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绒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却不反驳。
她无需反驳,总之她的手中有父为国亡这个不倒的令牌。
等她进了容府,与宁上陌做平妻之后,便再没有大小之分了。
容齐眸色阴沉,平静的眸子表面下,隐藏着不悦的暴风雨,明显不想和段雪绒说话。
被子下方握着上陌的手紧了又紧,眼睛紧紧注视着上陌的脸色,毫不留情的吩咐道:“令姬,送客。”
“是。”美人儿微微欠身,眼里闪过一丝雀跃。
终于要将白莲花送走了,她真不很不喜这种女人。
轻挪金莲,缓缓来到桌前,端起了桌上的那晚药膳,既然这碗东西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那不如就让她成全了它。
“啊——”
毫无征兆的,令姬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地上倒去。
啪——
又是清脆的一声。
段雪绒端来的那碗药膳也摔倒了地上,碗渣与白粥同样洒了一地。
这下,上陌的房间里已经不能用狼藉来形容了,毕竟地上还有一个满身是粥的美人儿。
上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令姬,真是个实诚的,简直不忍直视啊!
至于吗?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既是这么狼狈,那副容颜也是惹人怜惜,丝毫让人生不起一丝嫌恶来。
晚上绝对要多给令姬几个鸡腿,绝对的!
“阿瑶,快将令姬姨娘扶起来。”
“是,小姐。”阿瑶应声,赶紧的去扶令姬。
自从上次在赌坊见到令姬相护上陌的事情后,她对令姬改观不少,只要是帮助自家小姐的人,她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们接近小姐呢?
将令姬从地上扶了起来,并拿了帕子信心的帮她擦着身上的污渍。
这厢,上陌面带歉意,缓缓看向段雪绒,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段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你的这碗粥也是废了呢!”
段雪绒暗暗咬牙,将目光投到了令姬的身上,带着浓浓的不解。
这令姬为何如此帮她?难道就因为她是主母吗?
这碗粥,她绝对不相信摔的是巧合。
“不过一碗粥而已,若是师兄需要的话雪绒还可以做,以前和父亲退隐深山的时候,都是雪绒负责吃食的。”
她转身,笑的优雅大方。
定力不错。
上陌脑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可惜了,生在和她抢夫君的事情上,若是生在别处的话,恐怕就早就有一番作为了。
别人对你微笑,当然要回敬回去。
睁开了容齐的手,渐渐走到门边,唇边带着礼貌的笑意,向段雪绒做出了请的手势:“段小姐,看来你也没有什么事了,令姬这一身狼藉怕是不能送你了,你轻便吧!”
如此赤裸裸的赶人,她若是再厚脸皮的带待下去,那就不叫段雪绒了。
上陌猜得不错,段雪绒也有她自己的骄傲。
深深看了上陌一眼,微微欠身,便径直朝门外走去。
望着那抹渐渐消失的身影,上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回来,还未整理情绪,就听见容齐略带幽怨的声音:“夫人,为夫真的很饿。”
饿?!
怒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怪我了?谁叫你让我看到那一幕的?”
容齐蹙起了一双剑眉,那里边竟有种委屈的神色。
“是她硬要往我口中送的,我都没有张嘴,这也不能怪我。”他声音不知不觉的也带上了一丝幽怨。
怕上陌不相信似得,他望向一边的令姬补充道:“若是你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令姬,自她进来以后,别说是喝粥了,就是连话,我都未和她说一句。”
“嗯?”上陌狐疑的看向令姬。
一旁的正收拾衣衫的令姬猛不丁被点名,还没反应过来就收到了来自不同二人不同程度的威胁。
瞬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猛烈点头。
小命要紧,按照主子的指示点头就对了。
上陌这次啊算是舒了一口气,望向地上那一滩滩的白粥,突然有些不自在。
别扭的咳了一声,她转身朝外走,边走边道:“等着,我再给你去做一份。”
话落,人也已经消失在房间中。
阿瑶见次,连忙提了裙子就跟上去。
“诶诶?”令姬朝阿瑶伸了伸手,终是没有拦住她。
天,她走了她这一身狼藉怎么办?
“下去吧,表现很好,去将衣服换了,好好洗漱一番。”容齐的声音在床榻上传来,语气不咸不淡。
令姬得到了特赦,连忙行了礼,提着裙子就小跑了出去。
太难受了。
不行,她定要多洗几遍澡才行。
带所有人都离开后,方才还没有多少活力的容齐,望着地上的那一滩污渍,突然发出一道愉悦轻快的笑声。
这厢,厨房里。
有了上次的经验,上陌显然做的顺手了很多,只是在用料一方面又让阿瑶知道了一遍。
“要是早知道方才那一碗是用来摔的,怎么说也该让你做才是。”她一边扇着灶火,一边忿忿不平的嘟囔。
那一碗,是她浪费了多长时间才做成的啊!
