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影――!”他的温柔触动她心中最脆弱的弦,她靠在他的胸膛,抽噎大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曜天为何会变得像野兽一样残忍?是她害了他吗?她是罪魁祸首吗?悲伤的哭声,就像是杜鹃的悲鸣,流转道不尽的悲哀,丝丝泣血直入人心。
“哎――。”不愿靠近,又不愿远离的曜天,靠在残破的房门,望着天上漂浮的白云,幽幽长叹。
他也想问老天,为什么会这样?他第一次想要为一个人改变自己,为何结局却变得如此难堪?
镇国将军府最近接二连三出了几件奇事……
狂傲的将军第一次抱了一个女人回府,当所有人以为这个女人会成为曜天的新宠时。曜天一声令下,又将她扔到后院,让她一个人去清洗全府的夜壶。
至于那件曾经震动京城荒诞的赌约。向来自傲的曜天,居然在朝堂上主动认输,当着众臣将西山别院的地契扔给月华。
而那个因打赌送往王府,据说貌比母夜叉的丑奴儿,一瞬间向人间蒸发似的,曜天不提其人,月华更默不吭声。
坊间有传闻,曜天因输生怨,在赌约结束的当日,偷偷将丑奴儿带出城外,愤恨将其虐待致死。然后抛尸郊外,任其被野兽叼食。
城中贵族听此传闻后,无比摇头叹气。有不少人一边叫嚣曜天太残忍,一边幻想丑奴儿惊天丑容。然后感叹,如此罕见的丑陋之人,不被拖出来让众人见识和参观,而被曜天毁掉多可惜?
关于丑奴儿茶余饭后的传闻,很快又被关于将军府的第三件事取代。近日曜天同兵部尚书花雄关系日益亲密。
向来大权独揽的曜天,甚至将将军府内大小事务,交给花雄的幼女花宜兰打理。更有可靠消息称,向来独来独往的曜天,将娶花宜兰为妻。
男人娶妻?!这在大兴都是新鲜之极的事情。更何况是,众人眼中的少年英雄,兵权在握的镇国将军?这无疑比在男人头上戴了顶绿帽子,还让人觉得稀奇和震撼。
同丑奴儿有关的闲谈,在大家沸沸扬扬中,快速被曜天婚事取代。而谁也没想到,在后院没日没夜洗夜壶,相貌普通让人怜惜的女子,会是当日人见人恶的丑奴儿。
午后的天气依旧阴冷,天空上乌云滚滚,仿佛随时会塌下来。穿着银泥罗裙的若兰,小心翼翼向清洗夜壶的院落走去。
众人认为,依照曜天贪美的个性,那个被曜天亲自抱回将军,又在曜天盛怒下扔去洗夜壶的女子,绝无翻身余地。
但她不这样想。当日丑奴儿顶着一张惊世骇俗的丑脸尚且能翻身,更何况是一个容貌正常,同曜天关系暧昧的女子?
看着到处都是污迹和水痕的地面,嗅着空气中恶心的气味。若兰取出红似火的丝绢,面露难色掩住鼻。这种肮脏的地方,她压根不想踏入半步。
可是想到如今她失宠的局势,她不得不忍住恶臭,上前去同院中那个浑身散发着异味,埋头刷洗夜壶的女子拉近关系。
她必须从那个女子的身上探知,曜天对那女子存在怎样的感情?
如果那女子同丑奴儿一样,在曜天眼中占有一席之位。那么她就可以像利用丑奴儿那样,借此女子再度翻身。
若不是,她特意欺负对方两下,再去向花宜兰示好,好歹也能讨得花宜兰的欢心。日后,待月华和花宜兰成婚,她至少还能保住现在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
“姑娘。”她试探性用最怜悯的声调呼唤。
好熟悉的声音!丑奴儿放下手中的竹刷回头。“若兰!”她惊讶起身,冲着若兰露出甜甜地笑容。
她就知道若兰没有忘记她这个妹妹!这不,她忍住恶心的臭味来看望她了。晶莹的泪光在眸中闪烁,湿漉漉的双只手在满是污迹的围裙上擦了两下,她激动地想要抱住若兰,却不料若兰蹙着眉心连连后退。
“你是?”对方看见她为何如此激动?她不认识她啊!
