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望着曜天那双强撑的鹰眸,又看看他身旁额头染血的丑奴儿。眼中眸色染毒――阴狠的计谋,瞬间涌上心头。
不能玩死曜天,他总能玩死,那个害他失去一员猛将,失去更多折磨曜天机会的罪魁祸首。“好啊,你要救他可以!”他一指指躺在雨水中的斧头,“看见那把斧头没?如果你用那把斧头,砍掉你的双腿,砍下你的左臂……我就立刻让部落最好的巫医,替傻奴疗伤。”
什么?就这样失去一双腿,一只手臂,她还能活吗?丑奴儿震惊望着脸上挂着嗜血笑容的巴特尔。他分明是要她的命!
可她有得选择吗?望了眼虚弱靠着娜仁肩膀的曜天,她毫不畏惧望着巴特尔讥讽抿唇:“好啊!”
“不――!”他宁可自己被凌迟而死,也不愿见她受到一丝丝伤害。曜天努力挣脱娜仁,一点点向丑奴儿爬去。“不可以。”他拉扯着丑奴儿的衣袂,缓慢却坚定摇头。
“没事,不就是一双腿和一个胳膊吗?”她挂着一丝淡笑,用力将他从地上扶起,小心把他交托给赶上前来的娜仁,“好好照顾他。”
然后她挣脱他紧张拽着她衣袖的手,在他无力却又坚定的否定声中,上前几步拾起地上的斧头。
“娜仁,蒙住他双眼好吗?”她转身朝着曜天露出绚丽的笑容。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满身鲜血的模样,不想在他的记忆之初和之末留下的尽是丑陋。
“不要,不要!”曜天叫嚣着,像生命垂危的狼王,尽力撕磨着利爪,企图挣脱娜仁的双臂,“你要是敢死,我一辈子都会恨你!”原本平缓流淌的血液,就像是遇上大雨猛涨的洪水,疯狂的从伤口处咆哮而出。
恨就恨吧!如果仇恨能让他活下去,如果仇恨能让他将她记住一辈子,她愿意被他恨着。她颤抖握着斧头,在左臂比划一会儿,又在双腿比划一会儿,又回到左臂……
“拖什么拖?多拖一刻,他就虚弱一刻……哼!在这样下去,本王可无法保证能救活他。”看着曜天无力的挣扎,想到丑奴儿自残的画面,他就兴奋得浑身发烫。
“我……我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好。”丑奴儿尴尬笑笑,觉得喉咙干涩泛苦得难受。毕竟是血腥的自残,那需要很大的勇气不是吗?
她不害怕自己胆怯得砍不下去。而担心那斧头不够锋利,她又力道不够,一斧头下去无法砍断肢体。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她吞咽口水,望着巴特尔开口,“但可不可以不让我自己动手?我怕……”她怕总砍不断肢体的折磨;怕等她自己熬不到卸下肢体就痛死;更怕等她费力卸下肢体曜天已回天乏术。
“哼!怕死吗?”巴特尔嘲讽大笑。他就知道,这世间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为另一条生命的存活。
“算了!”她不能让他有任何不救曜天的借口。丑奴儿一咬牙,将斧头对准左臂。动刀之前,她不由又望了眼,虚弱得连话都说不清的曜天。“求你了,闭上眼好吗?”这一刻,含笑的眸瞳,比此刻天上的雨滴还要亮净。
在娜仁颤抖盖住曜天痛苦的双目那刻,她望着灰沉沉的天空,任由大雨拍打她的面颊。对不起,月华!她不能按照约定回来。
眼泪淌过眼角,她努力压抑着害怕的右手,闭上眼高举起那把破旧的斧头,用力向左肩砍去。
“住手!”凛冽的声音,伴随强烈的撞击冲向丑奴儿。
丑奴儿猛觉身上一重,身体后仰,握着斧头跌倒在湿润的草地上。
“啪啪”两个脆响的巴掌声,如惊雷响起。“你疯了不成?”冰冷的声响载着焦急,逼得丑奴儿不得不睁眼。
“若兰。”丑奴儿望着眼前,双眼喷火的若兰,惊讶大喊。
“就凭你鼠大的胆,猫大的力,也能将自己砍死?”“啪”她顺手又给了丑奴儿一巴掌。本来她躲在帐篷后,饶富兴致看着巴特尔折磨曜天和丑奴儿。
她甚至开心的幻想,丑奴儿会如何一斧一斧自残,曜天又会如何的无奈和心痛。可当丑奴儿真举着斧头砍向自己时,她心头一慌,四肢不听使唤冲了出来。
“若兰。”她傻傻低喃,鼻头一酸,一溜烟爬起,冲入若兰怀中嚎啕大哭。若兰对她,终究还是姐妹情深!
