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曾国藩如何改变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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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最后的辉煌(2)

同围攻安庆的情况类似,太平军主要集中在两个地方——天京和浙江,二地相互独立又相互照应。所以,曾国藩继续采用围点打援的方法:围住天京,打击来援的江浙援军。

战略一定,曾国藩兵分四路向天京进发:东路,猛人鲍超指挥,由宁国、广德进攻句容、淳化。西路,多隆阿带领,由庐州进攻浦口。南路,曾国荃指挥,由芜湖、太平进攻秣陵关。北路,李续宜带领,从镇江出兵。四路军队中,南路是主攻军队,其他三路负责打援,其中多隆阿的西路任务最重。这个布置让多隆阿心里郁结很久的不快更重了一层。

就在大军出发之际,曾国荃才火急火燎地从湖南老家带着新招募的几千湘军赶到安庆。这时候,由曾国荃统领的军队增加到了一万八千人,再加上曾国葆的四五千人,曾国荃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三万人。但是,这和南京守城的数十万军队相比,无疑是杯水车薪。曾国荃生性骄横,从军以后敢打大仗、硬仗。这次围攻天京,明知道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他也一往无前。

曾国荃,字沅甫,号叔纯,是曾国藩的四弟。曾氏习惯按男女一同排行,他就是行九,故人称“曾九”,曾国藩亦惯称其九弟。

曾国荃小时候和曾国藩的性格迥异。曾国藩是规规矩矩,城府极深;曾国荃则是我行我素,骄横霸道。后人给他作传说他“少负奇气,倜傥不群”。曾国藩看这个九弟不像样,16岁那年,让他到京师来读经。曾国荃显然对整天坐着读圣贤书很不适应,没几天就自己回家去了。回到老家,闲时出游,心情好时看书作文,不久竟以府试第一名入县学,举为优贡。这让自以为了不起的曾国藩大跌眼镜,认定这兄弟以后肯定有出息。

咸丰六年(1856),曾国藩坐困江西南昌。曾国荃在家听说大哥在江西遭难,决心弃文就武,就在家乡募得三千湘勇,率赴江西。曾国荃一路东进,攻陷安福,逼近吉安,连战皆捷,被朝廷加赐同知官衔。

他的军队称“吉”字营,很快成为湘军嫡系。曾国荃领兵作战,由于敢战、硬气,太平军都有些怕和他的军队遭遇,因此,湘军在江西的几次著名战役,如吉安战役、景德镇战役,他的部队皆是作战主力。正是这种勇猛之气,让胡林翼对曾国荃另眼相看,称他为“罕见之将才”,调为湖北军。

安庆之战,曾国荃领着万余人,在安庆城外挖了两道长壕。曾国荃巧妙地利用这两道壕沟,和城内的守军、陈玉成的援军几番周旋,死死地定在安庆城下,最终将安庆攻破。曾国荃在这场战斗中表现出极高的指挥才能和管理部队的能力,让他一战成名。

但是,曾国荃带的队伍十分凶恶,每陷一城尽情屠杀,财物、子女尽数掠取。这和他暴躁、冲动的性格有很大关系。曾国荃的硬气也体现在他平时的待人处事上。湘军内集聚了众多的谋臣猛将,都有性格。曾国荃因有大哥曾国藩撑腰,脾气自然就大一点,鲍超、杨载福、彭玉麟、多隆阿等将领对曾国荃都有意见。

这次进攻南京,可谓是最后的决战时刻,曾国荃踌躇满志,决心一举拿下南京。不过他的目标并不在于为大清守土安民,而是为了把南京城抢空。

大军出发后,四路军队的行军速度很快拉开了差距,其中以西路的多隆阿和南路的曾国荃速度最快。明显看出,曾国荃、多隆阿从一开始就较上了劲。

曾国荃连下无为、巢县、含山、和州,直逼天京城。与此同时,多隆阿的西路军也日夜兼程朝天京进发。四月二十日,曾国荃听说多隆阿已经攻下庐州,距离南京仅一百三十多公里的路程。急了的曾国荃立即渡过长江和曾国葆会师,火速越过芜湖、东梁山、金柱山等关口,偷袭安徽太平府。然后回过头来,接连占领芜湖、东梁山、金柱山等关口,再北渡长江,经江宁、板桥、秣陵关、大胜关等长江北岸重镇,很快逼近天京。

同治元年五月四日(1862年5月31日),曾国荃首先到达南京外围,在天京城南门外的雨花台扎下营寨。一路赶来,曾国荃心里十分兴奋,然而,一见到这座朝思暮想的南京城,全军上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天京不愧为天京!

