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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从未停止爱你

李亚利:与天使约定守护你

宁国涛:父爱滋生的坚韧

李静:我从未停止爱你

宁国涛:母爱永远不会患病

与天使约定守护你

李亚利

闪光的树叶生长在四月

葱绿的校园里

少年在操场上奔跑

阳光仿佛一块透明的玻璃

照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

1

闪光的树叶生长在四月,葱绿的校园里,少年在操场上奔跑。阳光仿佛一块透明的玻璃照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

同学们都在讨论学校旁边新开的那家叫旧时光铺子的小店,听说那家店很神奇,在那里买礼物不需要钱,只需要让店主给自己拍一张照片就好。更神奇的是,店主能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选的礼物送出去,也就是说,这家店提供的服务是秘密配送,交换的条件是一张照片。

“听说那家叫旧时光铺子的小店店主挺怪的,所以我还是有点怕进去。”长得高瘦的女孩声音里充满好奇和期待。

“哈哈,你想偷偷地给谁送礼物啊,顾言学长吗?”她旁边的大眼睛女孩似乎更关心好友要送礼物的对象。

“不八卦你会死啊,真是讨厌呢。”高瘦的女孩心虚地作势要打身旁聪明的朋友。

两个女孩笑闹着从穆苏儿和许菁菁身边跑过去,带起一阵薄凉的风,轻轻擦过苏儿的耳际。苏儿羡慕她们,明亮欢乐的样子,像这个季节盛开的花朵和摇曳的柳条,不像自己总是这么灰暗。

“讨厌,顾言学长才不会喜欢这种疯闹的女生呢。”许菁菁拉着苏儿的手,一脸不高兴地说。

“哦。”苏儿仍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她对这个传说中的顾言学长没什么兴趣,更具体点说,现在的穆苏儿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苏儿,我也想去参加学校的话剧社,他们开始招新了。你陪我一起去吧,多认识一些人开心的事就多了。”许菁菁担忧地看着眼神黯然的苏儿。

“我不想去,你不用担心,我会好起来的。”苏儿头也不抬地说,心口狠狠地疼了一下。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从妈妈莫名消失后,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穆苏儿也跟着消失了。爸爸从来没有解释过妈妈去了哪里,苏儿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活在一个谎言里。

“苏儿,这次招新是顾言学长亲自主持的,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许菁菁还是没打算放弃,苏儿是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也只有她知道苏儿为什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唔,好吧。”苏儿终于妥协了,许菁菁对顾言学长的崇拜已经超过了她对苏打绿的喜欢。

2

开学时的迎新演出后,像许多其他女生一样,许菁菁一直在校园里搜寻顾言的身影,故意多走一层楼梯从他的教室面前走过,故意在课间趴在窗台边望着楼下的篮球场,故意天天放学后跑到话剧社门口偷看他排演。

“听说他和林梓熙学姐是话剧社的‘黄金搭档’。”

“好像高一刚进来时就开始在一起演话剧了。”

“真是完美的一对,超羡慕啊。”

苏儿课间总会听到女生们在谈论顾言学长和梓熙学姐。

站在话剧社那块招新的大牌子下,许菁菁紧张得直搓手指,苏儿也有些紧张起来,许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了,一年的封闭时光让她变得不善言语。

“没事的,放轻松点。”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林梓熙在给新生们打气,她留着乌黑的长发,小小的脸颊红润得像樱桃,嘴唇涂着淡淡的唇彩,笑起来时楚楚动人。四月柔软而明亮的阳光从窗户边照进来,她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芒里一般美丽。

“噢,是梓熙学姐!”苏儿脱口而出。

“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那女生走了过来,俯下身看着低头的苏儿,轻轻笑着。

“我……我是穆苏儿,高一(5)班的。上次……上次在迎新晚会上看过学姐演出。”苏儿回答道。

“是上次我和一个学长的话剧演出吗?”女生的眼睛放出很明亮的光。

“嗯。那个学长……”苏儿吸了口气,“他……他和梓熙学姐的那场演出很棒。这个是我的好朋友许菁菁,她很崇拜那位学长的。”苏儿把许菁菁推到了面前,许菁菁尴尬得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嘻嘻,你们真可爱。”女生轻轻摸了一下苏儿的短发,继续说着,“那个学长也在这里哦。”

随即她转身高兴地喊:“顾言,过来啊,这里有你的粉丝呢。”

男生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来,果然是很好看的男生。许菁菁的指甲快要抠进苏儿的肉里去了,苏儿小声说:“长点志气,人家要过来啦。”

男生的声音已经落进苏儿耳朵里:“你们……是在找我吗?”

“我……我是高一(5)班的穆苏儿。我的好朋友许菁菁,她……很崇拜你。”苏儿微微抬了抬头看着顾言学长,那张少年帅气的面容,的确是能迷倒很多女生的类型,难怪许菁菁对他如此着迷。是自己太久没有关注身边的生活了吧,苏儿自嘲地想。

“唔,我叫许菁菁,我是苏儿的同学,我……我们都很崇拜你。”许菁菁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

“欢迎你们加入话剧社,我要忙去了哦,多跟梓熙学姐聊聊吧。”男生温和地说,看得出来他对这样的追捧和表扬已经习以为常了。

3

?“苏儿,他俩好般配哦,他叫她梓熙呢,多亲切呀。本来还想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吧,别人也许根本就不稀罕。”招新大会后许菁菁落寞了好几天。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稀罕?这么没志气呀?我带你去个地方,你给他挑选一件礼物吧,一定是最特别的。”苏儿突然想起了那家叫旧时光铺子的店,最近许多人都在讨论这家店。

“你是说旧时光铺子吗?”许菁菁的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但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听说那家店很奇怪呢,用照片交换礼物,现在这么多骗子,我有点害怕。”

“去还是不去?”苏儿拉起许菁菁的手,干脆地问。

“好吧,试试吧,顾言学长值得我冒险。”许菁菁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苏儿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同学们所说的位置,试探着找寻,穿过学校后面的一条狭长街道,在第一个路口左拐进去,果然有一家装修温馨的小店。玻璃门上挂了许多粉色格子蝴蝶结,旁边“旧时光铺子”的店牌倒不是很起眼。从外面看,里面的陈设和一般的礼品店差不多,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

苏儿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却没有看到那个传说中很奇怪的店主。

“请问有人吗?”