冷不防被丑奴儿死抱着,早忘却的暖流难以拒绝疯涌而来,那颗早以为死透的心无法抑制泛酸。
若兰抬起手贪婪想要回抱丑奴儿,可在双手触碰丑奴儿肩膀那刻……往日种种屈辱蒙着血色翻滚而来。
她怎能忘记如果不是丑奴儿,她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恨丑奴儿,恨她的假善良,恨她的假单纯!
可既然如此,为何刚才她又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自残?心房冒出一根苦涩的芽苗,堵住向上翻滚的血气,胀得浑身颤栗。
对了,丑奴儿是属于她的。唯有亲手折磨丑奴儿,亲手毁掉丑奴儿,让她疯狂的仇恨才能消减。还有曜天,还有月华!丑奴儿是他们生命唯一的弱点,也是折磨他们最好的武器。若没了丑奴儿,她想要好好报仇,近乎不可能!
是的,是这样。因此丑奴儿还不能死,她要丑奴儿亲眼看着曜天和月华打仗,她要用丑奴儿亲手击败那个堪比诸葛的月华。她要毁掉月华那潘安在世的面容,将月华曾对她造成的伤害,百倍千倍还给月华。
“啪!”刚涌入心房的温暖,转眼被寒冷刺骨的仇恨吞噬。若兰推开丑奴儿,冲着她可怜兮兮地泪脸就是一巴掌。
“恶心!”她毫无温度瞟了眼丑奴儿,直端端向气急败坏,却又不敢贸然向若兰发脾气的巴特尔走去。
“二皇子。”她按照匈奴礼仪,不带任何情绪向巴特尔行礼。
该死的奴婢,居然坏了他的好事!不过,这个若兰可是飞霞身边的大红人,又是苏怀泰身边顶尖探子……他暂时还不能得罪她。
“怎劳你亲自回来了。难道大兴那边,局势有突变?”巴特尔压住怒火,端着皇子的架势询问。
“大兴皇子凌宇已被曜天软禁,大兴皇帝钦赐安国王爷为代统帅,此刻正快马加鞭赶往军营……我留在那里反倒容易暴露马脚,还不如早日归来另谋它计。”若兰眸如死水波澜难兴,话语冷淡却满含刀箭,“不过,也幸好提前回来,撞上这幕……否则,倒真被二皇子给误了大事。二皇子,塔娜阏氏难道没告诉你?你要杀的女人,是我要的人。将她扔入红帐,还是要将她千刀万剐,只有我能拿主意。二皇子爱玩,只能找旁人了。至于傻奴!二皇子,不是我不提醒你,他身上的血就快流尽。”
看着巴特尔掺杂在愤怒中的恐惧,若兰冷笑行礼:“奴婢还有事,赶着去将塔娜阏氏,先行退下。”走之前,她瞪了眼惊愕捧着双颊,呆望着她的丑奴儿,讥讽摇头大步消失在雨帘中。
“来人啊!”巴特尔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冲上去将若兰切成一块块喂狼。可为了他坐拥天下的美梦,他还需要若兰的帮忙。
“将傻奴抬入帐内,立刻请最好的巫医来给他疗伤!告诉巫医救不活傻奴,就让他提人头来见我。”没戏可看,一腔激动的热血被怒气吹熄。
此时才觉得天上冰冷的雨水,像蛇般从头向脚钻。一阵寒风吹过,他猛哆嗦一下,猛打一个喷嚏,揉揉鼻子加上一句:“等巫医给傻奴疗完伤后,让他到我帐篷来,再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