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陡然站立，理理衣袖瞟了眼哆嗦的丑奴儿：“你倒带我去瞧瞧。”派出如此拙劣的奴婢应对，曜天身边当真无人可出吗？
“我……”丑奴儿一下慌了，甩开手中被褥和衣物，“咚”跪下，拽着凌宇衣袂，泪花簌簌落下，“二皇子饶命，奴婢撒谎了。”
事到如今已瞒无可瞒。她哀求望着凌宇，将今日之事据实相告。
凌宇听完，看了眼哭得稀里哗啦的丑奴儿，忍无可忍大笑开来。”丑奴啊，丑奴，你不但丑，还笨得厉害。”也只有曜天这等性子古怪的人，才会将这种丑奴留在身边。
武将主屋等于营帐中心，必然立阳刚而不染阴晦，常更立有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的规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奴，居然堂而皇之放一个女人进去。这可是翻了行军之人的大忌。
而那个女人，居然不知好歹在屋中点燃媚香，企图勾引曜天。这岂不触犯了曜天那宛若天高的自尊？！
难怪，曜天气得不出来相见。换成是他，他不将眼前这个丑奴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打得半死扔到后山喂狼才怪！
凌宇怨恨看着丑奴儿摇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就算是他勉强与曜天相见，只怕曜天也毫无心情与他相谈。
他拉拢曜天，在群臣面前出彩的计划，居然被一个奴隶搅和。衣袖下的铁拳紧紧握在一起，“吱吱”作响。
真想给眼前这个贱奴一顿拳头，让她知道该如何服侍主人。可……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
为了发泄心中不快，冒着可能得罪曜天的风险……那可不是成大事者所为。他缓缓吸气，排解心中阴郁，缓缓松开紧握的十指，将跪在地上的丑奴儿扶起。
“按照你家主子命令，快去把衣服和被褥处理掉吧！然后再转告你家主子，我择日再来。”三国时，刘备为请诸葛亮出山，曾三顾茅屋。而他要成大事，又岂能急于一时？
他整理衣衫，唤了声站在门外守候的奴仆，穿上仆人递来的金黄色裘衣，大步迈入风雪中。
“将军，你早有打算？”确定凌宇离开，躲在门房死角夜影，忍不住开口向静立他身旁的曜天询问。
曜天不笑亦不怒，望着跪在地上抱着被褥和衣服哭泣的丑奴儿。声音淡如风花雪月道：“明日，还是让丑奴儿替我接待贵客。对方开口相见，不见！但若送礼，让奴儿收下。”话毕，转身独自一人走入漫天风雪中。
凌宇返回宫中，立刻将此事告之等待消息的皇上和朝中重臣。听毕，朝中无不大笑，直道这丑奴愚笨。
笑声落下后，高高在上的皇上，拍拍龙椅开始询问李然之事。
自古以来贪赃枉法的案件本来就难查，更何况是户部尚书的贪赃枉法？
经办此事的大臣，面对诸多案件后的关系网，拿不准皇上的主意，也理不清线索背后的靠山……只能选择拖一日算一日。
此刻面对皇上的询问，亦只能回答案件正在调查中。
面对大臣们模糊的回答，皇上又转向督促此案的凌宇，问其李然罪证是否确凿。
李然琢磨圣意，毫不犹豫给予肯定回答。
皇上轻挥一下衣袖，便下令斩了李然，了结此案。并命凌宇三日内，列一份可担当户部尚书的官员名单。
尔后，他又将话题转向曜天。看机不可失，夜阑立刻上前，请命明日前往镇国将军府，劝说曜天销假归朝。
皇上并不立刻应许。面对，朝中众多呼应声响，他略思半刻。瞟了夜阑一眼点了点脑袋。