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小店里回荡,静谧得吓人。

“请问有人吗?我要选礼物。”苏儿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仍然没有人回答,许菁菁死死地拉着她的手。

正当她准备走的时候,里间走出来一个男生,十七八岁的模样,穿青色格子衫,那张好看俊朗的脸却冷得吓人,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对不起,我……我听说你这里卖礼物……我……”苏儿语无伦次地说,几乎不敢看男生的脸,她从未见过这么冷漠的脸。

“我这里每天只送出九份礼物,今天已经送完了,明天再来吧。”男生的声音同样透着寒气。

苏儿点了点头,就在那一瞬间她瞥到了男生手腕上的那条手链,心里像划过了一道闪电一般,正准备开口,许菁菁就死命把她往外拽。

许菁菁拉着她跑到巷子口才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家店,在一片门脸灰暗的老旧店铺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苏儿,不去了,再也不去了,这男生太奇怪了。”许菁菁喘着气说。

苏儿却神情恍惚地想着男生手腕上的那条手链,那条绿松石串成的手链,与自己的那条一模一样,可是自己的那条已经被妈妈带走了,不知道现在在哪个地方哪个角落。那条她戴了十一年的手链,现在出现在一个陌生男生的手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4

苏儿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一路上所有的回忆都排山倒海般在她的脑海里打着旋涡,从她记事起,那条手链就一直在她手腕上。妈妈是个爱旅行的人,每年都会去许多地方旅行,她都快把整个中国走遍了,赶上寒暑假的时候会带上苏儿,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独自去。那条手链就是妈妈在一次旅行中给苏儿带回来的礼物。

苏儿知道爸爸很爱很爱妈妈,他包容她的理想主义,包容她的任性。可是为什么妈妈还是要离开呢?苏儿想不明白,问爸爸,爸爸却什么都不说。

“爸,我想问你一件事。”一年了,这是苏儿第一次主动跟爸爸说话,苏儿一直怨爸爸没有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儿,关于妈妈的离开,你以后都不要再问了。”爸爸看着突然之间转变的女儿,却仍在担心她追问了许久的问题。

“不是关于妈妈的,我只想问你,我是不是曾经有个哥哥?”离开旧时光铺子以后,这是苏儿唯一能找到的可以解释手链为什么出现在男生手里的理由。

“什么?曾经……有一个哥哥?”爸爸被苏儿的问题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

“如果我没有一个哥哥,那么,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对不对?所以妈妈不想要我了,对不对?”这是电视剧里的桥段吧,可是苏儿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这一切,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爸爸的脸一阵苍白,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时间能够倒回去,早一点告诉苏儿这一切,如果那样,也许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了。

“苏儿,不管怎么样,都请你相信,我和妈妈都是很爱很爱你的。有些事情,我本想等你成年之后再告诉你,现在看来,你是必须要知道了。”爸爸眼神里的柔和让苏儿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她突然宁愿自己没有去那家店,没有问起这一切,日子还是平淡如水地过下去。

“我和你妈妈从大学时就相恋了,我很爱她。但是她没有生育能力,为此她很愧疚,她一直希望我们离婚,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你。当时你还是一个躺在襁褓里的小婴儿,被人遗弃在铁轨边,同放在襁褓里的还有一串手链,就是你一直戴在手上的那串绿松石手链……”

“原来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孩子,我真的是个弃儿……”苏儿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么妈妈呢,她现在在哪?”

爸爸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去年,她说她要进行最后一次旅行,说要扔掉那串手链,那串带着不美好的记忆的手链,从此安心爱你,保护你,和我一起守护你长大。但是……后来她乘坐的那趟列车出事了,她……回不来了。”爸爸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哭泣,这是苏儿第一次看到爸爸哭。

苏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14岁,世界突然变得如此混乱。有些人命中注定要被遗弃,有些东西命中注定要失去吧。那天晚上,苏儿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睡着。

5

“菁菁,你再陪我去一次旧时光铺子吧,有些事情我需要弄明白。”周一放学的时候,苏儿对许菁菁说。她仍然隐约地觉得那个男生手腕上的那串手链与自己有关系,如果爸爸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的,那么这串手链怎么会在他手里,而且,这家店真的很奇怪。

依然是那条窄窄的巷子,两个女孩再次光顾了旧时光铺子。

还是那个一脸冰霜的男生,对于客人的光顾并没有一丝表示欢迎的热情。

“你好,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手上的这串手链是哪里来的。”苏儿故作镇定地直视着男生的眼睛,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如果你想挑选礼物,请先自己去拍一张照片,正好今天还有最后一份礼物可以挑。”男生冷冷地指了一下旁边的房间,蓝色的,就像拍大头贴的那种小隔间一样。

“我只想要你手上的那串手链。”苏儿并没有被他的冷漠打倒,许菁菁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说,“苏儿,要不算了吧,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都不想送顾言学长礼物了。”

“先去拍照片吧,店里的规矩是拍一张自己的照片换一份礼物。”男生说完转身回了里间,一副不想再跟苏儿纠缠下去的模样。

“苏儿,我看还是算了,你看他那态度,拽什么拽啊!”许菁菁对着男生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你等我,我拍照片去。”苏儿没有理会许菁菁的劝告,径直走进了那个蓝色隔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苏儿很久都没有出来,许菁菁越来越不安起来。这个店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她不得不为苏儿担心起来,可是又不敢去敲小隔间的门,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半个小时过去了,苏儿终于出来了,带着一脸的泪水,无论许菁菁问什么她都不说一句话。这时店主走了出来,把手腕上的手链摘了下来,送到苏儿跟前:“好了,这个物归原主。我知道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带着关于爱的秘密,但请你相信,我们失去的人和事都会变成守护我们的天使。”男生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温和,苏儿突然觉得他周身有一种圣洁而美好的光芒,这是天使的光芒吗?

