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才围堵曜天和丑奴儿的侍卫,训练有数分成两批,一批去请巫医,一批抬起曜天向旁边的帐篷走去。
而为首的侍卫,则细心在巴特尔移步前,加上一句:“那个女人如何处置?”
“扔那!”巴特尔咬牙切齿冷哼,抬头看看遮盖天地的大雨,低声咒骂一句,大跨步走向属于他的帐篷。
是继续放在饮的汤药中,还是混在敷的草药中?娜仁看看深酱色的汤药,又看看石槽中捣成糊状的草药,沉重的心房急促跳动。
塔娜阏氏说,一直用的药粉放在汤药中,已不一定能压抑住曜天不安稳的内力。唯有放在草药中让药效直接进入血液,才能控制傻奴成为一个普通人,甚至还能阻止他恢复记忆。
他不想失去傻奴!她从腰间取出一包用油纸包裹的黑色粉末,小心翼翼打开油纸,颤抖着想要将粉末加入石槽中。
却又忍不住犹豫猜想,这粉末在抑制他恢复武功和记忆的同时,当真不会对他身体造成一丁点伤害?
“娜仁!”焦急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丑奴儿掀帘而入。
娜仁浑身一怔,黑色的药粉随着抖动的双手,散乱滑落进入石槽。“你进来干什么?”娜仁慌张将油纸塞入衣袖,心中万般不快回头瞟了眼丑奴儿。
“我进来,想看能不能帮忙。”丑奴儿吞咽口水,紧张咬唇握手,怯生生望着娜仁。
“帮忙?还是毒杀啊?”想到曜天被人抬进帐篷时,明明早已神志不清,可口中却不断低喃――不要,不要,鹿儿,不要!她心中妒火四起。
“我不是故意的。”丑奴儿紧颦眉头,晶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滚,“娜仁,你不明白。”细细的嗓音中充满无奈,“倘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出手伤他。”
是的,她不明白!她不明白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去,也不在乎他们有着怎样的过去。只要此刻他属于她,日后他亦属于她,你就够了!
至于眼前这个像迷路的小白兔般的其其格。她真的非常讨厌她!如果不是她,他不会在不足五日内两次受伤。
有那一刹那,她真希望若兰没有出现,那个讨厌的人,从此在她和傻奴的生命中消失:“你真够心狠!”娜仁咬牙瞪着丑奴儿。
心狠就心狠吧!曜天虽然身受重伤,但他总算是抱住了性命,还不用傻傻帮助匈奴对付大兴。“我来帮你。”丑奴儿快步上前,挂着笑容希望得到娜仁的谅解,“你端内服汤药,我来弄外敷草药,这样快一点。”
“少在那里假惺惺。”娜仁拿起一旁的药碗,准备将石槽中草药舀出。
“我来吧!”丑奴儿抢向握住搁在石槽外的木勺,笑着去舀石槽中的草药。“这,这是什么?”看着勺中那亮闪闪的黑粉,丑奴儿不由好奇问。
“药啊!”黑色的药粉就像一根根针,刺得她浑身又疼又痒。
“可是,巫医给的全是草药啊!”丑奴儿敏感地望着娜仁,那双闪烁不定的眸子。
“新加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眸瞳就像挂着太阳的冰天雪地,亮得刺目难以直视。娜仁慌张避开她的眼眸,一把从她手中抢过木勺,口中不饶人添上一句:“你关那么多干嘛?”
