以为步入帅哥这支队伍。

我等282路,前面一女孩接电话似乎挺激动,走出队列。车来的时候我示意她可以先上,才想明白原来都能上去,情人们谁坐公交?站在车上她还在打电话。我广东话识得少,能听出来是给男友打电话,有几个词是我到广东就学过的,痴线,铺街,似乎她还话过屌你老母什么的。这些我熟知的词她一句话全用上了。挂掉后她双手抓着车顶扶手,垂下的红发遮住了她的脸。有人下车时我告诉她有位子,她说声多谢就坐下来望沿途江景。我后来坐到她前排偶尔还能听见她在抽泣。是不是比我更痛苦的遭遇莫过于情人节分手?我胆怯而自卑,一路不敢回头。下渡路到站我并未下来。又坐过两站我鼓足勇气站到她旁边,我连普通话都不敢说,我希望我蹩脚的广东话能让她听不懂。

“唔该!”要快点说,车门就要关了,我害怕讲完却困在这里。

“咩事?”她擦下眼泪望着我。

“你唔伤心,你系我睇过最靓口既女仔。”

她也许能听懂这种内地广东话,她也许以后会含笑忆起,她还会想起那男孩没说完就跑下车,头也没敢回。真好,一落地就是海珠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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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情人节成了失恋的升级版。几乎每个孤单的节日我都会自责上次爱情怎么那么不争气。翻翻点点是怎么甩我的。跟小宝好了是吗?宝宝也成为土豪的月供恋人了吗?感觉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爱人。我故作坚强,关起来看《冷血》和《刽子手之歌》来磨炼意志。然而失眠时还是想她,至少思念回忆。我忍了很久没使用她赋予我的权利,随时电话她。但这种事开了头就收不了手。还好她顾及我感受,说话很中听,说她发现跟谁在一起都一样,小宝比你好不到哪去,说太想我可以来深圳看我,我介绍你和我男朋友认识。听这话我还不习惯,就像元旦以后春节以前那十几天,我总以为还活在前一年。

有时候我们大吐苦水,生活在我们二十岁的时候就压过来了。我诉苦出版周期太长,我还很穷,她抱怨训练太累,老师今年不许她参赛。我们俩最接近曙光那回是她和小宝闹矛盾,似乎我有机会可乘。我问她是什么让你不爽。他很麻烦的,她说,比如我给他口交过几回,现在每次都要我这么干,好像我是出来卖的。

“什么?”我怕听错,“你从来没给我这么干过。”

“那是他求我,我烦了才迁就的。”

“那你在我这儿怎么不是,我也求过你呀,你烦了穿衣服就走,给我晾那儿。”

“我现在成熟了,懂得珍惜了。”

“没见你珍惜过我!”

“原来你们男人就要这个。”她挂了。

我还就要这个。我跑街上逛,找家发廊,我说有这个吗,人家说什么都有。真好,我跟人家上楼。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太紧张,活塞运动一刻钟,宝宝们也不出来。我说对不起,心情不好。人家笑了,人家说我这样的应该在家里,像情侣那样,舒适而悠长。我穿衣服,给钱。人家不收,人家问我电话,下次补偿我。我坚持给钱,比嫖更猥琐的事情是嫖了还不给钱。人家笑了,说要是觉得不刺激可以晚点联系她,她还有很多女性朋友,纯粹是玩,不收费。我问为什么。因为你靓仔。真好,我留了电话,我说我叫小强。我这种人过两年你会发现还能活在广州。

隔几天收到人家短信,问小强先生最近忙吗,不忙的话晚上去哪里玩,四个姑娘打牌,你可以来帮忙。我有点恐惧,未来是未知的。我害怕,放纵与欢乐,也许还有罪恶,我怕一进去,就出不来了。失恋不可怕,失去文学梦才可怕。在烈士陵园站我牢牢抓住扶手不让自己下车,每五分钟停靠一站,终点是广州火车站。

没有票了,我从票贩手中买当晚到上海的票,多添一百五,共六百。票贩是抱孩子的妇女。一年前在北京读书时和同学去中关村就是找这种人买盘。千万不要再让生命画圈了,我暗自发誓。

进入半封闭的站台我望了眼条形天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我不知道上海是什么样,我会K粉或做皮条客吗?我发个短信说出了点意外,要回老家。然后将小强的手机卡抽出来,扔到铁轨上。火车要启动时,小强被列车员拦在3号车门口。

“上车补票,”他说,“这张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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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珏是我定居上海认识的第一批朋友中的一个。那时他刚刚失恋,我们在彼此最孤独的时刻碰到了一起。他被甩后的人生哲学曾深深地影响着我。挂在他口头的一句话是——这些都不重要。是不是有点老庄或犬儒学派的意思,并且他使用的时机也令我如此折服。我掏钱吃饭,他说这些都不重要;我掏钱打车,他说这些都不重要;我掏钱买烟,他说这些都不重要。我更加崇拜他,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我说我没钱了,我们都去找份活儿干吧。他说这些都不重要。

违背了他的建议,我迅速找到一份工作,第2节所言的特约编辑。我工作辛苦且充满忧患,似乎张珏就不必担忧前途,无须上学,无须就业。确实,相比日升日落,斗转星移,我们这些太不重要了。他让我在请客的时候悟到很多道理,如果明天就是地球大爆炸,那么两个失恋而饥渴的穷男人会比所有人都幸福。

他也曾写书,不过最近只字未动。马尔克斯不无羡慕地表示,写出了《佩德罗巴拉莫》这样的奇书,胡安鲁尔福足以无忧无虑地过完余生。我也嫉妒张珏,他早年完成的传世三部曲已经把他推向文学之巅——《把电影拍得像电影》《枪支的使用与保管》,以及《怎么将上海菜做成川菜》。

在处女作里,他建设性地提出剧本、取景、演员、胶片、配乐、剪辑、放映,这些总和是什么,是电影。作为外行人,却解决了电影争论一百年电影到底是什么的疑惑——电影就是电影。第二本关于手枪的著作,他采取弹头和弹壳创立了一种全新的语言,打开此书,没有一个汉字或字母,完全是上百个横着竖着子弹的排列组合。颇为震惊的是,在语言学界,除了张珏——子弹文的创立者——没有任何一位大师可以破译此种文字。客观地说,全世界最薄的书就是他的《怎样将上海菜做成川菜》,大十六开,除去封套,内页使用为零印张。封面是一屉上海小笼包的相片,封底是一盘四川回锅肉,没了。而且全球仅售印三本,他有一本,我有幸见过,第二本被杨浦的一家川味馆裱在大堂,最后一本他送给当时的女友,我讲过,那个榜眼,不知道她会不会永久收藏。

那女孩当时那么崇拜张珏,像我一样,恨不得把他说过的每句话都文在身上。为了支持他的艺术创作她陪他睡过坟场,与他在网吧的男厕所做过爱,给他在K37路公交上打飞机。第一次把自己献给他是在北京,跟他到北京拍电影,她出资,他做导演,他们用DV记录了游览长城,吃全聚德,喝豆汁的全过程。开机那天,他吹起一个气球从窗口扔出去,手持DV拍了十几分钟。然后他说,拍完了。她没看过《美国丽人》,更不知道安东尼奥尼的《中国》。张珏说,我俩的影像也会剪进去,就像史上最牛的电影——杜拉斯的《卡车》,一个多小时就是杜拉斯和导演聊这部片子是怎么拍出来的,后面一卡车来回跑。天哪,杜拉斯!足以瓦解一个少女关于贞洁的所有防线,她甚至忘记前门是大清行刑的地方,奋不顾身地把头低到刽子手的腰部以下等待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