站在旁边的许菁菁看得一愣一愣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儿把手链重新戴在手腕上,拉着许菁菁走出了旧时光铺子的门。

6

“听说那家旧时光铺子的店搬走了,我还没给顾言学长送礼物呢。”“是呢,好可惜,我还从来没去过那家神秘的店呢,连它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女生们的声音里有叹息和好奇,苏儿踏着轻快的步子经过她们身边,嘴角扬起了笑容。那些秘密现在都解开了,虽然心里还是带着深深的痛,但是整个世界都变得明朗起来。四月的阳光像一杯醇美的酒,带着芬芳的味道,洒满了校园。

那天她走进蓝色隔间以后,看着那个小小的摄像头,一阵晕眩。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妈妈的声音:“苏儿,原谅我不能守护着你长大,关于这条手链,我本来打算在这次旅行时将它送回你的出生地,你不应该带着这么悲伤的物品长大,可是现在来不及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妈妈给你讲过的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天使的古老传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天使,他会收集许多被人遗弃的旧物,那些物品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当他想要守护某个人的时候,他会把这件物品还到主人手里,他会努力找到它的主人。苏儿,我希望你被守护……”

也许,旧时光铺子的店主就是妈妈派来守护自己的那个天使吧。

关于旧时光铺子的传说渐渐地被人淡忘了,但是苏儿知道,天使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她决定好好爱爸爸,好好生活下去,走好未来的每一步,因为被爱守护的人最幸福。

父爱滋生的坚韧

宁国涛

去年夏天我搬家的时候雇请了一家专业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出动一辆厢式货车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

随同厢式货车一起前来的仅有两名搬运工

去年夏天,我搬家的时候雇请了一家专业搬家公司,搬家公司出动一辆厢式货车。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随同厢式货车一起前来的仅有两名搬运工:一个是一米八左右的胖子,看着很壮实,但是,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却很瘦,个子也不高,一米六三左右的样子。我说:“你们怎么不多来几个人?”货车司机苦笑说:“现在搬家公司很多,生意竞争很激烈,价码压得低,人多了,别说喝粥了,连水都喝不上!”接着,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解释说:“兄弟,你别看不起那个瘦子,人不可貌相,他干活老狠了,能吃苦,干这行,都是出大力的,如果耍奸,是不可能找到活干的。”我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司机作为“技术工”,不搬东西,只站在车上指挥以及整理搬上车的东西。也就是说,我房间里大大小小的家具、电器等都得靠这两个搬运工搬运。

搬冰箱的时候,瘦子背部紧贴冰箱,两手托着冰箱的底部,胖子在后面用两手抬着冰箱。按照我的判断,应该是瘦子走在前,胖子走在后,两人抬着冰箱出去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胖子帮助瘦子把冰箱抬起后,胖子就松手搬其他的东西了。瘦子上身向前弓着,居然自己背着冰箱出了门,向楼下走去,我赶紧追过去,扶着冰箱,瘦子说:“没事,没事,你不用扶,我干习惯了。”

虽然说没事,但是,等他把冰箱从六楼(低层楼,无电梯)背下放到货车上后,他的额头冒出了很多汗珠。

看搬运工这么辛苦,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瓶饮料。当我回来的时候,瘦子正在用一个自备的大被单,把我的书籍包裹在一起背了下来。他把书放进车厢后,我看到是六大捆书籍,我粗略计算了下,他这趟背的书至少有一百五十斤重。

我把饮料递给瘦子:“大哥,先喝点饮料吧,没有想到,你看着单薄,居然还能干这么重的活。”他接过饮料,连声道谢,他喝了两口后,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办法,都是逼出来的,过了暑假,儿子就读大三了,又得交学费,还得给他挣平时的生活费,我心里急啊,我不怕累,就怕没有活干。”

从简单的聊天中,我知道瘦子姓田,我就称呼他为老田。老田和我说话的时候,利用喘息的机会,他把身上的汗衫脱下来,两手一拧,拧出很多水来,然后重新穿在身上,他解释说:“虽然热,但是不能光膀子干活,防止大件物品磨破背部的皮。”说完这句话,老田就匆忙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老田居然一人背着笨重的写字台下来了。这个写字台是实木的,当初买的时候,家具店里两个棒小伙子吭哧吭哧地才抬进我家的,没有想到,老田居然一个人搞定!写字台竖立着紧贴在老田的背部,老田弓身前倾,双手抓住两边,小心翼翼地把握住平衡,如果平衡掌握不好,写字台倾斜下来,就会磕着楼道上的墙壁或者铁质的扶手,写字台肯定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所以,他咬牙坚持着,额头的青筋鼓胀!

等我帮助老田把写字台装进货车,我由衷地感叹道:“老田,别看我比你块头大,也比你年轻十多岁,但是,干这力气活,我还真不如你!”老田自嘲道:“这活我干三年了,说实在的,我二十一二岁没有结婚的时候,这个活肯定干不下来,但是,没有想到,我四十多岁了,干体力活居然比二十出头的时候还厉害。不厉害也不行啊,我得给儿子挣学费和生活费啊……”

一个向50岁迈进的中年男人,在城市中,为着儿子读书,多年如一日地默默承受着繁重的体力活,承受着难以想象的艰辛。不退却不畏惧,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之所以这么坚韧,就是因为他是个父亲。

但愿在大学校园里读书的那个年轻人能感知父爱的坚韧,这种坚韧的父爱是那么的深情是那么的沉重……

我从未停止爱你

李静

2013年5月25日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马撒葡萄园岛的教堂里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婚礼,新郎颤抖着双手将戒指戴在新娘布满老年斑的手上,这一幕感动了在场的来宾,纷纷赞叹他们的爱情。经久不息的掌声过后,他们娓娓道来这段穿越了半个多世纪的密码情缘。

60年前,她和他是同事,曾一起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圣迭戈海洋实验室工作。她第一眼见他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祈祷他能成为自己下一个研究的合作伙伴。可能是上天的眷顾,他真的成为她的合作伙伴,这令她欣喜若狂,每天的工作都相当有动力。

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她和他之间形成了相互的默契,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比其他同事要亲密几分。慢慢地他们之间有了一种独特的语言,习惯以密码字条的方式在实验室对话。他们经常把要说的每一个字母,全部独立换作后面的一个字母进行加密,也就是用“字母B代替字母A”的形式,形成了一套简单的密码公式,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在这种用密码的方式沟通中,他逐渐爱上了她。他虽是博士,可她也很优秀,从她平时对他的态度上,他觉得她不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感觉,他将这份爱深埋在心底,一直没敢对她表白。