曾国荃和他的心腹大将李臣典、萧孚泗、刘连捷、彭毓橘、朱洪章等在太平天国叛将韦俊的带领下,遥看了这座江南名城,越看心里越没底。

南京城最初建于明洪武十九年,原城墙全长34.36公里,墙高14~21米,城墙又宽又厚,可以并排通过二三十人的横队,共有城门13座。整座城池呈不规则的多边形,依山傍水,非常有利于防守。洪秀全经营南京后,把南京着实改造了一番。他让人找来江苏、安徽、江西、湖北、湖南等五省的石料和工匠,不仅加宽了城墙而且增加了高度,还用糯米等材料浇灌城墙的石头接口处。断续修筑了九年,所以说天京城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曾国荃虽然攻到城下,却不敢轻举妄动。要是李秀成这个时候回来,或者是城里的太平军乘势杀出来,那他曾国荃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曾国荃又开始在雨花台一带挖壕沟,这次不是两道,而是无数道。看来,在安庆围城战里尝到甜头的曾国荃是要将挖壕沟行动进行到底了。同时,他派兵给各路人马送信,让大家赶快来援,一起包围南京。

可是,曾国荃等了多天,也不见一支部队前来。

李续宜刚要赶来,父亲突然病故,就匆匆回乡奔丧了。鲍超的东路军在路上遇到太平军悍将杨辅清,两人棋逢对手,不分出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这样,能来支援的就只剩下西路的多隆阿了。西路军在出发时就和曾国荃较上了劲,怎么说也该赶到了,这多隆阿的部队到哪里去了呢?

曾国荃疑惑了,曾国藩也疑惑了。曾国藩写信给多隆阿,让他赶快去南京合围。开始时多隆阿还回信说“正在路上”,可到了后来,按兵不动了。再后来,多隆阿给曾国藩来了封信:“我要到陕西剿匪去了,你自己去围城吧。”

曾国藩立即派人送信给官文,让他追回多隆阿。但是,官文也跟曾国藩打起了哈哈,什么多隆阿,没看到啊。

其实,这是多隆阿多年来对曾氏兄弟不满的一次总爆发。凭啥恶仗、难仗都让我去打,功劳都给你们占了去。本来这次多隆阿准备快速进军到南京城,那时候曾国藩也不好意思让他去打援了。可是曾国荃首先赶到了城下,兴趣索然的多隆阿觉得再去也无趣了。而官文对湘军一贯是落井下石的,因此极力撺掇慈禧让多隆阿入陕剿匪。

这下,早早到达南京城下的曾国荃就成了一支随时都可能被打垮的孤军了。但是在别人眼里,曾国荃这时的状态倒像是怕别人来抢他的头功,多隆阿西走便是曾氏兄弟排挤他人的明证。曾国藩眼见着曾国荃危难,自己又遭人非议,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曾国荃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手下来报,李秀成受天王洪秀全之命,率领二十万大军自苏州进抵天京城,很快对雨花台的湘军发动了进攻。曾国藩知道这次曾国荃是难逃一死了,想到又要失去一个兄弟,愁得连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连连写信给李续宜,让他赶紧来救雨花台下的两万将士;同时又派人向上海的李鸿章求援。可是,李续宜因为丧父过于悲痛,竟然病倒了;李鸿章倒是满口答应,却只答应派来吴长庆、张树声所部的几千新兵。这点人能抵什么?恼羞成怒的曾国藩干脆拒绝了李鸿章的来援。

很快,李秀成的二十万大军包围了曾国荃的两万多人马。曾国荃想逃也逃脱不了,只得咬紧牙根,依靠修好的壕沟、堡垒,与李秀成展开了生死搏斗。

出人预料的是,李秀成大军自同治元年闰八月二十日(1862年10月13日)开始进攻雨花台湘军营垒,至十月五日(11月26日),共计围攻四十六天,竟然没能攻入曾国荃的壕垒,而后撤围而去,曾国荃竟然逃过了这次灭顶之灾。

曾国荃一直以来作战勇猛,用兵变化莫测,真是以两万之众胜了李秀成的二十万大军?这一直是近代军事史上的一个谜。曾国荃经此一战,声名更加响亮。李秀成呢?感觉是越到后期胆子越小,退走时,赶来的湘军援军一番穷追猛打,伤亡十几万人。从此之后,太平军再也无力对湘军进行反攻了。天国气数将尽,李秀成也难逃厄运了。

为什么李秀成二十万大军未能攻破曾国荃两万多人的营垒?奇怪的是,正史对此甚少提及,曾国藩、曾国荃也很少谈及此次战役的细节。后来王闿运在《湘军志》中写了这次战役。曾国荃听说后,令人毁掉了该书的版,还追杀王闿运。那么,王闿运到底是怎么描述这次雨花台大战的呢?