“我是奴儿啊!丑奴儿。”她将凌乱的发丝挽在耳后,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蛋继续笑着。
“奴儿?”生怕对方用那散发异味的双手向她扑来,她连连后退三步,挑选一块干燥的地面站立。
奴儿颧骨高耸,眼眶深陷,貌似地狱饿鬼。眼前此女,虽称不上白皙,但肌肤丰润,五官端正,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眸,宛如盛夏的冰水凉泽心扉。硬要勉强将两者相连,唯有头黑发,根根如丝,黑亮如墨。
丝毫没注意若兰质疑的语气。丑奴儿激动大步上前:“若兰,你认得我,认得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认得我。”她又是哭,又是笑向若兰扑过去。
“你!”丑奴儿全身上下比老鼠还要肮脏!被她拥抱她香喷喷的身体,岂不会变得像被茅坑中捞出来那么臭?
“不――!”她挥动双手想要推开丑奴儿,却又担心这样会弄脏她的手,她下意识抬起脚想要阻止丑奴儿上前。
“你在干什么?”冷凝的声响破空而出,宛如万里晴空中突然劈响的惊雷。
“将军!”丑奴儿惊愕望着若兰身后宛如修罗的曜天。
“我……”若兰瞬间收住高抬的脚,整理一下罗裙,忍住恶臭,主动上前挽着丑奴儿手臂,露出娇艳的笑容,“我来看我的好姐妹了。奴儿,好些日子不见你变好看了,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她看看丑奴儿细嫩的脸蛋,又看看她微微耸起的胸部。丑奴儿真的变了。变得不再丑陋,不再让人有欺负她的冲动,但是却更加让她更加担心自己的地位。
“是吗?”丑奴儿摸摸自己柔嫩的脸颊。她不是很在意容貌的人,可是自从不再那么丑陋,她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同了。
比如管理夜壶的老张,以前在府中遇见他时,他总会带着妒忌阴冷看着她。仿佛再说――如此丑陋之人,也配待在将军府,也配待在将军身边?
可现在,老张会关心提醒她什么时候该去吃饭。有时候夜壶洗不完错过了吃饭时间,老张还会主动将饭菜带回来给她吃,还帮她洗夜壶。
有时她不得不想,容貌对于一个女人,真的很重要吗?如果不重要。为何她丑陋无比的时候,大家想尽办法欺负她?如果重要。为何月华不在意?曜天似乎也更喜欢以前那个丑奴儿?
“再怎么变还是那么丑,还是将军府最卑微的贱奴!”曜天想要上前打落丑奴儿轻抚面颊的手,却又觉得不符合身份。只能背着双手,冷冷盯着丑奴儿。
从他将丑奴儿分派到后院洗夜壶后,一有空闲他总忍不住去想丑奴儿,想以前她丑陋而自卑的样子,也想现在她平凡却又让人怜惜模样。
特别是夜晚回到房中,他总忍不住记起他差一点强暴丑奴儿的画面。他一边骂自己禽兽不如,又一边觉得一切是丑奴儿咎由自取。
然后又是漫无止境的思念。他记得丑奴儿曾蒙着黑色面纱,在那屋内为他打理衣物。也曾点着蜡烛坐在桌边,熬夜等他归来。更记得她曾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一夜,只求让他别将她扔出王府。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回忆。细想起来归根结底,似乎是他对不起她。但是他不愿意去面对,因为她是奴,是他的奴。
他已经习惯她的付出,习惯她的忠诚。他甚至觉得就算将她抛至荒郊野外,只要他需要她,只要他一声呼唤,她依然会乖乖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