后来,他看着她恋爱了,他爱她的心也消沉了。直到她结婚了,他才接受另一个姑娘的追求,也组成了家庭,然后离开了圣迭戈海洋实验室,离开了她,从此再无联系。

一晃60年过去了,在这60年里,她离婚了,一直单身。而他的太太去世后,他也没有再结婚。

一次闲逛,他走进书店。明亮的厅堂里最显眼的位置高高码放着一摞畅销书,他好奇地随手拿起一本,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他翻看作者介绍,没想到竟然是她。他又惊又喜,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又一次机会,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把握。打定这个主意虽然简单,可毕竟60年从未联系过,万一自己的情感表达得太唐突,被她拒绝了,他不敢继续想下去,那一夜,他失眠了。

虽然他的心里始终在纠结,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份依然炙热的情感让他必须表达出来。终于,他鼓足勇气给她发了一封信,信很简单,而且只有地址没有姓名。

她突然收到一封神秘的信件,打开后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她看了两遍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正在她苦苦思索时,以前的同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来家里看她,她索性将信扔到了一边,与朋友热烈地交谈起来。

谈话中不经意提到了以前工作中一些愉快的瞬间,送走朋友后,她依然沉浸在那些过往的美好回忆中。恍然间,她想到了那封信和让她琢磨不透的那句话。她把信平铺在桌上,又拿了纸和笔,用“字母B代替字母A”的密码公式解开了那句话。

解码后的文字呈现在眼前,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我从未停止爱你”。她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想起了他,想起了只有他们才看得懂的密码。

她给他回了信,追问这封密码信是否是他寄出的。他收到回信时,心突突直跳,承认了是自己所为。就这样,一对60年前相识,但60年来一直未曾联系过的旧同事开始书信往来。在信中他们感慨曾经的岁月,诉说彼此的人生,随着频繁的鸿雁传书,他们的感情逐渐升温。

通信一年后,他们决定见面。她眼中的他曾经风流倜傥,他眼中的她曾经年轻貌美,而此时此刻,眼前的对方却都已白发苍苍,容颜老去,然而风风雨雨都不曾改变的是彼此从未停止的爱。

很快他们举行了婚礼,他是新郎,叫霍华德·阿特伯里,90岁;她是新娘,叫辛西娅·里格斯,81岁。

“我从未停止爱你”成了阿特伯里对里格斯最好的爱的宣言,礼成后,两位耄耋老人幸福地相拥在一起,从他们混浊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却是60年来从未停止的深情。

母爱永远不会患病

宁国涛

我生下女儿后,母亲从老家赶来给我们看孩子。平时我们上班的时候,母亲就抱着我女儿出去溜达,等宝宝累了,困了,母亲就把我女儿抱回家,小心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做饭。就这样,母亲一直辛苦地把我女儿带到上了幼儿园。虽然我女儿上幼儿园了,但是,我母亲的担子还是不轻,她每天都去幼儿园接送我女儿。

那天,我下班回到家,发现我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宝宝在旁边哭,母亲把宝宝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不停地说:“宝宝别哭了,姥姥没事。”我就急忙问怎么了,母亲直摆手:“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这时宝宝跑过来说:“妈妈,姥姥接我回到家后,摔倒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起来,我想拉她起来,我拉不动,姥姥还不让我告诉你和爸爸。”我想要挽起母亲的腿查看她的伤情,母亲说没事没事,就一点小毛病。母亲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咳嗽,她一直想控制住自己,一直想表现得很“轻松”,但是,这样的“表现”加剧了她的咳嗽。

我从客厅的纸篓里发现了几块带血迹的卫生纸。那明显是母亲咳出的血。我非常紧张,让母亲去医院看病。母亲慌忙掩饰,眼神有些慌乱,我非常惊慌,非要带着母亲去医院看病,母亲死活不去,说她好好的。为了证明她的身体没事情,她一直在家里走来走去,不坐下,还不断地舒展胳膊,向我展示她的“健康”。

母亲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虽然步子很蹒跚,但是,她还在坚持着走,并且尽力使自己走得很“稳健”。我上前扶住了母亲:“妈,你别强撑着了,有病就去医院治吧。”

劝说了半天,母亲就是死活不答应,说她那是老毛病,没关系的,多少年都过来了。

怎么劝都不行,我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养病如养虎,如果真心疼你女儿,就赶紧去到医院里查查。”

到了医院,要做很多项检查,每检查一项,就要收一次费。母亲非常心疼,她扶着楼梯迟迟不愿意上楼,扭着头,就是想知道我们又在收费处交了多少钱。

检查结果出来了,母亲患上了比较严重的肺炎,我想让母亲住院看病,母亲立刻生气了:“看病,要花很多钱,你还得请假,还会扣掉很多工资,到时候,宝宝上学没人接送,还得请保姆,又是一大笔钱,我这一病,把我闺女祸害得够呛!我本来是想过来帮你看孩子的,这下倒好,没帮什么忙,还要拖累你们。你们有个工作都很不容易,别为了我而影响了你们的工作……”

不管我怎么劝说,母亲就是不肯住院治疗,我冷静地想了想,觉得只有把花销降到很低,才有可能说服母亲。

我一个同事的母亲要来北京住一段时间,正好她从单位内退了,没什么事做,我就请这个阿姨帮助我接送孩子、收拾家务。帮几天忙倒还可以,但是,长期下去,必须得付工资的。但是阿姨不好意思收,我好说歹说说了半天,阿姨终于答应每个星期收两百元钱,但是,我们对我母亲说人家没收钱。

我从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我和母亲说自己把今年、明年的年假都提前休了,这样是不扣钱的。其实,我的年假才一个星期。另外,明年的年假也是不可以透支的。

至于医疗费,我更是和医生和护士都嘱咐过了,母亲问到费用的时候,尽量少说,我们花了两万多元,大家都说花了两千多元,就这样,母亲还心疼得不得了:“两千多元,也得我女儿上大半个月的班才能挣到,就这样白白扔在医院里了,我真是罪人啊!”母亲边说边掉眼泪,护士和医生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那意思是如果老太太知道花了两万多元,一定会心疼得晕了过去。