王闿运在书里说,李秀成根本就没有来救援的决心,只是洪秀全多次严令,他才不得不赶来做个样子,他的心思还是放弃南京,退守浙江、江苏、福建。另一方面,李秀成对陈玉成在救援安庆时遇到的“壕沟战法”颇为忌惮,因此,他虽然人数众多,却不敢大举进攻,害怕湘军在外围将他包围。因此,李秀成作战时只用炮击,根本没有向堡垒和壕沟冲锋。这四十六天,表面上双方喊声震天、炮声隆隆,实际上是,干打雷不下雨。一个多月的炮战之后,城里太平军不出来,曾国荃大感不妙;周围的湘军不赶来,李秀成也大感不妙。两人忽然发现,这么炮击下去实在没什么意思,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没有弹药了。于是,李秀成撤走了,曾国荃也不追赶。

李秀成撤走后,曾国藩怕太平军再度来攻,赶紧写信让曾国荃“趁势退兵”。但是,经过四十六天大战的曾国荃反而多了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决心,坚决反对退兵。曾国藩见九弟不撤兵,太平军又不来进攻,就亲自去雨花台大营查看。到了曾国荃的大营,曾国藩发现这里的士气高涨,营垒、壕沟井井有条,这才放下心来。

二月二十八日(4月15日),曾国藩回至安庆,四处募兵调将增援曾国荃的部队。很快,曾国荃的队伍达到了五万多人。

4.口水仗

湘军主力陆续开抵天京城下。大军云集,城又久攻不下,军队供应问题发生了极大困难,矛盾也随之产生。其中,曾国藩与沈葆桢的争饷问题,最惹人注目。

当时江淮一带闹瘟疫,湘军大营未能幸免,一天要死掉数十百人。加上围城的士兵越来越多,很多士兵饿着肚子睡去,第二天就变成了一具僵尸。这种瘟疫的传染性极大,在湘军里很快蔓延开来。不仅很多湘军骨干死于瘟疫,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葆也死在这场瘟疫中。

曾国藩正在想方设法地找粮食,听到弟弟病死,痛苦万分。

自湘军建军以来,军饷从来都是大问题,曾国藩也为此吃了不少苦。但是当年人数不多,东挪西凑还是能应一下急。可是现在湘军曾国藩直属的就有十二万,要直接发钱的达十万人,加上各省的湘军,人数达到了三十万。曾国藩现在虽是东南之主,但是年年征战,东南的财政已经近乎枯竭,地方早就没钱可交了。同治元年(1862)以后,清廷答应湘军供应可从广东厘金、上海税厘、各省协饷里抽补,但实际上都是一些空头支票。除了广东的郭嵩焘,别的省份从来都是推了又推,最后不了了之。

在曾国藩直接管辖的四个省里,浙江的左宗棠正在大肆扩军,现在有五万之众。浙江不仅有左宗棠,还有李秀成,双方是天天打仗,左宗棠自己的兵尚且供应不足,哪有余量给曾国藩?左宗棠时不时地还向上海的李鸿章打打秋风呢。

曾国藩又想到了李鸿章。李鸿章这边也是大肆扩军备战,还要讨好洋人。可是老师来借粮,又不好不给,就将发霉的大米运来搪塞。曾国荃大骂李鸿章没良心,但后来想有米总比没有强,于是就把霉米卖给了饥民,得款买好米。

但是,情况并未缓解,断粮危机仍在上演。江、浙本是富庶之地,但因连年战火,生产停顿,粮食也就欠收。不要说无钱购粮,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粮了。南京城下仅曾国荃、鲍超的军队就达七万余人,每天最少也要吃十万斤粮食,到哪里去弄这么多的粮食?曾国荃没有办法,每天只能发四成饷,士兵连半饱都吃不上,只能煮粥度日。

饥饿是军队的大忌,湘军更不例外。因为饥饿,抢劫便愈演愈烈。曾国荃的军队本来就抢掠成性,现在更是无法无天了。他们开始成群结队,四处抢劫,而且还劫掠妇女到营中。幕僚赵烈文建议曾国荃出面制止,曾国荃说:“我欠着弟兄银子、粮食,我哪有脸去见他们?再这么下去,不用我制止,军队都会散的!”闹饷事件不断发生,曾国藩、曾国荃没有办法,只得安慰将士们,默许他们抢劫度日。

这样,军饷问题越闹越紧张,终于发生了曾国藩与沈葆桢的矛盾。

沈葆桢与曾国藩数度共事,一同抗击太平军,他的两次升官,也与曾国藩的保奏大有关系。沈葆桢就任江西巡抚后,清廷令江西省供应湘军与左宗棠的军饷。李秀成渐渐抵挡不住左宗棠的攻势,就派兵来江西釜底抽薪,要断左宗棠的粮道。沈葆桢赶紧向曾国藩求救,可是曾国藩的军队正在围着南京,根本就抽不出人来。无奈,沈葆桢就自己组军,大肆扩军。这样一来,江西的财政就捉襟见肘了。沈葆桢上奏朝廷,要停止供应湘军军饷,不仅左宗棠的不给了,曾国荃的也不给了。现在湘军军饷奇缺,雨花台各营被瘟疫闹得岌岌可危之际,沈葆桢截留了所有的供应,这下子激起了曾国藩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