第二日，夜阑拿着一副卷轴孤身前往镇国将军府。出来迎接他的自然还是丑奴儿，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丑奴儿，自是笨拙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夜阑也不难为她，只是让她将卷轴转交曜天，便转身回宫回禀皇上，明日曜天比上早朝。
第三日，一脸沉重的曜天，手握夜阑送来的卷轴，迈向午门静待早朝的钟声响起。
面对忽然来参与早朝的曜天，群臣心中生疑，却又不敢当着曜天议论，只能压抑好奇的心情，不断用疑问的目光瞟向曜天。
卯时一到，钟声响起，宫门大开。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后，月华见曜天身边数步内无人，轻咳两声主动上前。
“将军真是稀客。昨日我还在想是否只有皇上亲临，才能请动你这尊‘金佛’。”如此刻薄的话语，偏在月华淡笑中染上一份暖意。
曜天停下向前的步伐，冷冷瞪着月华，不出一言。那刻，文武百官均屏气停足，好奇望向两人，寂冷的空气中瞬间只剩下”呼呼”风声，以及漫天飞舞的雪花。
“哈哈哈。”月华忽然扬起一段宛如钟磬的笑声，划破诡异的寂静。他伸出白玉般的手，拍拍落在曜天飞鹰纹饰上的白雪，弯腰又替曜天理理的衣袖：“朝袍上染雪，可不是好事。”
他挂着温和的笑容，微微扬起下颚，仿佛刚才的举动不存在，曜天也不存在，大步迈向群臣集合的广场。
“哼。”曜天冷哼一声，拽紧拳头，昂首阔步，视月华与无物，也跟了过去。
敢如此挑衅曜天这头暴戾的雄鹰，大兴上下恐怕也只有月华而已！待两人离去后，群臣们才觉得沉重的压迫感消失，凝固的空气也开始融化流动，不由相视而望，长长吐出白气。
心中难免庆幸――曜天和月华在朝中相互敌视。否则，若两人连成一气，这大兴江山岂不要在这两人手中翻云覆雨？
曜天大步走向武官当站立的位置，见此刻四下暂无人敢靠近他。他偷偷打开月华刚才塞入他掌中纸条。
“丑，重，毁”三字跃然眼中。什么意思？在催动内力将手中字条化为灰的同时，他不禁抬头看了眼与他相距甚远的月华，月华视他为无物，挂着他的招牌笑容，随着文臣的队伍，陆续进入了大殿。
见曜天前来早朝，皇上心情大悦。唯独太子和二皇子之间，那份气氛隐隐流露出怪异。
以至于，朝廷大事商议完，皇上笑容满面，特许百官话话日常琐事时，凌宇憋不住气，道一句：“不知昨日殿下给将军送去何等仙药？让将军能够立刻精神抖擞，迈入朝堂？”
朝堂轻松氛围瞬间凝固。倒是曜天依然站在那里，肩膀都不动一下。而皇上则依然稳坐龙椅，挂在嘴角的笑丝毫未曾改变。
毫无改变，就是最大的变化。月华望了皇上一眼，嘴角动了动，转向曜天道：“那可不是，昨日才斩了李然，今日将军就精神抖擞参与早朝。呵呵……龙宠虽加身，可将军可别忘了臣子的职责。”他可是皇家最忠诚的狗，皇上叫他咬谁，他能不咬吗？
“够了！”皇上用力拍了拍椅上龙头，一脸严肃瞪着月华和凌宇，“朕不是说了，此事不可再议。”
当日，已李然为借口拒不早朝，他就料准再次参与早朝时会遇见这样的局面……刚才的责问谁来自月华和凌宇之口，可又有谁能不说这正是皇上的本意？
皇上宠他，是因为他手握雄师横扫关外。如今天下虽平，但塞外蛮族岂可轻信？匈奴众多部落谁不是表面臣服，实则像头饿狼似的盯着大兴这块肥肉。因此，对于匈奴畏惧的他，皇上只能宠，只能重。
但也因此，皇上惧他。他手上兵将众多，个个骁勇善战，忠心只为他而立。无论他是手握大权独自做大，他日剑指皇朝。又或是，某个皇子将他拉拢，玩弄皇权。皆非大兴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