做过手术后,母亲休养了一段时间后,又开始为我们忙家务了,不让干都不行。母亲说,我不干活,心里难受,我这次生病,你们花了那么多钱,我只有干了活,才能感觉自己罪过轻了点。我想劝说母亲,但是,还没张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承诺里的父爱

李静

2013年10月12日,美国俄亥俄州斯特朗威尔的第一福音派路德教堂迎来了一场特殊的婚礼。婚礼开始前,一辆急救车停在了教堂门口,新娘萨拉快步迎了过去。一场温馨的婚礼竟在哭泣中开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还要从萨拉小时候说起,她五岁那年,母亲在一场意外中不幸去世。父亲独自将萨拉抚养长大,为了萨拉父亲没有再婚。父亲看着萨拉一点点长大,直到她大学毕业,领了男朋友回家,父亲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萨拉和男友甜蜜的样子,父亲筹划着要为他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天,父亲路过一家婚纱店,橱窗里模特身上的一件婚纱裙吸引了他的目光。父亲想这件洁白的婚纱裙如果穿在萨拉身上,她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可当他走近一看,这件婚纱裙的售价让他顿时惊呆了。为了能给萨拉一个完美的婚礼,为了能送萨拉一件世界上最漂亮的婚纱裙,父亲又打了两份工,在银行存款日渐丰盈的同时也透支着父亲的身体。

2012年圣诞节前,父亲到婚纱店订制了那件漂亮的婚纱裙,当他满心期待地走出婚纱店时,突然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等父亲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通过一系列检查,父亲被诊断为癌症中晚期。父亲的眼前一片黑暗,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还能不能看到女儿的婚礼。为了不让萨拉担心,也为了能尽快控制住病情,父亲瞒着萨拉接受了化疗。很快,父亲的头发掉光了,他再也无法隐瞒萨拉了。

萨拉得知父亲的病情后,几天几夜不吃不睡。父亲很是心疼,对她说:“我没事,除了掉光了头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头发还可以再长的,我也会好好治疗,陪你走过教堂的红地毯,亲手将你托付给你最爱的那个他。我还会告诉他一定要替我好好爱你,好好疼你的。”萨拉知道父亲的生命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她将信将疑地问:“你能做到吗?”父亲笑笑说:“我很坚强,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的。不过你也要坚强,坚强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不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都要乐观、幸福地生活下去。”听完父亲的话,萨拉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有了父亲的这份承诺,萨拉的心踏实了许多。父亲也因这份承诺更加积极地配合治疗,病情也相对稳定了。2013年2月,萨拉和男友订婚,并将婚期订在了2013年10月。父亲每天都在祈祷时间能过得快些,他想马上看到萨拉成为新娘的那一刻。

虽然父亲总是微笑着告诉萨拉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有时会莫名地感到呼吸困难。距离萨拉的婚期还有一个多月时,父亲又一次晕倒了,医生立即下了病危通知书。萨拉匆忙赶到医院,她在父亲的病榻前哭着说:“你答应过要参加我的婚礼的,可是……”父亲微微睁开眼睛,勉强地撑出笑容,说:“我一定会做到的。”

距离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父亲一次次地与死神顽强地抗争着,一次次将病危通知书甩在了身后。10月12日,父亲被急救车一路护送到教堂门口,当急救车的后门打开,身穿燕尾服、躺在带有轮子的病床上的父亲用微笑迎接着向他走来的萨拉和亲朋好友。

萨拉看到面容憔悴,但努力让自己露出最灿烂笑容的父亲,瞬间泪如雨下。父亲朝萨拉摆了摆手,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自己订制的婚纱裙,欣慰地说:“真的很漂亮,你不要哭,我们不能哭着走过红地毯的。”萨拉边点头边擦着眼泪。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父亲牵起萨拉的手,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病床”缓缓通过红地毯。在牧师的见证下,父亲艰难地欠起身,亲手将萨拉交给她的丈夫。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父亲终于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亲手将女儿的未来托付给她最爱的丈夫。

正是这份承诺,让父亲坚守到了这一刻,也正是这份承诺,给了萨拉一个终生难忘的婚礼。承诺里的父爱温暖如春,这份深深的父爱就像一道光,照亮了女儿整个人生。

您的幸福让我愧疚

宁国涛

大学毕业后,我在上海打工,开始的时候,我是和一个同事合租一个两居室,每人一个月1300元。房子里家具、电器比较齐全,装修得也比较好。父亲来上海后,在这住了一晚,对我的居住条件很是满意,也就放心了。第二天,父亲就要回去。我劝父亲多住几天,我准备请假带他去上海的一些旅游景点游览一番,父亲笑眯眯地说:“我还是得赶紧回去,大城市消费挺高的,我早点回去,也能给你省些钱,另外,我更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因为我计划尽早在上海买套房子,想攒够付首付的钱,于是,我处处节省,前年上半年开始,套房我是不敢租了,我就租住在地下室,每个月400元,虽然只有七八个平方,虽然终年见不到阳光,一进屋就得开灯,但是,比我租楼房的时候每个月便宜800元,一年就能节省将近一万元。

从去年年初,女朋友就催促我赶紧凑钱买房子,但是,攒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尽管我勒紧裤带拼命攒钱,但是,攒的钱和首付的距离却是越来越大。女朋友让我向家里求助,我立即拒绝了:“我父亲只是邮政局普通的职员,收入不高,并且因为身体不好,刚刚内退。我母亲是个家庭妇女。父亲多年来一个人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供我读完大学,他这大半辈子很是辛苦,你不要再打我父亲的主意了。”

尽管我反复叮嘱,但是,买房心切的女友还是偷偷地给我父亲打了电话(她知道我家的座机号),父亲一听我在上海住着潮湿又窄小的地下室,他立即坐不住了,买了张车票就到了上海。

父亲的突然到来,让我措手不及,我从火车站把父亲接回后,在父亲的坚持下,我只得领他去我住的地下室。父亲看着阴暗潮湿窄小的地下室,他的眼泪立刻流出来了,他喃喃地说:“都怪爸没有本事,如果我有钱,就能给你在上海买房子,你也就不用遭这么大的罪了……”

我赶忙劝说父亲:“现在房子这么贵,没有房子的人多的是,又不是咱一家,很多人租房子照样结婚!”父亲听了,直摆手:“租房子哪是个长久之计啊,早晚不也得买房子吗?不行,我得想办法!”