是啊,也许她想多了。娜仁是曜天此刻的老婆,她如此喜欢曜天,又岂会伤害曜天?“我……我同你一起去看他吧!”丑奴儿挠挠脑袋,看着将草药快速舀进碗中的娜仁,她卑微恳求着。
她会笨到将一只狐狸精放在自己丈夫身边吗?“你刻意要谋杀他。你说,他还会想见你吗?”娜仁刻意冷笑出声。
若是旁人肯定是恨不得以血还血,可他……恐怕他醒来时,第一个会问的是她,第一个相见的也是她。
“我……”明澈的眼瞳暗淡下去,丑奴儿紧紧纠缠着十指,悲伤低下脑袋。
“哼!”慢慢懊悔去吧!娜仁一刻也不愿丑奴儿呆在一起,她端起汤药和草药,急忙赶去照顾昏迷不醒的曜天。
他一定恨死她了!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他会一直恨她,不愿意见到她。但是她好担心他的伤势,好想见他一面……怎么办?眼泪滚落。如果求娜仁,让她偷偷见曜天一面,娜仁会同意吗?
又或许,她可以趁娜仁不在,假装去给曜天上药!模糊的视线紧望着还剩一小半草药的石槽胡乱想象,目光散乱四处乱瞟猛然被沾着黑色粉末的油纸吸引住。
刚才娜仁慌张的眸色、娜仁求曜天当百夫长的画面、巴特尔和若兰间怪异的谈话……不相干,却有似乎相干的人事瞬间从脑海闪过。
难道,娜仁同要害曜天的人是一伙的?可怕的念头,惊得丑奴儿发抖,冷汗簌簌直冒,瞬间浸透衣衫。
午后阳光透着厚薄不一帐篷射进来,在曜天的脸上留下星星点点的亮斑,灰白的色彩笼罩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孔,使他他显得更加虚弱。
“傻奴。”丑奴儿掀开布帘,怯生生呼唤。
她担心他的伤势,好几次想要来见他。可是娜仁却不准,而她也担心他不会原谅他……只能忍住那份想念,不时傻傻在他帐篷外徘徊,偷听他的伤势进展。
直到今日中午,娜仁被塔娜阏氏唤走,又听闻曜天在睡觉。她实在难以压抑心中那份想念,才悄悄溜进帐篷,琢磨着偷看他一眼就走。
见曜天没有应声,她不由暗自窃喜,加快步伐轻手轻脚向曜天走去。双颊凹陷,颧骨突兀!他比她前几日见到他更加消瘦。
“将军。”她心疼用汉语呼唤,冰凉的颤抖靠近被布条细细缠裹的伤口,“对不起!”一定很疼吧!一定很疼吧!否则他不会看上去如此虚弱,消瘦得如此厉害!
心弦紧绷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酸楚裹着疼痛滔滔而来。“哇――!”再也无法压抑心中大难受,她扑在他没有受伤的背部,嚎啕大哭,下意识使用汉语,胡乱念叨,“对不起,将军,对不起……曜天,我,我也是没办法。呜呜呜……我不能让你去对付自己的兄弟,我不能让你被他们利用。呜呜呜呜……将军,曜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太笨拙,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你不必去对付你的弟兄。呜呜呜,我只能杀你,杀了你,你就不必上战场,伤了你,你就不会在记起一切后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对不起,真的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在呼唤他?低低的哭泣,就像是一条绳索,强将他从睡梦中拉醒。朦胧中,他听见有人在说话,那些话语不是匈奴语言,但是他却能听懂……甚至觉得好亲切,好熟悉。
其其格!宛如小野兽般的抽泣声,搅得他心慌。他不恨她,只是怪她!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他待她极好。他不明白,她为何能狠下心去伤害一个待她极好的人?
胸口的火焰堆积,他想要睁眼,将多日来的疑问道出口。可在他准备睁眼那刻,她口中的话语,就像一道魔咒似的惊得他不能动弹。
将军,曜天?那是谁?
好奇心让他调整呼吸,整理着她口中杂乱的话语,继续装睡。零散的话语终于让他明白一个事实――原来他们当真早就相识,原来她不愿让他当百夫长,是因为他是大兴人,好像还是大兴的将军。
她不愿让他去侵略自己的家乡,伤害自己的弟兄!其其格。感动宛如清泉平复着胸口的燥热,他轻轻睁眼,想要开口,询问她更多,更多关于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