阿瑶在一旁静静看着,听见她这样的抱怨,决定沉默。
若是姑爷看到摔出来的是她做的话,无论喝与不喝,心情反正不会是好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碗粥才重新熬好,这次的色相,比上次好的不要太多。
熄了灶火,上陌端着粥愉快的向主院走去。
阿瑶望了望快要下下山的太阳,忍不住为在家姑爷默哀三分钟。
不过,自家小姐也没有用膳啊!
午膳时间已过,厨房为上陌准备的午膳因为段雪绒的事情,又因为上陌后来要为容齐煮粥的事情而耽搁了没被传唤,这会儿想必还在厨房里留着。
想着,她便停下了脚步,在厨房里翻腾起来。
上陌没有管她,端着白粥喜滋滋的回了房间。
房间里,容齐仍旧乖乖的躺在床上。
地上的污渍已经以下人打扫了,此时的地面焕然一新,丝毫看不出之前的狼狈。
“快来尝尝,这可才是我第二次下厨呢!”她说着,坐到了容齐的床边,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
容齐听到她的话后,原本愉悦的眸子瞬间阴沉,不善的望着上陌。
这眼神让上陌心尖一颤,情不自禁的问出声:“怎么了?这周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粥有问题。”容齐答得干脆利落。
上陌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呵!”容齐冷哼一声。
募地,他凑近了上陌的脸,紧紧盯住她的双眸,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幽幽问道:“阿宁,这‘已经’是你第二次下厨了,说,你第一次下厨是为了谁?”
他说‘已经’两个字的时候,咬的特别重,完美的反驳了上陌的那个‘才’第二次下厨。
上陌听到他的问题瞬间无语。
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第一次下厨,那不就是刚刚吗?”
说着,还朝方才摔白粥的地方望了一眼。
呃?
容齐微怔,愣在她跟前。
上陌叹气,望着他类似于僵住的表情,将白粥放到了一边,使劲揉搓着他的脸。
一边蹂躏,一边咬着牙齿道:“你这个脑子啊!商人不是最会算计和猜测的吗?你怎么还能笨成这个样子?以前那个精明睿智的容齐哪里去了?”
“……”
容齐选择沉默,脸色因为窘迫而有些阴沉。
强行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掰了下来,自顾自的端起了一旁的山药粥,自己舀着喝起来。
上陌两手托腮,认真的看着容齐的没眼。
在容齐将她的手从他脸上掰下来的时候,她竟有些不舍。
“容齐,我发现一个事儿。”她两手托腮,唇边含笑,含情脉脉的望着容齐。
容齐微怔,淡淡道:“什么事,说。”
“唔——我突然发现,你的脸好软,捏起来好有手感,我说完了!”
“……”
容齐似是真的饿坏了,不一会儿一碗粥便被他喝的干干净净,看的上陌都以为他是被虐待已久的孩子。
咳咳,这容府里还有人敢不让容齐吃?
不管是谁,反正那个人不是她,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从容齐手中接过了空碗,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问他味道怎样诶?
开口,刚想问,容齐强势的声音就传来:“很好喝。”
额——
上陌刚张开的嘴又闭了上。
这人,让她问出来能死吗?
“对了,最近怎么不见楚暮?他干嘛去了?是回归江湖了吗?”
“他?”容齐眸色微顿。
楚暮,是和他一起去了北辰的,但……只有他一人回来了。
上陌突然间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忍不住蹙眉:“怎么了?难不成楚暮真的离开了?”
“嗯。”
容齐垂下眼帘,不想让上陌看到他的情绪。
他是普通人,楚暮早已是他的兄弟,可是他没有护住他……
遇上这样的事,他没办法装作任何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他装不出。
楚暮,他这辈子欠了他的。
若有下辈子,他希望两人都生在普通百姓家,这样两人之间就只有单纯的兄弟之情,没有所谓的夺位之争,没有所谓的拿臣命换君命,没有所谓的……英年早逝。
上陌见他如此,以为楚暮真的回了江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你将他的解药给他了吗?既然要放他自由,那就放的彻彻底底些,不然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他还要回来找你,多不方便啊!”
“嗯。”容齐没有情绪的,再次淡淡应下。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当初给楚暮下的就是传说中的断肠散,然后每个月都要解药。
然后楚暮并不是……命丧北辰,而是得到了解药之后,回归江湖了。
空荡的房间中,寂静充斥着整个房间。
微风吹过,除了带起一旁的帷幔,连一丝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突然,有水滴的声音在这寂静中突兀的响起,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诧异,那泪并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