我要出去给父亲订个条件好点的宾馆,父亲一下子就火了:“现在用钱这么紧,去什么宾馆?就在你这凑合一晚,明天早晨我就回去,看你住这么个地方,我闹心得要命。”

对于女友的做法,我特别恼火,我们大吵了一架,差点分手。

过了一个多月,趁着休年假的机会,我回老家看望父母。父亲一看我回来,惊喜地说:“你回来得正好啊,我已经把咱家的房子卖掉了,这几天正准备搬家呢。”我大吃一惊:“把房子卖掉,你们住哪?”父亲笑着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在郊区找好房子了,农民的自建房,房租低;因为是郊区,蔬菜什么的都比较便宜,消费低。另外,空气还清新,噪音也比市区小得多……”

父亲已经把房子卖掉了,我也没有办法阻拦了。

我花了一百多元钱找搬家公司搬了家,父亲很是为我花这“冤枉钱”心疼:“我说借个板车咱们自己搬家,你非图省事找个搬家公司,其实,自己用板车拉,也就是多跑几趟而已,一百多元就省下了,多好!哎!”

父亲为了以后能帮我多还些房贷,他居然动用自己多年的人脉关系,给自己找了两份工作:一份是白天给省晚报在我们市设立的发行站送报纸,另一份工作是夜晚在一家名牌服装店值班守夜。

父亲说起他这两份工作的时候,眉飞色舞,他说道:“这两份工作加一起,每个月能挣1500元,我每个月还有两千多元的退休金,我和你妈我们省着花,每个月至少可以给你银行卡里打过去3000元。”我连忙说:“爸,你还是辞了那两份工作吧,你身体不好,从单位病退后,就应该好好地安度晚年。”父亲生气了:“你买房子,交了首付后,还欠银行一屁股债!我知道现在年轻人工作很不稳定、职场压力大,我多出把力,你的压力就小得多!压力小了,你就会感觉快乐吧?儿子快乐了,我这当爸的心里也很幸福啊!所以,为了能让我身心愉快地幸福生活,我坚决不放弃,我要发挥余热!另外,你这几年给我寄的钱,我没有舍得花,都给你存着呢……”

劝不动父亲,我就准备给他买个电动自行车,以供他送报纸的时候用。父亲听了,连忙阻止:“不要瞎整!你就是买了,等你走后,我也会推到大街上卖掉!刚买几天的电动车,我少问人家店里要一两百元钱,人家肯定会回收的!不要买电动车,电瓶得定期换,一块电瓶就是好几百,别浪费钱了!骑自行车送报纸,我正好可以锻炼身体……”

父亲虽然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但是,他总是尽力地想为我分担些生活压力,让我过得开心些,只要我开心了,他就幸福了,这就是父亲的逻辑。

休完假后,我回到了上海,我自己积攒了一些钱,再加上父亲卖老家房子的钱,我交了首付,以按揭的方式买了套房子。

父亲租房后,家里重新安装了座机电话。那天,我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你爸现在去服装店守夜去了!自从你在上海买了房子后,我看他精神特别好,虽然他每天挺辛苦的,但是,他过得很幸福呢,每天中午和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都哼着小曲……”

听母亲这么说,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们那座小城的很多居民楼没有安装电梯。泪光中,我仿佛看到父亲正满头大汗地爬楼梯给订户送报纸,仿佛看到身体不好的父亲正在扶着墙稍事歇息,虽然大口地喘着气,虽然满脸都是汗,但是,在我的泪光中,我分明看到父亲在幸福地笑着,我的心尖锐地疼痛起来……

暖色信笺

李亚利

1

学校图书馆三楼阅览室第三排靠窗的位子是洛浅浅的专属。

这是洛浅浅的同班同学普遍认可的事实,就连在阅览室做管理员的林昀贤也这么觉得,甚至偶尔有其他同学坐到那个位子时,他都会过去微笑着提醒:“同学,这里已经有人坐了。”

林昀贤总是好温和的样子,再加上他那无人能敌的好看笑容,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别人都会乖乖地让开这个座位,重新找个座位。林昀贤家境不是很好,学校照顾他,让他每天中午在学校阅览室当管理员,整理一下书架上被同学们放乱了的书和杂志什么的,每个月学校会给他发两百块钱的补助。

当然,洛浅浅从来没有要求过林昀贤这么做,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林昀贤是知道洛浅浅的,那个总是考年级第一的女孩。只是林昀贤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罢了,她周身散发着夺目的光芒,这光芒让林昀贤感到自卑。

学校每天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每周四下午有两节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可以参加兴趣班,可以上自习课,也可以在图书馆里打发掉。洛浅浅就是每天都在图书馆里打发掉这些时间的人。她没有午睡的习惯,也不喜欢参加那些热闹的活动。

洛浅浅只喜欢拿几本书,坐在那个靠窗的位子看上几页,看累了就铺开暖黄色的信纸给爸爸写信。

爸爸在上海上班,洛浅浅四岁的时候爸爸就去了上海,已经在那里待了十年了。苏州离上海其实很近,但是爸爸总是很忙,回家的时间也特别少,所以洛浅浅每周都会给爸爸写一封信。太久的分离让洛浅浅常常不知道该要对爸爸说些什么,所以她习惯于写信,似乎文字更能表达她心里所有的一切。

上海学费太贵了,爸爸还没有上海户口,妈妈的身体也一直不好,常年吃药,所以没有跟爸爸去上海,在苏州老家带着洛浅浅上学。爸爸说等洛浅浅上完高中全家就都搬到上海去,到时候洛浅浅要上大学了,可以选择一个漂亮的城市上学,放假的时候就去上海。这是全家人的一个小小愿望,只需等待。

洛浅浅学习一直很认真,她想要考复旦大学,以后全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洛浅浅马上就要上初三了,也就是说四年以后全家人就可以生活在一起了,每每想到这些洛浅浅的嘴角都会不自觉地浮起暖暖的笑容。

林昀贤喜欢看洛浅浅独自微笑的样子,他永远猜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个女孩这么开心。每天中午,阳光都会从窗外射进来,温柔地落在洛浅浅的身上,带着彩色的光晕,再投映到林昀贤的眼睛里,这画面很美好。

2

但是所有的美好都在五一假期的时候破碎了。

五一七天长假,爸爸回家了。他依然给洛浅浅带了许多礼物,有洛浅浅一直都很想要的安东尼的全套漫画,有漂亮的裙子,还有一大堆好吃的。

五月份的苏州,空气已经微热了,那天吃过晚饭后全家人在小区楼下散步,爸爸妈妈并肩走在前面,妈妈挽着爸爸的手,那么温馨完美的样子。洛浅浅一个人落在后面,因为她在玩爸爸的手机。她本来是想给爸爸妈妈的背影照张照片的,因为那背影让她感到幸福。

可是,她却在爸爸的手机里看到了一张爸爸和一个年轻漂亮女孩的合影。照片里的女孩二十多岁的模样,笑得很灿烂,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她的长发落在爸爸的肩上。爸爸微笑着,幸福的样子。

洛浅浅的心像被电击了一般,双脚瞬间灌了铅似的,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她脑海里全是那些电视剧里的画面,当“背叛”和“外遇”这两个词闪进洛浅浅的脑海时,她的眼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攥得紧紧地。

难道,这就是爸爸回家少的原因吗?这就是爸爸不带自己和妈妈去上海的原因吗?也许,根本就不是因为上海的学费贵,也不是因为户口没法转入,而是爸爸已经爱上了别人!所有的想法汹涌而来,洛浅浅的脑子嗡嗡作响。

“浅浅,你磨磨蹭蹭的干吗呢,快点啊。”妈妈的声音打断了洛浅浅的思绪,她远远地看着妈妈挽着爸爸的手,一脸幸福的样子,没有了看妈妈眼睛的勇气。

“爸、妈,你们继续散步吧,我肚子有点疼,我先回去了。”洛浅浅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往家里跑。河岸吹过来的风轻轻地擦过她的脸颊,和着泪水,居然生涩地痛着。

“这孩子,大概刚才雪糕吃得不好,闹肚子了。我们就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吧。”爸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洛浅浅感到恶心想吐。

洛浅浅没有开灯,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妈妈每次提起爸爸时的幸福模样在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放电影一般。记得小时候,妈妈很喜欢给洛浅浅讲爸爸的故事。

妈妈说,爸爸年轻的时候是个穷画家。外婆外公都不喜欢爸爸,也不同意妈妈嫁给爸爸,可是妈妈很坚决地嫁给了爸爸。就为这件事外婆外公很多年没给妈妈好脸色看。刚结婚那会儿家里很穷,洛浅浅出生后就过得更艰辛了,所以爸爸就去上海了。刚去上海的时候靠卖画为生,过得很辛苦。后来他的画被一所艺术学院的院长看中了,校长介绍他去了一所艺术中学当国画老师。爸爸很喜欢老师这个职业,所以就一直做了下去。

妈妈对爸爸除了爱,还有崇拜。洛浅浅能从妈妈眼睛里看到爸爸闪光的样子。如果,妈妈知道爸爸有了外遇一定伤心死了,她的偶像倒下了,她的爱情破碎了。洛浅浅简直无法想象那会有多可怕。

直到五一假期结束,洛浅浅都没有再跟爸爸说过一句话,爸爸带着不解和疑惑回了上海。

3

初三很快就来了,洛浅浅依然每天中午去图书馆,坐靠窗的位子,但她再也不写信了,她开始写日记。粉色的日记本,一页一页的在阳光下翻过,落下了一行一行娟秀的小楷和化不开的忧伤。洛浅浅的嘴角再也没有了微笑,只是在她第一次看到窗台上多出来的那盆仙人掌的时候,上扬了一下嘴角。

仙人掌是林昀贤买的,其实他不知道该买什么,他只是觉得要在洛浅浅常坐的那个位子放上一株绿色的植物,在林昀贤心里,也只有冷静明亮的绿色才配得上洛浅浅。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仙人掌最安静最好养了,便买了仙人掌。

但是,这盆仙人掌并没有让洛浅浅感到惊喜,她的脸上不再有笑容了。也许,她很讨厌仙人掌吧,林昀贤失望地想。林昀贤看着每天坐在窗边阳光下的女生嘴角退去了微笑,却无从知晓原因,心里便莫名地生出一种孤独来,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孤独。

洛浅浅不再接爸爸的电话了,她再也笑不起来。即使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在讨论新来的英语老师,洛浅浅也提不起半点兴趣,虽然英语是她最喜欢的科目。

“洛浅浅,听说新来的英语老师超漂亮的哦。”同桌杨茜满脸期待地说。

“跟我有关系吗?”洛浅浅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喂,你中邪啦?还是你暗恋我们现在的王老师啊?”杨茜八卦地开玩笑道。王老师是初三年级年轻老师中最帅的,但是初三年级上学期时他辞职去市里的私立中学了。

“你个八卦婆,我真是对你无语了。”洛浅浅无可奈何地笑道。

但是,当新来的英语老师走进教室时,所有的同学都安静了。

她真的很漂亮,一袭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男生们都已经发出唏嘘声了,女生们也努力地按捺住已经冲到了喉咙口的尖叫。唯独洛浅浅在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新老师身上的时候冲出了教室,杨茜一头雾水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新来的英语老师诧异地看着突然冲出教室的女孩,不知所措地挤出来一个笑容,开始作自我介绍。

洛浅浅无法控制自己,上帝似乎跟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简直不敢相信,新来的英语老师就是爸爸手机里跟爸爸合影的那个漂亮女孩,洛浅浅还清晰地记得她的长发落在爸爸肩头的样子。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许多无法预料的故事在上演,洛浅浅突然觉得自己只是个对剧情无能为力的观众。更可悲的是,这个观众很孤独,她在独自看这部默剧,甚至连评价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

洛浅浅在图书馆的顶楼坐了一上午,她知道杨茜在找她,新来的英语老师也在找她。她看着她们跑进图书馆,然后又跑出去,一脸的焦急。但是她就是不想被她们找到,呵呵,第一天上课班里就有一个女生逃课,她接下来在这个学校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吧。洛浅浅被自己恶毒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她的脑海里又浮出了爸爸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4

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洛浅浅又去了阅览室,也只有这里才有属于她的时光。

当她发现窗台上的那盆仙人掌又不见了时,心里不禁有些空落落的。其实洛浅浅挺喜欢那盆仙人掌的,她还想等它开花呢,仙人掌的花太难等了。

“唔,那个,那盆仙人掌呢?”这是洛浅浅第一次跟坐在阅览室门口的少年说话。

林昀贤连忙放下手里的数学试卷,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怕花盆挡了你的阳光,所以,所以搬到楼下的藏书室去了。”

“呵呵,没有,我挺喜欢的。哦,不过放在藏书室也不错。”

“我马上搬上来,马上,你等我一会儿哦。”林昀贤还没等洛浅浅回答就跑下楼了,很快把仙人掌搬了上来,轻轻地放在了第三排的窗台上。

“谢谢你啊,我叫洛浅浅。”洛浅浅感激地说。

“不用谢,我叫林昀贤,我是三年级三班的,我知道你是一班的,因为你总考第一名。”林昀贤挠了挠后脑勺。

“呵呵,谢谢你记得我。”

那天之后,洛浅浅每次去阅览室都会跟林昀贤说上几句话,偶尔还会带去自己的课堂笔记。林昀贤终于和洛浅浅做了好朋友,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冷漠骄傲。

新来的英语老师叫韩晓燕,她的教学方式很新颖也很独特,课堂气氛总是很活跃。但是这些并没有打动洛浅浅,相反,洛浅浅越来越讨厌她了,甚至上英语课的时候戴上了耳机听歌。她的英语成绩下降得很快,虽然她的其他科目依然很优秀,但是四月份的月考她的总分成绩还是落后了许多。

这让班主任很担忧,洛浅浅可是三年以来一直考第一名的优等生,他没想到都快要中考了,洛浅浅的成绩却迅速下降了,特别是她的英语。

月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班主任把韩晓燕叫去了办公室,洛浅浅说不出来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她感到开心,相反却是无比失落。她想起曾经想要考复旦大学的梦想,想要全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梦想,那个深藏在心里已经许多年的梦想。

洛浅浅决定告诉妈妈这一切,她无法再帮爸爸一起欺骗妈妈了。她已经长大了,要和妈妈一起承担这样的事实。

洛浅浅决定给妈妈写一封长长的信,她不知道该要怎样跟妈妈开口。

“洛浅浅,班主任找你。”第三节课的课间,班长在教室门口喊,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洛浅浅。

5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跟洛浅浅聊了一节课,无非就是马上要中考了,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背水一战,不要让老师和父母失望之类的话。

洛浅浅心烦意乱地走出班主任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中午了。她照例去了阅览室,顺便给林昀贤带去了数学课堂笔记,林昀贤的数学成绩很不理想。

“你好好复习吧,快要中考了,笔记不急着还给我,我的数学成绩没什么问题。”洛浅浅真心希望林昀贤也能考出很好的成绩,她知道他很刻苦。自己在阅览室看杂志的时候他永远是在做试卷。

当回到家看到妈妈一脸幸福地接爸爸的电话时,洛浅浅又没了勇气给妈妈看那封信。她突然想起了那句话,可怕的不是谎言,而是揭穿谎言的那个人。也许,真相是可以烂掉的吧。

让洛浅浅感到意外的是,韩晓燕居然要请自己喝咖啡。

洛浅浅一脸嫌恶地拒绝了,可是韩晓燕说:“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听过这个故事后,也许你会发现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姑娘。”

这是洛浅浅第一次去咖啡馆,优雅的钢琴曲,诱人的咖啡香,让她放松了那颗紧绷的心。

韩晓燕带来了一个相册,当洛浅浅翻开相册时整个人都傻掉了。相册里有许多爸爸和小孩子们的合影,照片里的爸爸像个孩子王一般站在孩子们中间,那些小孩穿着破旧的衣服,但是有着清澈的眼神,那是洛浅浅从未见过的眼神。

相册的最后有一张大合影,还有一行字:复旦大学志愿者协会西藏行。洛浅浅在照片里找到了爸爸和韩晓燕。

“洛老师是一位很优秀的老师,他资助了很多贫困学生,包括我。这也是我毕业后放弃上海的高薪来这里当老师的原因,只是想报答他,报答这个小城,养育了这么伟大的人。”韩晓燕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水即将落下来。

“我早就应该猜到你是洛老师的女儿了,毕竟,我们班只有你一个人姓洛,原谅我这么笨。洛老师资助了那么多贫困的孩子们,却无法把自己的妻女接到上海一起生活。我毕业时去看他了,我们还一起拍了一张照片。他说她的女儿将来也要考复旦大学,他说我可以做她的榜样。”韩晓燕杯里的咖啡早已经凉了,洛浅浅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韩老师,对不起,我……”这是洛浅浅第一次喊她老师。

“没什么,你是个很棒的姑娘,洛老师以你为傲。他一直都相信,你一定会考上复旦大学的。我为我曾经带给你的困扰向你道歉。”韩晓燕把咖啡推过来,碰了碰洛浅浅的杯子。

初夏的阳光让世界一片明亮。

6

洛浅浅又带着暖黄色的信纸去了图书馆,她要给爸爸写信了,她要告诉他,她为他感到骄傲。她还要告诉他,那个叫韩晓燕的姐姐现在是自己的老师了。

“洛浅浅,你的,你的笔记还给你。”林昀贤走到窗前,把笔记递了过来。

“你看完了?我们一起加油哦!”许久以来林昀贤再一次看到了洛浅浅的笑容。

“那个……不好意思,我……偷看了你写给你妈妈的信。我,我还告诉了你们英语老师。”林昀贤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他不安地搓着白色衬衫的衣角,早已不敢看洛浅浅的眼睛。

洛浅浅窘迫地翻开笔记本,看到了自己前天写给妈妈的信,原来她把它忘在了数学笔记本里。

“唔,那个,我罚你中考必须和我一起考上重点高中。”洛浅浅脸上扬起了俏皮的微笑。